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轻视，被忽略的事实，最好假装没有发生过。探明真相，是能更愉快一点还是变得更充满希望一点？

　　文｜富大人

　　张志豪的女朋友吴玉虹昨天被骗了两万块钱。最低级的那种电话诈骗。他打算匆匆赶往东边的通州安抚。赶过去有毛用，但还是得过去。

　　吴玉虹已经慌张失措，不敢跟任何人说，张志豪恰好电话打过去，才支支吾吾讲出原委。所以，时间窗口关闭了。一通害怕、哭诉之后，再来处理事宜，已经晚了。前些天新闻里说某地女子被骗钱后，跑到ATM上，连续3次输错密码，卡被冻结，这种技巧也借鉴不到了。愿意将警方当做支柱的话，那就等着吧。

　　周围的人当面不会说什么，只会啊啊地表示一下惊讶和关切。转过身，自然是要叹息这人蠢的。不管损失的是不是自己的钱，大家都要奚落几句。一天平淡无奇，总算有了几句谈资。也不是幸灾乐祸，仅仅是需要抒发抒发罢了。加上吴玉虹平时给人心气不低，活泼好胜的印象，就越发让人不解。或者说，勾起人数落的欲望：蹦跶半天，就这点能耐。只有张志豪在这种时候，表示出了心地柔和。急匆匆赶过去后，把姑娘脸上的泪擦去，再说上一些宝宝长宝宝短的话，吃过一顿不太有滋味的晚饭，就往回赶了。他的小买卖在西边。再过一周，他们就得一起回山西，婚礼定在5月初。

　　据说吴玉虹的家人一共10人开两辆车去。其中一辆是嫁妆。女孩的父母从大西北来京已经10年，在京郊做生意，一年收入大概有三十万。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理论上，是手心手背的关系，实际上，就是实际上的关系了。从17岁开始跟着做学徒，到现在已经六七年，据吴玉虹说，自己的手艺已经赶上母亲，算得上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但是家里没有开过工钱。没有薪水，收入就是给的一点零花钱。家里说等结婚后再开薪水。同等手艺的女工，市场上的价格在五六千一个月。家里说管吃住，一个月大概3500。听起来，外人又有谈资了。如果横竖缺一个熟手，为何不给唯一的亲女儿多一点钱，让她也过得滋润一点呢？因为嫁出去的人不太值钱。养老不会指望她，还得靠儿子。儿子呢，有一段失败的婚姻，还有一个小孩，二次婚姻也没有着落，所以一切都得先紧着他来。安顿好了他，再论其他。

　　不管西北农村出来的人是不是都这样，也不管各位观众的嘀嘀咕咕，就这么决定了，合自己的习俗和礼仪即可。

　　所以，吴玉虹有点盼着她的婚礼早点到来。但张志豪一直拿不出彩礼，让她极度失望。一方面，她想发奋图强，一方面，她又施展不开手脚。没有多少心思留在家里打工；但又不能容忍别人说她家的半句不是。如果有人问她，怎么不让家里多开2000块，她会立即弹射出一个窗口，上面的台词是：“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如果我开口，我们家里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提出开1万元，他们都会同意。但是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不会忍心让我父母承受这么多压力的。”

　　在她心里，眼下是他们家的难熬时刻，父母已经为这个家操劳太多，如果在这关口开口加钱，等于落井下石。所以就不要提这些事，他们说什么就照办吧—被轻视，被忽略的事实，最好假装没有发生过。探明真相，是能更愉快一点还是变得更充满希望一点？

　　张志豪对这一切了然于胸，但他也没资格提起。前不久他凑齐了10万彩礼，送到了丈人手中。然后得到了一句承诺，嫁妆将是一辆等值的车。要车干吗？没车牌，房子都是租的，也不是从事运输业。给现金好吗？不行。那样就只能打个对折，拿到四五万的嫁妆了。

　　不可理喻？想一想，车子开动起来的样子，再想一想他们开车去山西的样子。人活一张脸，至于你们婚后过得拮据与否，起步会不会难一点，这些事就排在尾气之后吧。老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点头，那就默认吧。就这样开着车领着嫁妆去吧。难不成胳膊拧大腿？只是意外又发生了。当然，对张志豪来说，有一点值得庆幸，彩礼已经交过了。

　　富大人是《第一财经周刊》编辑，也是吐槽一线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