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股市风雨十年 揭密六大迷案
编者按：“股”往“金”来，今年是中国股市开市十周年，3600个日子，感慨万千。近期，北京电视台《证券无限周刊》重拳推出7期，长达1个半月的特别节目《代价》，特邀资深撰稿人王安主笔，对中国股市十年进行一轮钩沉。本报为纪念中国股市十周年特别节选了其中六大迷局独家刊载。限于篇幅，略有删改。
深市老五股中有一个原野，这是新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上市公司，也是新中国证券市场建立以来第一起上市公司欺诈案，主角叫彭建东。
1987年6月，深圳市原野纺织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金为150万元，其中两家国企占股60%，港资占20%，彭建东和另一个人各出15万元，各占10%。经过6次股权转换，到1989年3月，原野只剩下两个股东，一个是原隶属于深圳市工业办公室的新业服装公司，占股份5%，另一个就是香港润涛公司，占95%，而彭建东在此之前已升任润涛董事长。剩下的新业公司也在5个月后退出了。1990年2月原野上市。彭建东高深莫测，甚至作为一个公众公司的董事长和法人代表，在招股说明书中，董事长及主要股东一栏内，居然都找不到彭建东三个字。原野股票节节攀升，1990年5月21日到28日，股价从14元猛升至28元。
但在此期间，原野与管理层的矛盾开始激化。公开的说法是关于原野股权的设置。1991年管理层对原野的审查，公众不知道；当年8月对原野处理的会议纪要，也没有公开披露。到了1992年4月7日，人民银行深圳分行发出公告，这令公众大吃一惊。4月18日原野起诉人民银行和工商银行，请求法院保护其合法权益。6月20日，人民银行深圳分行公布对原野的财务检查结果：润涛公司将折合1亿多元人民币的原野公司外汇资金转至润涛公司及其海外关联公司，有折合2亿多元人民币银行贷款逾期不还。在同一天，工商银行起诉原野拖欠2000万元人民币及300万元美元逾期贷款。前台打着官司，幕后彭建东却将原野大股东润涛的股份转让给香港中国投资有限公司，这是一家驻港中资机构。7月7日，原野被停牌。
1994年1月3日，原野股票复牌了。香港中国投资有限公司承担了润涛公司及其关联公司对原野公司债务的清还，原野改名世纪星源。1995年9月28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挪用公司资金罪和侵占罪，判处澳大利亚国籍的彭建东有期徒刑16年，附加驱逐出境，彭建东并没有坐牢。
二、1993年苏三山坑苦了俺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湖南人李先生找到的支点就是海南《特区证券报》。这位李先生是湖南省某县的物资局干部，1993年5月上旬，携公款100万元杀奔深圳，10月7日和8日以7.85元和7.60元的价格买进了15万股苏三山股票，还透支1000万元买进31万股其他股票，接着就被套住了。
11月2日，李先生在北海市街头刻了一枚正大置业公司的印章，然后回到湖南株州，于5日向《深圳特区报》和海南《特区证券报》发稿说正大置业已收购250.33万股苏三山股票，占总股本的5%。报人受了骗，第二天11月6日就把李先生的稿子登出来了。
11月8日星期一开市后苏三山股票飕飕地往上蹿，从开盘价8.3元最高达到11.5元，上涨40%，当天成交2000万股。苏三山的异动引起中国证监会和深交所的警觉，分别在8日和9日发表声明，苏三山股价急跌。李先生赚了，但全国股民在苏三山损失2000万元，套牢1.2亿元。11月23日，李先生被拿下。
7年后查当年的各种公开文字，竟查不到这位李先生叫什么名字，甚至不知道最后是以什么罪名判了多少年徒刑。苏三山事件还有些延续的故事：
1993年11月8日下午2时38分，贵州证券公司收到收购苏三山的假消息后，在交易大厅的黑板上把这条消息公布了，到9日上午9时22分，买入成交量近200万股，成交价位多在11元以上，出事后，贵州证券公司好汉做事好汉当。11月12日上午，贵州证券发布了公告，决定以11月9日上午9时22分的成交价买进苏三山股票，让同志们先走，我来套牢。
与此对照，长沙的股民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一年后，1994年12月长沙两位大户告湖南信托投资公司和其开设的湖南财信证券上市证券交易部提供苏三山股票的虚假消息，使两人损失27540.96元。长沙市南区人民法院认为，股民做出购买或抛出股票之抉择，其风险与盈利应当自己负责。
三、1995年327国债令世人目瞪口呆
一个硬币扔起来，落地的是国徽还是数字？前万国证券公司总经理管金生猜错了，对他的惩罚是17年的牢狱。
1995年2月，市场传闻财政部可能要以148元的面值兑付，而不是132元。但管金生不这样看。1993年年中，中国高层下狠招儿宏观调控，下军令状要把通货膨胀拉下来。管金生认为，财政部不会再割肉掏出16亿元来补贴327国债，管金生决定率领万国证券做空。1995年2月23日，财政部发布提高327国债利率的公告，百元面值的327国债将按148.50元兑付。这对管金生简直是晴天霹雳。
2月23日上午一开盘，中经开公司率领的多方，借利好掩杀过来，用80万口将前日148.21元的收盘价一举攻到148.50元，接着又以120万口攻到149.10元，又用100万口攻到150元，下午攻到151.98元。随后万国的同盟军辽国发突然改做多头，327国债在1分钟内竟上涨了2元，10分钟后上涨了3.77元！
327国债每上涨1元，万国证券就要赔进十几亿。急了眼的管金生什么都不顾了。下午4时22分空方突然发难，先以50万口把价位从151.30元轰到150元，然后连续用几十万口的量级把价位打到148元，最后一个730万口的巨大卖单狂炸尾市，把价位打到147.40元。
收市后上交所当晚紧急宣布：23日16时22分13秒之后的所有327品种的交易无效，经过此调整当日国债成交额为5400亿元，当日327品种的收盘价为违规前最后签订的一笔交易价格151.30亿元。万国是死定了。如果按照上交所定的收盘价到期交割，万国赔60亿元人民币；如果管金生砍出的局面算数，万国赚42亿元。
第二天，万国证券发生挤兑。3个月后，国债期货市场被关闭。5个月后，管金生被捕。指控他的罪名有渎职、挪用公款、贪污、腐败等，但没有违反期货交易规则的说辞，因为当时没有相应的法条来套用。在此前后，上交所总经理、中国证监会主席换人、万国和申银合并，都说这和327事件没关系。今年7月，有刚见过管金生的人说，进去5年了，管金生的心态已平和下来。
四、1997年10万人被琼民源占了便宜
历史上有许多令人发狂的时刻。1993年沈太福的长城公司非法集资套住了10万人。1997年琼民源也套了10万人。但琼民源靠什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1993年4月琼民源A股在深交所上市。到1995年琼民源几乎成了垃圾股，每股收益不足一厘钱，净资产收益率仅0.03%，在1996年4月之前，琼民源的股价不过两三元。1996年这只垃圾股坐上了火箭。7月23日分红除权，股价的复权计为7.97元，9月19日股价涨到12.98元，10月22日竟翻到21元。在不到5个月中，翻了近5倍，股价全年涨幅达1059%。
琼民源手里的法宝是什么？1997年年报每股收益0.867元，净利润同比增长1290.68倍。年报显示，琼民源1996年利润总额高达5.71亿元，但其主营业务收入仅为1.67亿元，利润只有39.1万元。琼民源发福的大头是其他业务利润4.41亿元，营业外收入1.01亿元。这个大头有点含糊。就在即将走到了顶点也是死点之际，琼民源的庄家还要占最后一次便宜。
1997年2月28日琼民源将在海口召开股东大会，一开盘，琼民源即跳空0.42元，从24.8元一路低走，好象庄家在借机出货。到11时，琼民源已跌去2元左右，跌幅深达9.86%，这叫没敢冒然入市的散户暗笑：这回总算没进套。说时迟那时快，一笔巨量资金杀来，将已近跌停的琼民源步步推高。下午开盘后股价更是涨势如潮，散户们绷不住劲了，跟进！
这一天琼民源创出了成交量5636.2万股的天量，换手率高达30%，成交金额达13.25亿元，占当日深市成交金额的13.2%。但是不涨反跌，收盘价为23.49元，散户们如梦方醒：在巨大成交量的掩护下，又被玩了一次。当晚，琼民源被停牌的消息正式公布了。现已公布的资料显示，琼民源在1996年年报中，虚构盈利5.66亿元，如果从其总盈利的5.7亿元中减去虚假部分，仅余0.04亿元，摊到每股上盈利只有几分钱。
琼民源的老板马玉和因提供虚假财务会计报告被判有期徒刑3年。琼民源的股民也被套了1年半，1999年7月12日是个令人激动的日子，这一天琼民源股票被1∶1地置换成中关村股票，其价位也由停盘时的23.49元升值，以37元开盘。对股市的成长来说，这样的因祸得福是好还是不好？
五、1998年红光刺伤股民的眼
1997年6月6日，红光公司董事长何行毅的买卖开张了，这买卖不是卖饭卖菜，而是卖股票。在招股说明书上，这红光可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连续了3年盈利记录，尤其是1996年净利润达5400万元。
股价最高冲到14.50元。突然，红光泄了，在股市上圈走4.1亿元之后，竟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亏损两亿元。能把企业如此玩烂了，没点本事还真做不到。
中国证监会调查了这起欺骗坑害股民的大案——红光公司的关键生产设备彩玻池炉从1996年下半年就朝不保夕，难以维持正常生产，当年实际亏损10.3亿元。财政不给钱，银行不贷款，怎么办？于是到股市圈钱去！圈钱也不是手到擒来的，上市公司要求有至少3年的盈利业绩。红光饭不香菜不美怎么办？找托儿去！事后有人把这些托儿一个个拎了出来：
成都资产评估事务所在收取了10万元评估费后，就应红光公司的要求，对一份1992年的资产评估报告做了修改，补入一些土地价值，使红光的总资产增加。成都市国资局在1997年采取倒签文件的方式，对红光自己造的1992年评估报告追溯确认，这份文件被列入红光上市申报材料，是个很好的托儿。作为回报，成都市国资局得到7356元咨询费和餐费。成都市蜀都会计师事务所拿到30万元后，为红光编造了一大堆虚构利润。四川经济律师事务所和北京市国方律师事务所先后为红光发行上市出具了有误导内容的法律意见书，两个律师事务所分别收下23万元和20万元。此外，红光的财务顾问账号托管、主承销商中兴信托、国泰证券成都分公司、成都证券公司等都纷纷为红光作托儿。
上海有一个姓姜的股民1999年1月把与红光牵连人告上法庭，5月，上海浦东新区法院以被告在股票上的违法违规行为应由中国证监会予以处理，驳回原告起诉。中国证监会副主席高西庆说，在美国，股民认为上市公司有欺诈行为，可以请律师打官司。打官司前律师并不收费，结案得到赔偿后，律师与股民分成。高西庆讲这话不是对着红光案的，但从此事看来，中国股民还得不到法律保护。
六、1999年猫和老鼠玩疯了大庆联谊
“不是股民无能，是猫和老鼠团结就是力量”，这句话用在大庆联谊身上最恰当。话说大庆联谊石化股份有限公司，前身是1985年7月建立的大庆联谊石油化工总厂。都知道上市好挣钱，眼瞧着就赶不上这拨儿了，赶紧找人做手脚吧。
第一只猫出来了。1996年下半年，大庆市体改委向黑龙江省体改委请示成立联谊公司，将请示时间倒签为1993年9月20日，提前了三年。第二只猫是黑龙江省体改委，本来是1997年3月20日批复同意的，也把时间向前提了三年，批复时间倒签为1993年10月8日。第三只猫是大庆市工商局，本来领发营业执照的时间是1997年1月，结果改为1993年12月20日。第四只猫是黑龙江证券登记有限公司，他们向中国证监会提供许多假情报，比如大庆联谊1994年到1996年企业利润1.6亿元，其中还将大庆国税局一张400余万元的缓交税款批准书涂改为4400余万元——在国徽底下都敢玩假的。还有第五只猫哈尔滨会计师事务所，第六只猫万邦律师事务所，第七只猫大庆联谊主承销商申银万国[微博]证券公司……能让这么多猫围着自己转，大庆联谊本事真不小。
上市之后为了感谢多方面的帮助，大庆联谊原董事长张大生决定从500万职工股中拿出200万股外送。1997年11月张大生突然病故，续任董事长薛永林到任后，指令制作股票对外的详细报表。大庆联谊股票发行价是每股9.87元，上市后每股平均价位在23元左右，这股票实在是个香饽饽。
有的猫买到股票后，交给大庆联谊公司，透过公司集体持股统一托管，卖出股票后将股本金和溢价款还给猫。另有一些猫，既没交股本金，也没办任何手续，只是由公司把股票卖了之后，把溢价款直接交给猫。享受第二种待遇的一定是大猫。有这些猫护着，股票上了市，圈进4.3亿资金。招股说明书承诺说募集资金用于齐齐哈尔油田等4个建设项目，但都被大量挪作它用。最绝的挪用是拿钱去炒股，专申购新股或到二级市场炒作。
大庆联谊玩花玩疯了，终于引起最高层的愤怒。1999年11月25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终于动手了：39名党政干部和企业领导人被追究党纪、政纪和法律责任，其中10人由司法机关处理。这些违法犯罪人员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和历次丑闻案一样，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不知内情、盲目跟进的股民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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