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卡大战”了犹未了

　　新华社记者 俞丽虹 黄庭钧

　　最近有消息说，深圳商家正在商量掀起新一轮“银商大战”。在上海，尽管以永乐家电为代表的商家与以上海银行同业公会为代言人的银行方面达成和解，却很难说这种各谋其利的银商博弈就不会卷土重来，因为导致“银商大战”的根本原因并没有真正消除

　　5个月永乐家电支付刷卡费千万元

　　6月2日一大早，深圳万佳、国美、天虹等多家大型商场都在门口张贴告示，声称“由于系统故障”，这些商家2日、3日不能接受消费者用银行卡进行刷卡消费。继去年底上海等地的商户试探性的拒卡之后，本年度的“银商大战”终于在深圳点燃烽烟。

　　深圳46家商户的集体“拒卡”事件，正是此轮“银商大战”的导火索。表面上看，“系统故障”是这些商家众口一词的拒卡理由。但其背后，无疑是商家为谋取自己的利益，抱起团来向银行叫板。由于是数十家商户集体采取行动，此事立刻引起了国内媒体以及银行界、商界的高度关注，并迅速蔓延全国不少城市。

　　在深圳燃起烽烟之后的短短半个月，上海市的两家大型连锁经营企业也积极呼应，不约而同地宣布“罢刷”，其中包括占当地家电零售市场半壁江山的上海永乐家电。而且，商户把此次“罢刷”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发卡量最大的中国工商银行。尽管由于银行方面的强硬态度，上海的“罢刷”风波仅仅持续了1天便草草收场，但当地媒体却不惜版面地给予了详尽报道。

　　仿佛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除了上海之外，连日来，广州、南京、宁波、温州、重庆等地纷纷传出商户抵制刷卡消费的消息，“银商大战”的波及范围在国内主要城市迅速扩展。商户与银行“针尖对麦芒”，对峙态势僵持不下。

　　而事实上，新近这一轮“银商大战”，只是双方利益冲突的进一步升级与再度爆发。早在2003年12月，上海永乐家电就因无法承受刷卡结算1%的银行手续费，公开宣布以后每逢星期二，在上海的25家连锁门店集体拒绝刷卡消费，一律只收现金；此前不久，成都国美电器也因为刷卡费率过高的问题，暂停使用商场内的所有POS机。

　　永乐家电市场部经理黄建平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今年1月至5月，永乐家电在上海的销售额为40亿元，其中以刷卡方式付款的达到15亿元，约占整个销售额的40%，而工商银行牡丹卡的刷卡消费额占永乐家电刷卡消费总额的30%。原先，银行卡的刷卡费率高达1%，而家电零售企业的净利润率也只有1%左右。换句话说，企业刷卡销售部分的净利润全都贴给了银行手续费。通过去年年底商户的一番“抗争”，目前刷卡费率已经下调至0.6%，但即便如此，1月至5月永乐家电仅刷卡手续费一项就支出了近1000万元。“相对于目前国内家电零售企业低得可怜的利润水平来说，这一笔开支的负担还是太重了！”

　　谁把持了刷卡定价权

　　面对商户的齐声指责，面对频频引发事端的刷卡费率，银行方面辩解说，银行卡的应用与推广在现代社会是大势所趋，但整个推广过程和运营过程都是需要成本的。向商户收取刷卡手续费，就是为了应付刷卡网络建设、设备投入、运营维护的巨大开销。而且，这种收费也是与国际接轨的。

　　上海市银行同业公会更是在一份给发难商户的“回应函”中态度明确地表示———刷卡手续费不会降！因为目前执行的刷卡费率是合理的，在国家有新的规定出台之前，银行方面对于任何商家要求降低手续费的请求都将“一律不予受理”。

　　据悉，当时上海确定银行卡刷卡手续费率，是在银行同业公会的协调下，由17家国内银行与银联协商形成的。以家电销售企业为例，刷卡手续费率为0.6%，其中，发卡行分得0.35%，收单行(结算银行)分得0.2%，银联则分得剩下的0.05%。

　　不可否认，刷卡交易网络等基础设施的建设的确需要相当大的前期投入，即使在美国，信用卡的普及以及整个刷卡消费环境的成熟与完善也花了二三十年时间。而刷卡费率高低之争，其实是银行与商户之间的一个博弈过程———如果刷卡费率过低，从长远看也无利可图的话，银行自然不会愿意一直往里贴钱；如果刷卡费率过高，商户则会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占，采取抵制刷卡、限制用卡等措施；但是，当刷卡消费的比重达到相当程度的时候，如果商家拒绝刷卡，就等于将绝大多数顾客拒之门外，这样一来，商家会在抵制用卡与放弃顾客之间重新做出选择。

　　有专家指出，“银商大战”屡屡爆发的深层次原因其实在于垄断，不同银行卡之间没有形成竞争，商户没有选择权，而这一点对于商户来说是不公平的。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丁纯博士更为此诘问：费率之争的背后，其实是谁把持了刷卡费的定价权。

　　“过去是各家银行分设POS机，相互之间还有竞争。现在银联只有一家，刷卡收费代理服务公司也只有一家，费用统一，商家只有接受或不接受。这个市场上的买者———商家并没有垄断地位，而银行则是垄断者。也同其他垄断程度高的市场一样，银行可以借强大的垄断力量定价。这种情况不仅仅表现在刷卡收费上，还表现在其他收费上。从这点来看，银行方面确实把持了费率的定价权。但是，从市场交易双方的平等地位来说，这对商家是不公平的。或者直接说，不应该由银行方面单独把持定价权。”他说。

　　丁纯分析认为，当初中国银联成立时，的确具有非常大的意义，它为银行卡的使用提供了统一的标准和技术平台，应该肯定这种做法，它在资金供求等方面是一个很好的统筹，在技术上也避免了重复建设。“而现在银联已不仅仅是一个技术平台，而成为了一个市场化运作的商业公司，需要考虑盈利问题。更深层次的问题涉及到银联的定位和他本身的利润来源。如果是垄断，就要付垄断费。在国外至少有两三个技术平台可供商家选择，但在国内就只有一家。那么这就成为不在同一平台上的市场竞争，从而影响了价格定位，这些对于商家来说就不够市场化。”

　　谁来为消费者代言

　　商户与银行，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但在这场争论中，有一种声音显得十分微弱———消费者。

　　如今，倡导刷卡消费、发展银行卡产业已被列入国内不少城市的发展规划。统计显示，截至2003年末，我国共有银行卡发卡机构141家，发卡量达到6.1亿张，平均每两个中国人拥有一张银行卡，每消费1元钱就有0.2元是持卡完成的。同时，根据银行卡产业的发展规划，到“十五”期末，国内30%的商业、旅游、餐饮等零售和服务企业都将能够受理银行卡，持卡消费在社会商品零售额中的比重将从目前的5%提高到10%以上。

　　然而，银商与商户间的利益之争，消费者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那些已经习惯于刷卡消费的顾客不得不改变方式，被迫使用现金支付。采访中，好几位消费者都向记者抱怨：“我有什么错？为什么银行与商户之间的矛盾最终却要牺牲我的利益？”

　　专家表示，任何经济行为，都不应该损害公共利益。而“银商大战”中，不管双方谁是谁非，都不应该影响到作为第三人的消费者的权益。

　　海通证券研究所所长助理何旭强博士表示，深圳商家的这种做法实际上已经损害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首先是知情权，本来消费者知道办理银行卡可以用来购物，商家也和银行达成了协议，现在商家突然说不准刷卡，这就侵害了消费者的知情权，因为商家作出拒绝刷卡的决定时，应首先征得银行卡使用者的同意；第二是选择权，消费者选择持卡购物，商家如果让消费者必须用现金去交易，消费者的权益就受到损害了。

　　一位参与“罢刷”的经营者也承认，限制使用银行卡刷卡消费会损害消费者的权益，但他无奈地表示：“关于刷卡费率问题，我们也想和银行坐下来好好地谈，但对方根本不予理睬。如果不采取‘罢刷’、‘拒卡’等比较激烈的举措，我们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争取不到。”

　　拒绝刷卡事件实际上是商家和银行利益之争所导致的，其结果却损害了广大消费者的利益。损害广大消费者的利益，也势必使银行、商家失去客户，失去市场，最终的结果会导致三方共输的局面。

　　都说“顾客是上帝”，但如果消费者拿着信用卡上街购物的同时，还必须揣上厚厚一叠现金，或者在出门之前，必须一个个地给商家打电话确认“你今天拒卡吗”，这“上帝”也当得太辛苦了！“银商大战”之时，我们不禁要问，谁来为这些受着夹板气的众多持卡消费者代言呢？

　　不能放任“银商大战”(珠下走笔)

　　慎海雄

　　上海市最大的家电经营商永乐家电和建材装潢连锁企业好美家公司都在“罢卡”。其中，永乐家电在周一至周五罢刷各类工行卡，好美家的9家门店在每周二谢绝刷卡。目前，半个月前起自深圳的“罢卡”风波已波及宁波、南京和上海等多个城市，银行和商家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尽管有银联和商业联合会站在各自立场上发了一通呼吁，但至今没有偃旗息鼓的迹象。令人不解的是，在越闹越大的“银商大战”里，人们却始终看不到政府官员出面调停的身影。

　　据了解，政府管理部门对“银商大战”作壁上观的理由是：商家和银行的争执，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处理彼此利益关系出现的“正常现象”，政府“不便干预”。其实，事情并不这样简单。

　　笔者无意对“银商大战”的当事双方作出是非判断，但是，“罢卡”风波，确实给广大消费者带来种种不便。他们口袋里的银行卡成了摆设，特别是在家电、建材等大件商品的消费上，一旦改用现金支付，必然平添许多烦恼。真正属于“企业处理彼此利益”的问题，政府自然不必干预；当事情影响到广大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时候，就不能不管一管了。

　　撇开“银商大战”的当事双方，权益受损的消费者利益谁来维护？正常的商业和金融秩序要不要维持？退一步讲，即便银商双方达成了某种约定，谁又能保证消费者的权益不被拱手“出卖”？在这里，政府理当出来说话，管理部门要切实履行市场裁判职能，防止风波越闹越大。

　　此外，“银商大战”涉及到市场管理、金融监管和消费者权益保护等多个问题，以及反垄断、价格调控、诚信等多个领域，不能指望银商双方靠自觉性息事宁人，政府诸多部门都有责有权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