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远资本陈鹏辉对话百利天恒创始人朱义：十年之变与新年之势

这是2024年12月的一次重要对话，博远资本创始合伙人兼CEO陈鹏辉先生与百利天恒创始人、董事长朱义先生共同探讨了中国创新药行业的发展趋势和挑战。

陈鹏辉先生因其卓越的投资业绩，再次入选第18届福布斯中国创投人100榜单；而朱义先生在今年登上福布斯中文版4-5月刊封面，并带领百利天恒市值逼近千亿大关。

陈鹏辉与朱义对谈的更大价值在于，它提供了一个鲜活的案例，展示了中国企业如何在国际舞台上与跨国公司合作，如何在创新与风险之间做出抉择，以及如何在资本市场的支持下实现跨越式发展。

它不仅是对过去几十年中国医药行业发展的回顾，也是对未来趋势的展望。特别是在当前全球医药行业竞争加剧、创新需求迫切的背景下，我们可以通过这场聊天洞察到中国创新药企业的成长路径，以及它们在全球医药创新网络中所扮演的角色，从而更好地理解中国在全球健康事业中的贡献和潜力。

以下为对话节选。

陈鹏辉：

记得2018年第一次在成都的一个茶馆见到朱总。那时，朱博士介绍了自己所经营的公司和业务，与今天的百利天恒相比有着巨大的不同。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百利天恒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朱义：

过去的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中国的医疗保险体系自2010年起开始在各省进行招标。百利天恒预见到当下形势，认为仿制药在中国作为企业发展和满足民众医疗需求是必要的，但从企业发展的角度来看，仿制药的利润将变得非常微薄。因此，我们决定转向创新药的研发。

当时，我们通过仿制药获得的利润和自由现金流每年大约是一千多万美元，折合人民币约七八千万。于是，我们开始着手创新药的研究。一千多万美元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在当时的中国，即便是所有的院士，也没有一个人能拥有如此规模的资金。

另外，那时的大家都在谈论海归，而我们却在思考出海，可以说是逆潮流而动。如今回顾，这确实是我们公司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里程碑事件。

到2017年，我们在西雅图的Biotech公司已经非常清楚发展方向，并且已经看到了一些成果。比如，我们从成立之初就开始研发双抗ADC，2015年开始研究多特性抗体，这些在当时都是非常超前的，即便在美国也是如此。至今，我们在全球范围内仍然在进行多特性抗体的研究，双抗ADC是第一个进入三期临床试验的，现在大家都在跟随我们的步伐。

陈鹏辉：

我自己是制药行业出身，深知研发新药需要巨额投资，一千多万美元实际上并不算多。有时候即使投入10亿美元，也不一定能成功研发出一款新药。今天来看，您的产品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然而，创新同样伴随着许多风险。我们见过很多创新药企，可能前三个或前五个产品都失败，甚至整个公司宣告失败。您是如何平衡创新带来的收益和潜在风险的？

朱义：

首先，我要澄清的是，我们投入的不仅仅是一千万美元，而是每年投入一千万美元，因此在临床前阶段我们已经花费了超过一亿美元。

第二点，我们当时之所以能够这样做，是因为使用的是自有现金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态度是——追求新突破和创造新前沿。那时候，我们想的不是成功，而是能否找到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潜意识里我们认为失败是正常的。

现在回过头去看，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但人在经历的过程中可能并没有那么恐惧，往往事后才感到害怕。

陈鹏辉：

我们都知道，创新药是一个高风险的领域。即便您已经获得了8亿美元的资金，并且与施贵宝（BMS）有84亿美元的交易金额。您认为与跨国企业合作过程中有哪些挑战？同时又有哪些令人惊喜的地方？

朱义：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也是业界非常关心的话题。与跨国公司合作时，我们常听说“大象起舞不容易”。在当前竞争激烈的市场中，缓慢的行动可能会让你错失机会。因此，在与这些大企业合作时，我们需要管理好他们的效率问题，这往往是我们难以改变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是最具挑战性的。

第二点是关于大象的走向。你需要在何时挣脱束缚，避免跟随而走向错误的方向。我们在签订合作协议时，会包含风险规避条款。如果我们认为他们的做法风险太大，我们可以选择不参与，无非是放弃某个里程碑的收益。一旦风险消除，我们可以选择重新加入，尽管可能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最大的惊喜是，施贵宝会在每个环节派遣许多专业人士，为我们提供专业的见解，以及组织架构和内部运作的信息。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因为我们未来也想成为像BMS这样的公司。我们需要了解BMS的架构和运营方式，在这个过程中学到好的经验，以便未来能够规避不好的东西。有这样一个老师贴身地教导我们，这是最大的收获。

陈鹏辉：

这也可以看出您在内部做创新时候是很有纪律性的，有方法和路径，并不仅仅是追求最大的市场，而是跟自身的能力相结合。

朱义：

的确，创新意味着要突破一个领域宽广的前沿。但现实中，任何公司的资源和创新能力都是有限的，可能只能集中在一个点上。哪怕是以创新著称的礼来公司，也不可能在所有领域都真正创造新的前沿。

因此，公司必须有纪律，清楚自己擅长什么，只有专注于那些能够发挥公司优势和能力的领域，才能在创新的过程中取得成功。

陈鹏辉：

另一方面，资本市场VC/PE投资金额下跌80%后依靠对外授权找回大概一半的资金，方才能够支持管线继续往前。面对如此火爆的对外交易，中国对外交易所占的全球份额同样每年翻番，您对未来这几年怎样看待？

朱义：

从2015年开始，Biotech这一领域的生态企业开始发展，并取得了一些成果。这些成果可能在一年到两年内就会通过交易的方式实现其价值。至于未来的发展，我们需要从更大的背景来分析，特别是考虑到中国的医疗支付体系相对较低。因此，中国的生物科技公司如果想要在未来生存并取得成功，研发方向必须面向全球市场，并进行全球性的商业拓展。

将中国的生态和美国的生态结合起来看，会发现美国生态能够提供良好的商业拓展（BD）机会和较高的支付能力。因此，如果我们将产品定位于BD市场，首先应该关注的是美国市场，而不是中国市场。如果你的企业从一开始就专注于美国市场，并且具备全球竞争力，那么未来你的企业发展将会很好。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如果中国这一轮留下来的公司，还有一些没有做BD、但实际上有真正创新的Biotech公司，他们的技术、产品在未来还是有希望的，也就是我们说的“在海水退下后还穿着泳裤”。美国生态BD中国的技术产品基本上没有大的地缘政治问题。只要你的公司有全球竞争力，未来发展还是非常可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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