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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最近日本产品在中国市场“流年不利”，先有东芝公司面对中国用户的诉讼，拒绝承认“电脑内置的FDC半导体微码”有瑕疵，引起国人对其“民族歧视”的指责，东芝笔记本电脑在中国市场销量锐减。而三菱汽车公司在自1977年就开始隐瞒三菱汽车的发动机、刹车和油箱等方面存在的问题暴露之后，中国国家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吊销了其进口商品安全质量许可证。近日松下公司也遭中国消费者投诉，其生产的EB-GD92手机存在显示屏频闪、错码、自动关机等严重的质量问题。曾几何时，“日本制造”是日本产品占领世界市场攻无不克的利器，眼前频发的事件使得这一神话几近破灭，而打破日货质量神话的恰恰是日本最有声誉的厂商本身！如果说制造业由于其复杂的制造工艺、程序还可以找到托辞的话，发生在一个月前中国106名乘客遭受日本航空公司屈辱待遇以及日航对投诉的怠慢，则足够让国人对日本的服务业感到愤怒了。
人们不禁要问日本的生产体系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海闻：某种程度上，这些事情反映了整个日本的经济和管理已经不像七八十年代那样了。日本从九十年代以来经济就一直不景气，在这种背景之下，管理就可能会出现问题，从而造成质量上出现很多问题。
另一方面，对中国人来说，生活水平提高了，好东西见得多了，要求也越来越高。不像过去那样，好多事情都马马虎虎过去了。现在中国人对这类事情之所以如此敏感，跟生活水平提高后注重追求生活质量有关。比如说坐飞机，以前，觉得能坐上飞机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遇到怠慢就会觉得不正常，这种消费者的意识也在不断的增长，包括对产品质量的要求。
我们要反思日本企业出现的问题。日本公司的制度结构，确实存在好多问题。我们经常在讲，出了问题谁负责，谁真正关心这个问题。像日本这种产权结构，使得最终关心的人落实不下来。这种产权结构实际上就是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东南亚，包括日本、韩国和正从国有企业转化的中国股权制度，到底是走美国模式，还是走日本模式？我们可以从日本的经验教训中好好考虑一下，他们这种混合的、复杂的产权结构，在七八十年代经济正向上走的时候，还看不出问题来，但是等到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以后，这种产权制度带来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日本的模式，或者包括今天中国公司在搞的模式，股民是无法控制的，这就是为什么尽管我们有那么多股民，上市公司还控制在大股东手里。我们要反思一下，最近事情的发展到底是不是反映了日本公司的产权结构和企业治理之间的一个根本性问题？
很多人对于日航和三菱等事件提出了歧视问题我也同意这里面有歧视，但不是民族歧视，是消费者歧视，在商业操作中，确实存在歧视，针对不同的消费者对象制定不同的价格。
我认为民族歧视在这个问题中占的比重不大，东芝为什么赔美国，不赔中国？他为什么在美国就会承认错误？有人将之归结为民族歧视，但是从经济学角度考虑，我觉得这是一个“理性”的选择，日本企业也在算，哪一个对他更有利，目前至少他认为赔不赔中国不是很重要。作为企业，虽然有民族文化存在，但更多是从利益考虑。美国，他可能认为市场太大，得罪不起；中国他也会分析，比如风险分析，也可能做出了错误的风险分析。有人可能告诉他，对于中国的赔偿问题，第一，赔不赔偿，影响可能不大；第二，如果赔了，可能会引出更多的问题。
至于说有人提出这是日本产品质量神话的终结我看未必，就好比我们中国人出国，第一年什么都好，第二年什么都不好，第三年开始觉得有好有坏，现在就比较正常。为什么现在对日本产品这么失望？就是以前对它太迷信。其实它也和别的产品一样，尤其对于高科技产品，很容易出现问题，哪一个环节没有处理好，都会导致严重的错误。我们不应该对日本的产品有太过严格的要求，它的错误率总的来说，与其它国家相比还是低。客观地讲，它的质量比其他大部分国家要好。
再有一点，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我们和其他国家接触越来越多，矛盾也会越来越多。人们就需要有正常的心态去对待这些事情。另外一点解决这些问题的渠道也会越来越畅通。所以这些事情的发生是很正常的，表明了我们国家正处于在和国际日益接轨的起点。
对于日本企业来讲，我觉得他们应该重视中国市场。或许他们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或者认为我们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虽然他现在并不认错，但他们不敢无动于衷。这是对日本的忠告。
至于中国，也会慢慢地习惯这种事情，要学会用正当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可以理解在初次发生这件事情时会情绪化一点，但老是这样就不好了。当事人应该通过法律和律师来解决，这不能靠舆论解决。我觉得对这些问题政府最好不干预。靠舆论来解决，我觉得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靠舆论来引导法律的执行，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法制国家的做法。而且中国要完成与国际的接轨，最好还是通过法律来解决。用成文的法律，别人没有什么话好说。如果靠舆论，反而会失去有些国家民众的支持。
所以，这件事解决的最根本方法就是用法律，这一点是得到大多数人支持和同情的，而且恰恰是最后能把事情搞好的一个途径。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曹建海：日本的成功，曾经令美国也在向日本人学习，那就是让企业的经营思想有一个长期的思路，不要光想到今天赚钱。日本的家族经营考虑下一代，今后十年，三十年，所以对质量比较认真。如果是一个长期的投资目标，肯定对产品的质量很重视。当然相互持股也影响他的产品质量的控制。那个时候他是长期经营的策略，公司不景气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解雇工人，等于工人和企业是同生死共患难，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但是在过去十年里，日本的经济发生了很大改变，其中之一就是开始解雇工人，终身制已经开始慢慢打破了。家族式的产业中终身制如果不存在就会产生矛盾，工人的饭碗不保，再加上相互的持股，在进货的时候，他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面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如果两个家族相互持股的话，其中一家恰恰为另一家提供原材料或中间品，这种机制本身可能存在相互包庇的现象。另一方面，家族式的企业有比较长的投资行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企业的产品质量就是企业的生命，他们一定会注重产品的质量。所以两个因素都有，要看哪一个因素占主导地位。在两个作用力的同时作用下，一个是他和另一个家族相互联营，相互掣肘，如果他对中间产品的要求比较高的话，比方他在中间产品上也持股，那么他就会在中间产品上的订货上造成损失，另一方面，从长期利益考虑，他也会关注生产成品的企业的产品质量问题。到底哪一种作用强，现在不能够轻易下结论。
同日本人相比，美国人骨子里自视更高，但美国企业很少犯日本企业近来常犯的死不认错的错误，完善的激励和约束机制保证了代理人与企业利润最大化目标的一致——关键是企业治理结构不同。
民族主义是任何时候都不可避免的，美国也是如此。八十年代日本企业大肆涉足美国房地产领域，当时美国的民众也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在美国，假设经济形势也不好，那么媒体对这个事情相对就要关心一点。如果美国企业倒闭，比如美国造鞋业、纺织业、成衣业因为受到进口产品冲击而大滑坡，就会影响美国的家庭，媒介也会进行一些炒作，也会有人煽动一些民族情绪，这是难免的。但是我认为不会上升为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商业的问题，讲日航就是讲日航，不要轻易地扯到民族感情、民族歧视的问题上来，我觉得这样反而会更多地挑起民族歧视。而企业的经营行为不能过高的上升到民族高度上，国际贸易准则中，对这类问题也没有明确的答案说政府应该出面。消费者的权益受到损害，如果进行索赔，就应该通过相应的法律手段。
从竞争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只会伤害日本企业的利益，对我国工业来讲，反而是一件好事。比如日航出现这样的问题，大家都会选择中国民航了。其实，国航就是比日航贵一些，但在沟通上要好得多。从中国企业的角度出发，他们可能是从中受益的，东芝电脑质量不好，中国的电脑厂商，比如联想就可能从中收益。采访整理王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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