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韩波

　　追求财富的品质

　　回溯《福布斯》2001中国大陆富豪榜，当时排名第二(身价75亿元人民币)和第三位(70亿元人民币)的杨斌与仰融今年已双双落榜，并因涉嫌违法或违规而遭到有关部门的查处。

　　看来胡润对此毫不在意。他笑着说：“我们有那么多人今年再次上榜(编者注：2001年度的100人中66%今年上榜)，绝大多数落榜者也是因为门槛提高而出局，证明福布斯排行榜已经体现了‘有品质的财富’。”也许是胡润特别强调“品质”两字，汉语十分流利的他把这个词读成了“瓶子”。

　　今年3月，某家媒体首次将福布斯富豪排名与逃税嫌疑挂上了钩。当时，建国以来首次由税务权威部门推出的中国(内地)私营企业纳税百强排行榜刚刚揭晓。在这份2000年度纳税50强私营企业名单中，同时名列2000年度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前50位的只有4位富豪的公司，分别是任正非的深圳华为集团、南存辉的温州正泰集团、张氏兄弟的长沙远大集团和韩召善的辽宁盼盼集团。

　　这家媒体就此进行了一番推理：中国首富“50强”，照理也是纳税“50强”。要不，或者就是福布斯首富“50强”没排对，或者是首富“50强”不老实(纳税)。

　　许多人并没有细细琢磨其中的逻辑关系，就全盘接纳了这个事后证明有失偏颇的结论。随之而来的是刘晓庆涉嫌逃税被捕，一时间，“富人逃税”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作为英国注册会计师，胡润对于中国的税法也有所了解，他并不认为首富就必然应该缴纳最多的税款。实际上，内地许多身价不菲的富豪的确持有数量巨大的股份或不动产，但在持有过程中这些资产未必为个人带来多少收益。如果收益很少，他们就不必支付大量税款。税务部门的官员在接受采访时也指出，富豪排名榜并不能完全反映个人所得税的交纳情况，这里面有税法和税制方面的问题。即使排名准确无误，富豪也未必是纳税最高的人群。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面对隐隐浮出水面的“仇富”心态，加上的确有为数不少的中国富豪有这样或那样的“原罪”，于是有人选择了韬光养晦。胡润坦言，中国加大税收征管力度使得今年富豪榜的资料收集工作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他同时说明，许多媒体说富人对福布斯的排行榜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惹祸上身，这只不过是耸人听闻的炒作，“躲着我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

　　胡润说，南方一位富豪去年就已经上榜，今年几次打来电话，坚决反对将自己的名字列入2002年度的榜单，理由是财富有限，没有达到入围门槛。由于缺少公开数据资料来估计他的财富，胡润和他的团队决定尊重本人提供的资料，不将他列入今年的富豪名单。没想到9月30日排行榜入围截止日，胡润又接到了这位富豪的电话：“我到税务局问过了，入榜不会带来麻烦，我现在就把所有资料发给你！”根据他提供的财富目录，入围百强绰绰有余。回忆起这段一波三折的过程，胡润忍不住哈哈大笑。

　　胡润认为，中国民营企业今后必将发挥更大的作用，排行榜的目的之一，就是用一个个财富偶像和成功故事来推动和鼓励更多的创业者。他认为中国人应该以更加公允和积极的眼光来看待财富，看待富人，“你知道吗，富豪榜里的吴鹰，去年公司纳税高达1.5亿美元，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问到入榜究竟是“光环”还是“厄运”，胡润笑着说，要想续写成功人生，中国的富豪们必须注重“财富的品质”。据说他即将推出的新书就以此为名。

　　过渡时期的权宜之计

　　上周，在预约采访的电话里，胡润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在：“明天下午一起喝茶吧！”可是上周二记者如约而至，却发现他已经忙得几乎有些顾此失彼。原来他刚刚得到《福布斯》杂志的通知，美国将在周四公布2002中国(大陆)100首富榜的前十名。如此一来，打乱了胡润10月28日揭晓榜单的原定计划。一时间，许多闻讯而来的媒体几乎打爆了胡润的两部手机和办公室电话。

　　虽然忙得老是有人在客厅里坐等，忙得顾不上酽酽的下午茶，胡润不停穿行在几个房间的“滑步”中还是藏着几分得意。4年前，从安达信公司辞职的他与几位朋友一起，整理出第一份很粗糙的中国(大陆)首富排行榜，没想到被《福布斯》一眼相中，第二天就拍板买断并决定全力资助，由胡润领衔组建团队，制作一年一度的中国富豪榜。至今，《福布斯》杂志只对两个国家的富豪单独排名，一个是美国，另一个就是中国。

　　时至今日，在经历了一年又一年的质疑和嘲笑之后，中国首富榜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轰动。他的一位助手到四川收集资料，马上被当地媒体跟踪报道，称为“福布斯研究员”，而他只是一个今年刚刚大学本科毕业的小伙子。除了媒体和大众的关心，这个榜单在富豪和企业家群体中也渐渐站住了脚跟，今年胡润与100位上榜者中的一半进行过交谈，许多人对提供资料很配合。其余的也大多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与前两年不一样，如今几乎没有“富人俱乐部”的入围者对排行榜提出尖锐的批评。

　　由于中国目前还没有完备的个人资产统计制度和税务稽查制度，个人财富极难统计，《福布斯》中国排行榜采取了一种权宜的方法：对于没有上市的公司，用集团(公司)的净资产作为评估依据；对于在沪市和深市上市的公司，由于法人股尚未流通，在计算个人财富时将个人持有股票的市值折至四分之一以反映实际价值；对于在香港主板上市的H股，例如比亚迪公司，以其股票价值的一半反映实际价值，因为香港H股同样不能充分流通。采用的汇率是是1美元对8.3元人民币，市值以9月30日的股票价格为准。

　　“这个办法肯定有缺陷，比如一家十分成功的软件公司，净资产可能很少。实际上，许多人都在替华为的任正非打抱不平，认为他去年就能入榜，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规定了这样的一种计算方法。”不过胡润认为，虽然存在问题，可目前的方法还是可以基本上反映出中国富豪佼佼者的基本情况。而且今年沿用了去年的方法，使得两年的数据和资料都有了延续性和可比性。

　　胡润坦率地说，中国最有钱的富豪很可能根本没有在这张榜单上露面，原因是获取资料的困难。去年上海富翁周正毅对自己的排名提出质疑，认为排行榜低估了自己的财富，今年根据新获取的资料，他的排名一下子跃升到了第11位；而在排行榜揭晓前，不少媒体炒作新疆德隆系的唐氏兄弟可能问鼎，但胡润认为目前的公开资料不足以证明唐氏兄弟拥有百亿元以上的财富，所以今年他们的排名只是从去年的37位升到了27位。

　　“每次公布榜单后，都会有人笑着问我，你们怎么会漏掉那么多有钱人？我会笑着问，请问到底有哪些呢？对方就常常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了。”胡润很自信地说，如果根据公开资料编制中国大陆的富翁排行榜，这个榜单的准确率可以达到90%。

　　“对于财富而言，数字甚至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胡润说，“我们想要告诉大家的是，那些有钱人是谁，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现在走到了哪里，相对于一个抽象的数目字，这些活生生的内容重要得多。”

　　谁是福布斯的竞争者

　　除了上榜的富豪和制作者胡润，最大的赢家应该是《福布斯》。尽管在大陆报刊市场还难见《福布斯》踪影，但通过每年的财富评比，早已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品牌已打造成形。实际上，这份排行榜耗费的人力成本几乎还不到3个“人年”，胡润介绍说，整个团队不过5个人，每年的筛选工作从5月份起步，今年跑了22个省、市、自治区和特区，参加了几次会议，同时从公开媒体和上市公司资料中搜集信息，约见了不少人们推荐的富豪，不过就是短短5个月时间，新的排行榜就完成了。

　　“排行榜已经成为世界了解中国民营企业的重要窗口。”胡润告诉记者，这个排行榜在国际上的影响远远不能与它在国内的轰动相提并论，因为国外读者对这些富豪并不了解，而且我们眼中的天文数字，在国际顶级富豪眼中也许只是“米粒之珠”，没有多少感觉。但是由于《福布斯》本身的品牌和口碑，欧美企业在寻找中国大陆的合作伙伴时几乎都会想到查一查历年的排行榜，看看即将在谈判桌前见面的对手究竟是何许人也；与此同时，入榜的富豪在国际交往场合上一般也会巧妙地透露自己在《福布斯》榜单上的数字。

　　“我们目前还没有竞争对手！”虽然胡润承认由一家中国媒体来操作这样的排行榜可能更合适，他还是希望《福布斯》的排行榜能够不断延续。实际上，已经有国内媒体开始争夺富豪排行这个选题资源。10月15日，一家杂志抢先在新浪网发布了“《福布斯》新首富热选之300富大名单”，把胡润搞得措手不及。他马上发布了澄清声明，称这份名单是这家杂志独立制作的，完全与《福布斯》杂志无关。

　　事实上，《福布斯》不可能垄断中国(大陆)富豪排行，而目前国内挑战者寥寥，除了要投入调查费用之外，很主要的原因是媒体和排行榜的公信力问题。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福布斯》排行榜受到广泛关注，既源于杂志本身的国际知名度，也依赖于海外媒体相对超脱的身份。胡润说：“从来没有人向我们提出上榜或下榜的交换条件，有人会在我们调查结束时赠送一些小礼物，都被我们谢绝了。这些富豪的排名，无一例外都是根据我们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