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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地质求治(2)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21日 18:02 《财经》杂志

  库区2490处崩滑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崩滑体前缘在175米回水线以下的,共计1627处,总体积38.86亿立方米;另一类前缘分布在175米回水线以上,主要分布在三峡移民迁建区,共有863处,总体积约5.99亿立方米。

  虽然三峡地区属于典型的地质灾害易发地区,但地质灾害的真正发生,不仅依赖于内因,往往还要依赖于多种外因的共同作用,比如降雨、人类活动影响。

  毫无疑问,三峡蓄水已渐成这外在因素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三峡工程自1992年决策上马,至今已超过15年,目前工程建设已进入后期。1997年实现大江截流,为“一期蓄水”,水位从坝前水位65米升至90米;2003年6月后蓄水到坝前135米水位,称为“二期蓄水”;2006年9月后蓄水到156米水位,是为“三期蓄水”;2009年9月后,蓄水将到最高175米,为“四期蓄水”。不过,由于工程进展顺利,四期蓄水有望提前至今年。

  三峡蓄水后,由于干流水位每年在汛期和枯水期都有数十米涨落,水位急剧上升或下降,很容易导致一些老的崩塌、滑坡体复发,引发新的崩塌、滑坡。因为当水渗透进坡体,会软化土石,抬升坡脚,并增加坡体负重,从而诱发滑坡的发生。

  在2003年6月进行三峡工程二期蓄水后,这种影响已经开始显现。

  三峡库区地质灾害防治指挥部的一份材料显示,截至2003年11月,据重庆和湖北两省市上报,整个库区的崩塌和滑坡体达到了4688处。与2001年全年的2490处相比,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几乎翻了一番。

  《财经》记者获得的一份关于三峡地质灾害防治的官方报告显示,2003年135米蓄水以来,共监测到较强烈变形的崩塌、滑坡体98处。其中,2003年6月蓄水到135米水位后,监测发现较明显变形的崩塌、滑坡共计34处。而2004年,整个库区产生新变形的崩塌、滑坡达到33处,2005年该数字为23处。2006年,新产生变形的崩塌、滑坡下降为两处;2007年汛前,新产生变形的崩塌、滑坡又增加到六处。

  除了蓄水产生的直接影响,与移民相关的人为活动,也会成为诱发地质灾害的一个主要因素。因为在地势崎岖不平的三峡地区,长期以来人类生存条件恶劣。人为活动对于地质的扰动,本来就已十分明显,并成为导致不少地质灾害发生的主要因素。如今,虽然有不少移民从库区迁出,但鉴于大片适合耕种的低海拔地区被淹没,人类活动对于地质的影响并没有得到有效缓解。

  中国地震局地壳应力研究所欧阳祖熙等人对奉节新县城的监测就表明,1999年到2002年出现的变形,除了强降雨,主要和人类工程活动有关。

  伦敦帝国学院地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伊欧尼斯弗尼阿迪斯(Ioannis Fourniadis)在2007年出版的第84期《地形学》杂志上也指出,在三峡水库蓄水,以及居民迁徙到更高海拔地区之后,一些古滑坡带可能会重新复活,新的滑坡也可能会被引发。所有这些,都会使得滑坡发生的频率和强度出现上升态势。

  千将坪悲剧

  千将坪滑坡事件的发生,与三峡工程二期蓄水仅仅间隔六个星期

  2003年7月13日发生在湖北秭归县千将坪的滑坡事件,最为国内外地质专家所关注。此时,距离三峡工程二期蓄水仅仅六个星期。

  从秭归县沙溪镇西行近1公里,过长江支流之一青干河的虹桥约300米左右,就可以看到千将坪滑坡体。虹桥边所立的一块碑上,还赫然记载着三峡库区2003年6月1日蓄水至135米。

  7月13日凌晨,千将坪大规模滑坡发生,大约2000万立方米体积的土石倾泻而下,导致24人丧生。

  当时居住在滑坡体上的,除了500多村民,还有硅厂、砖厂的1000多工人。现年72岁的原千将坪村村民谢克兴告诉《财经》记者,在二期蓄水一个月后,青干河的水面几乎比以前宽了一倍。村民在山上、地里甚至房子周围,很快也都发现了地面开裂的现象。

  沙溪镇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也向《财经》记者证实,地面裂缝的确是在蓄水之后才出现的。在接到镇政府的汇报之后,上级政府组织了相关专家前往实地考察。但结论是崩滑不会很快发生,因此没有组织搬迁。

  幸运的是,当地历来属于地质灾害高发区,基层政府和农民比较警觉。村民在滑坡发生之前数小时组织撤离,才未酿成更大的劫难。

  7月12日晚,天黑得没有一点光,地面开始出现险情。家住千将坪村南头的周祖贵连装着随身物品和几千元钱的箱子也没来得及带,就拉着老伴向北一路狂奔。他对《财经》记者回忆说,刚跑过虹桥,身后浓黑的夜色里就开始传来巨石如闷雷般的滚动声,以及逃生者惊恐的喊叫。

  短短几分钟内,半座山就崩塌了下来,涌进了青干河;崩滑体阻断了几百米宽的青干河,并冲到了对岸。河里的涌浪高达四五十米,附近的船只全部被打翻,两公里外长江口的渔船也被打翻。

  山体下滑的速度之快和规模之大,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沙溪镇工作人员告诉《财经》记者,崩滑发生时,四位村民乘坐一辆北京吉普强行闯进禁区要搬东西,但卷起的巨浪把车子一下子打进了河里,车中四人至今仍被深埋其中。

  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秭归县地质环境监测站工程师王恩锐表示,千将坪滑坡事件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了8000万元,1300多人被迫搬迁避险。这一特大型滑坡事故发生的时间,与三峡工程二期蓄水之间仅间隔一个多月,引起了中央的高度关注,国务院副总理曾培炎曾亲临现场视察。

  滑坡发生四天后,官方发布了该滑坡的初步成因,称集中降雨是主要诱因。据当时的新华社报道称,国土资源部地质专家认为,“千将坪滑坡所在地的地质结构条件本就不利于山体稳定,而当地滑坡前持续十天的强降雨诱发了滑坡。”

  2005年3月,国土资源部下属的中国国土资源航空物探遥感中心王治华教授和杨日红博士发表在《中国地质灾害与防治学报》上的一篇论文却指出,通过现场调查及综合分析实际资料,结论是:三峡库区二期蓄水导致的水位抬高,是触发千将坪大滑坡的主要原因;雨季强降水仅是辅助因素。

  王治华是中国灾害地质环境遥感领域的知名学者,早在1980年二滩水电开发前期论证中,就在国内首先将卫星和航空遥感技术用于大规模区域性滑坡调查。

  此后,她带领的项目组先后完成了大渡河铜街子、雅砻江二滩、长江三峡、金沙江溪洛渡、白鹤滩、乌东德等六个巨型水电站坝址及库区,以及长江上游,青、甘、川、滇进藏交通线等区域的滑坡、泥石流、地质环境遥感调查,和许多大型滑坡的遥感调查与监测。

  治理之路

  中国政府已为三峡地质灾害防治投资近120亿元。随着三峡水库蓄水到最高175米,这一投资必将继续增加

  中国政府过去半个多世纪治理三峡库区地质环境的努力,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它基本上排除了长江三峡地区诱发大规模破坏性地震的可能性,为大坝的最终选址奠定了基础;同时,对于地质灾害是否会危及大坝整体运行安全的问题,也初步给出了正面答案。

  陈德基曾任长江水利委员会综合勘测局局长。他于1999年在国际性刊物《工程地质学》上表示,即使库区最大的滑坡体宝塔坪有三分之一滑入江中,也不至于导致长江断流。因为在水位为135米的时候,滑坡只能阻塞三分之一的江面;如果水位上升到175米,则只能阻塞17%的江面。同样,因为大的滑坡体距离三斗坪的坝址都有一段距离,加上可能的滑坡体的总体积也只有三峡设计库容的2%,因此,滑坡导致的涌浪等风险,对于大坝而言,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是,三峡地区原有的地质条件复杂程度毕竟世界罕见。数千年来人类活动所造成的破坏可观,加上前期研究大多围绕着大坝本身的安全而进行,库区地质灾害对周边居民以及环境的影响如何,仍然有着太多的未知数。要避免类似千将坪滑坡事件发生,难度仍然很大。

  实际上,在奉节、巴东等新县城的选址过程中,也都因为地质状况而几易其址,历时甚至长达十多年。至今,对于新巴东县城最初选择后又放弃的迁建地——黄土坡的地质状况,在学术界仍然存在不少分歧。

  对于三峡很多地质灾害是否存在长达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波动周期,以及如何在暴雨等极端条件下平衡水位变化幅度与斜坡稳定性的关系等诸多学术问题,目前也仍然没有完美的解答。这意味着三峡库区地质灾害的治理,将充满着艰难的摸索,甚至激烈的争论。

  早在工程上马前,1989年4月,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李鹏就决定对距离三峡坝址最近的两个特大滑坡——黄腊石滑坡、链子崖滑坡进行防治工程论证。前者距离三峡坝址64公里,后者仅25公里。但在整个三峡工程400亿元移民投资总概算中,仅拿出6亿元,包干用于三峡地质灾害治理。

  当年三峡工程论证小组地质地震专题论证报告专家之一、中科院地质研究所研究员孙广忠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也承认:“当时论证时,只是纸上谈兵;虽然专家组对地质灾害的严重性有基本的估计,但由于国家财力有限,并没有估算相关防治经费和总投入。”

  随着三峡工程的建设,地质灾害的严重性开始逐渐凸现。2001年7月17日,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决定,由国土资源部牵头成立三峡库区地质灾害防治领导小组,负责三峡地质灾害防治,“快调查、快规划、快立项、快审批、快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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