刚刚过去的一段时间，我较为密集地见了一群商业精英，聆听他们的谈话或演讲。从他们的言语和谈话的氛围中，我能感受到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时，他们感受到的那种焦虑，以及他们想要抓住巨大变化带来的机遇的雄心。当然，既焦虑又雄心勃勃，可能是这个时代商人的典型状态。

　　 在沈阳的中国绿公司年会上，我和台下的听众一起目睹了马云[微博]与王健林在言语上的交锋。另一场由新浪CEO曹国伟[微博]主持的论坛上，王健林充分展示了他作为地产大亨和新晋首富说一不二的霸气。当台下提问的观众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时，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说：“你是要提问还是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会打断提问，也会拒不回答那些他认为并不单纯的问题，直接跳到下一个提问者。他强势地主导了整个环节。

　　 但同马云站在同一个演讲台上时，王健林的霸气却被马云的灵动搅乱。在他雄心勃勃地阐述了万达[微博]集团如何由一个单纯的商业地产巨头转向时髦的O2O后，马云提问：任何转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王健林讲述了转型之后美好的一面，但万达准备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王健林顾左右而言他，再经逼问，最后索性说，我并不准备付出多大代价。万达和另外两家互联网巨头一起成立的电商公司，也被马云委婉地表示更像是凑拢班子，而不是一个有愿景有理想的团队。

　　 这个场景很像是当下中国商业的两张面孔的对视：一方站在风口浪尖，是新经济的弄潮儿；另一方则努力想要赶上潮流，搭上互联网这列呼啸前行的快车。中国过去的商业精英们，因为被打上了“传统企业”这个标签，似乎已经被他们过往的成功和正流行的互联网思维压得喘不过气。当然，比马云和王健林的对视更为典型的，可能是雷军[微博]和董明珠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的表态和争执。

　　 在谈论“转型”的会场上，人头攒动。过去的那些商业骄子，纷纷用急迫的眼神盯着在时髦的网络经济上先行一步者。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微博]说，焦虑，只有当你面对陌生的模式时才会产生。如果只是在比拼手机的质量，小米是不会让传统手机厂商焦虑的。毫无疑问，他也是被互联网革命的对象。这个教育领域的巨头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站在今天的位置上啊！可是那些来势汹汹的互联网教育创业者每一个都在声称自己想要颠覆他创办的公司。

　　 从沈阳回来的当天，我和我们的记者一起拜访了58同城的创始人姚劲波。他是我们这期杂志的封面人物之一，也是最近一桩热门商业新闻的主角。两家出行领域的巨头滴滴和快的合并之后，分类信息服务巨头58同城和赶集网[微博]的合并是2015年上半年又一件让人错愕和惊叹的商业大事件。

　　 在面对记者的提问时，姚劲波刻意想要表现得谨慎。但最终他的雄心勃勃也没有能被掩饰：“我们三年前还没上市，今天已经是中国互联网排到前几位的公司……现在，应该是我跟浩涌最有雄心壮志的时候，在一些新的业务上，我们需要跑得更快。站在58赶集这个资源上面，我几乎可以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并且，做所有这些事情都有很大的优势。”另一位封面人物，也是这桩商业大事件的另一主角赶集网创始人杨浩涌[微博]也说：“合在一起感觉能做得更大。两家合在一起去做，协同效应首先体现在销售和市场中，毫无疑问会省很多钱，双方可以拿出更多钱和精力做自己想做的O2O的业务。”这个更大，在杨浩涌看来，是千亿美金级别的大，是比肩于阿里巴巴[微博]和腾讯的大。

　　 这两位40岁左右的互联网公司创始人的雄心，在这个新与旧并存的商业世界中显得再正常不过。在过去的成功者纷纷焦虑于自己始终无法把握变幻不定的趋势时，他们已经自信满满地急欲登上浪潮之巅。

　　 也是在这个月，一天夜里将近12点，我在一家投资机构的办公室遇到一个27岁的互联网金融公司创始人。短暂的寒暄之后，他聊到了他们最近正在做的新一轮融资，他有点惆怅：“现在感觉10亿美金也不是一个很难的事情啊！”此前，即使在硅谷，媒体和公众也一直以10亿美金作为成功的标识，而如今这个创业的梦想竟然如此轻易就抵达，自然也难免有些惆怅。

　　 以上这些零散的场景，就是这个新与旧混合的商业世界的典型画面。抱歉的是，我并没有能力为所有想进入新世界的旧世界居民提供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借用马云的另一句话：纠结与疼痛就是参与感。包括我在内，所有感觉到迷惘、困惑、焦虑、纠结乃至疼痛的人，我们应该庆幸，我们毕竟还在参与这正在发生的一切。

　　——李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