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郭为中 上海报道

　　“对对，我们全部的计划全部改变了。”10月23日上午10点，胡润站在上海巨富大厦19楼办公室的阳台上，面对着两个中国助手的惊愕，挥动双手大叫，“新浪、搜狐和中国媒体会杀死我们”。

　　胡润，《福布斯》的中国首席调查员，这天一清早，他就接到来自《福布斯》总部的电话，他们告诉胡润计划有变——《福布斯》“2002年中国富豪榜”要提前3天公布！“天哪，疯了！”也就是要在美国时间的10月24日晚上18：00向全球公布，北京时间是10月25日(星期五)早上的6：00。

　　而按照原来的计划，全球同步发布时间是北京时间10月28日(星期一)早上6：00。但是，这个原来只在《福布斯》杂志全球版刊登的中国排行榜，现在《福布斯》杂志美国版也要求刊登这个榜单，“《福布斯》美国版是《福布斯》中发行量最大的杂志，美国人越来越关注中国。”

　　《福布斯》在全球一共只有三个排行榜。一个是美国富豪榜，共有400人，每年9月底推出。一个是福布斯全球富豪榜，每年3月份推出，标准是10亿美元资产以上，2001年是445人，其中就有中国的刘永行、刘永好兄弟，那一期《福布斯》杂志的封面就是刘永行。

　　而还有一个，就是胡润做的《福布斯》中国(大陆地区)富豪榜，共100人。每年的10月底推出，今年是第4期，这4期全部是胡润做的。

　　“幸好我们的调查榜昨天已经基本做完了。”经过从今年4月份开始的调查，整个调查团队走过了中国15个省、直辖市和香港，见过50-60%的中国富豪，甚至包括很多从来没有接受过记者采访的富豪，“25%的人基本没有接受过国内采访。”胡润终于到了最后冲刺阶段。

　　当然，同一天的清晨，他还得到了另外一个来自中国的令人震惊的消息——去年在他的榜单上排名第三的仰融被正式批准逮捕。而仰融的“走红”和他的排行榜关系很大。富人纳税和排行榜无关

　　去年排行榜上的“大红人”杨斌(去年排名第二，财富75亿人民币)和仰融(去年第三，财富70亿)，今年都从排行榜中消失了。胡润认为，的确是计算的错误，“仰融其实是没有这么多钱”，仰融给别人一种误解，认为华晨的大部分股权是他的。

　　而杨斌的问题就复杂得多，“因为我们说不清楚他有多少钱”，杨斌在香港上市的公司的股价已经下跌了80%左右，而且已经被停牌，所以股价还有可能会降低更多，而且，他在沈阳那里的土地存在很大问题。“我没有办法确认他有那么多钱，如果上，他可能也上在榜单的最后面，这也是比较危险的，所以没有把他写上去。”

　　但是胡润还是认为，排行榜上出现这两个人的问题，“总的来讲可以说是不意外的，这样的人在100人中排不上，还是很正常的”，他举了全球和美国企业的例子，一家就是胡润原来工作过的公司安达信，它今年正式倒闭了，另外安然也是美国前10名的公司，“第一流的企业还是能倒闭的”。

　　所以他认为像仰融、杨斌这样的情况，只是在全部100人中有一二人碰到这样的问题是很正常的，“尤其像在中国这样一个发展这么快的国家”。

　　针对目前最敏感的富人纳税问题，胡润认为排行榜与此没有直接的关联，“我本人只知道去年的榜单中，杨斌碰到纳税问题，但是他的问题似乎还不仅仅是纳税的问题”，而去年的其他榜单中的人，“我没有听到碰到纳税的问题”。

　　对于外界风传的富豪抵触排行榜调查，胡润认为总体其实和去年一样。

　　“80-90%的人和去年一样，大部分人的态度是无所谓，包括荣智健(今年排名第一，财富70.21亿人民币，中信泰富)、许荣茂(排名第二，财富64.43亿人民币，世茂集团)，他们不愿意上榜，但是你放上去了，他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他的企业很健康，还有孙广信也可以这样说。”

　　他认为抵触并不是纳税的问题，还有不愿出名的原因，“和去年一样，还是有一两个人是坚决反对的，但他们基本上都是今年第一次上榜的人。”

　　但是，今年的富人纳税风潮的确影响了榜单的调查工作。

　　去年有一个上榜的人(胡润坚决不愿意透露他的名字，只说他是南方的一个企业家)，当时非常不愿意上榜，但是胡润还是把他写了上去。之后，胡润为了调查，双方见过两三次面，也彼此认识了。

　　但今年他还是不愿意上榜，说这会损害他的生意，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很多人会来找他要求赞助，政府也会要他多做一些贡献。

　　然后，今年在回应胡润的调查时，这个富豪给胡润回了个传真，说明他没有《福布斯》调查出的那么多财富，“那我们就接受，因为可能我们的信息来源不准确。”胡润说。所以胡润今年就把他从排行榜中拿掉了。

　　但是到了9月30日，这一天是今年排行榜调查截止日，这位富豪忽然打电话给胡润，口气很兴奋，“嗨，胡润，我刚从税务局来，被查了，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这个富豪和一些当地的政府机构、官员也谈了，他们也认为上排行榜还是一件好事，“所以我要公开我所有的资产！”

　　在这最后一天，胡润把他补上了名单。改革榜单

　　“这对我印象很深，就是说今年我们要更强调财富的品质。”

　　胡润强调，排行榜的目的是为欧美人做的，为他们打开一扇了解中国的窗口，目前排行榜其实并没有中文版，“我们免费给中国的媒体”，但是，“我本人的目的，还是想给中国想创业的人看一些财富品质的榜样。”

　　富豪纳税问题，给胡润提了个醒，他觉得光调查富豪的资产还不够充分，钱只是标准之一。“我们以前的目的是要给中国民营经济发展开个对外的窗户，第二个目的是鼓励创业。”

　　而对于第二个目的，胡润今年更明确的是要找出那些具有“财富的品质”的人，“发现像比尔·盖茨那种的，财技透明、赚钱又正当，就像刘氏兄弟那样。”

　　今年《福布斯》“2002年中国富豪100”的最后一名的资产是折算成人民币将近7亿，去年是4.2亿，前年是2亿，1999年是5000万，胡润认为这一数字的变化，说明了正当、正规的富豪越来越多。

　　“区别在哪里？就是说以前赚5000万还是很容易，只要你做一个项目，比如开发一个房地产项目。而赚两个亿，如果你运气特别好，胆子又特别大，是能够的。如果是4.2个亿，那就是靠两个大运气吧。”

　　但是现在的底数是7亿，“你靠一个运气、一个机会是做不来的，你一定要靠系统、靠管理。这说明已经不是靠偶然、靠一两个机会了，说明已经有一定的管理、一定的企业文化、有一定的社会经济地位。”

　　因此，他在今年的榜单中，新增加了两项指标——富豪拥有企业的纳税额和提供就业的人数，以此来共同衡量企业家对社会的贡献，而不单单是个人财富数字。

　　“你知道我们今年排行榜中纳税额最大的是谁？是多少？”胡润反问记者，“是吴鹰(排名第四十七，财富12.22亿人民币)的企业UT斯达康。纳税是一个很大的数字——12.5亿人民币，比中国公布的纳税第一名还大。还不包括他美国的纳税。”关于这一数据如何取得，胡润没有透露。

　　在排行榜中纳税第二名是沈雯的企业紫江集团，纳税在6亿以上。“当然，纳税是一个重要的数字，但也不是绝对的，像农业、特区、高科技区的企业，有很多的税收优惠。”

　　另一个新加入的调查数据是看就业人数。“唐万里、唐万新及其兄弟”(排名27位，财富16.11亿人民币)的德隆提供的就业人数最多，提供了5万人就业；楼忠福(排名58位，财富9.91亿人民币)的浙江广厦集团也提供了2万人就业。“还有很多企业有1万人就业。但这也是不绝对的衡量指标。因为很多软件企业等等就业不多。”基础建设成重点

　　“今年最大的特点是第一名改了，而且非常有代表性。”今年第一名是荣智健，他代表了中国基础建设(包括房地产和建筑材料)的热潮。

　　荣智健今年的资产是70.21亿人民币，他在香港上市公司中信泰富(0267.HK)中拥有4亿多的股份，是最大的个人股东。旗下运作上海的隧道、大桥，在全国各地还拥有很多发电厂、很多的电信设施，拥有香港的航空公司，“这些都属于基础建设和公用设施方面”。

　　去年的代表行业农业第一，第一名刘永行、刘永好兄弟，第二名杨斌都从事农业。而今年基建、建筑非常醒目，除了荣智健，还有新入榜的刘根山(排名58位，财富9.91亿人民币，茂盛国际集团)、张荣坤(排名48位，财富11.98亿人民币，福禧投资，沸点投资)，也是通过拥有高速公路的营运权而出名。

　　10月22日，来自胡润的家乡——英国的很多政府官员和企业家来到了上海，“他们都觉得上海的道路、建筑很了不起。所以，今年基建、房地产这个行业很有代表性。”

　　“今年50%以上的富豪都和基建有关。”

　　这是中国的特点和特色，也代表了中国现阶段的状况。

　　胡润非常希望中国诞生像美国微软那样的软件巨头，“中国没有像美国那种行业的富豪，像美国第一是软件，就是比尔·盖茨，而中国只有两三人，还排在后面，王文京(排名94位，财富7.35亿人民币，用友软件)、托普的宋如华(排名77位，财富7.85亿人民币，托普集团)和昝圣达(排名42位，财富12.39亿人民币，综艺集团)，他们投资了一些高科技企业。”

　　同时，同美国相比，中国的零售行业还没有冒出巨头。在美国400强的前10名中，有5个富豪做零售，都是沃尔玛的，而中国没有这样的富豪。榜单中只有一个杜厦(排名71位)，是天津家世界，做家具零售。其他人也有部分业务介入零售，但不是主业，像郭广昌(排名9位，财富29.74亿人民币，复星高科技集团)、张宏伟(排名77位，财富7.85亿人民币，东方集团)。“但专门做、而且像沃尔玛这样大的，中国还没有。”

　　第三是美国的娱乐行业有特别多的富豪。在美国400富豪中，娱乐行业的人占的比例最高，而中国专门做娱乐的才一人入榜，就是杨澜(排名71位，财富9.09亿人民币，阳光文化传播)，其他有两三个投资媒体的富豪入榜，但也不是主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