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中国宁波网
这是一册纸页泛黄的旧书,竖排行楷,写在方格纸上;这是一本面向大众编写的天一阁通识读物,景随步移,深入浅出。
近日,宁波史志专家龚烈沸在国家图书馆数字资源库获见1955年成稿的《天一阁参观指导》一书。全书为原始手写稿,共150余页,约4.5万字,作者为当时天一阁的“义工”、鄞县(今宁波)人张延章。
全书分98个小标题,从参观路线、空间布局到匾联、碑刻、藏书、典故,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和文字向读者介绍了20世纪50年代的天一阁。不知何种原因,该书写成后未能及时出版,至今鲜有人关注。
龚烈沸认为,该册书稿堪称天一阁史上第一本实用性极强的“导游书”。
昔日学人在天一阁由私家藏书楼向公众开放的初期,向大众普及文化知识的深意,令人肃然起敬。
隔着屏幕,犹闻翰墨飘香。
天一阁第一本“导游书”
据龚烈沸介绍,该书编写者张延章(1887—1960),字涵庄,号子采、拳石山人、三代齐眉阁主等,家住月湖烟屿。其人早年师从张美翊,通古文,精词章。
1950年至1957年间,张延章曾义务为天一阁抄写书笺,鉴定藏品,两次将藏书捐给天一阁和宁波市文管会,与之缘分匪浅。
该手稿封面标题后有“副本”二字,并题有“请求马涯民、冯孟颛二公教正,并祈转呈宁波市文物保护讨论会诸公,赐予批评”云云。
马涯民是20世纪50年代天一阁作为“宁波市古物陈列所”时期的负责人,冯孟颛作为浙东著名藏书家、目录学家,是20世纪30年代重修天一阁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可见该副本应是一册“送审稿”。
只是不知何故,该书成稿不久即流向北京,被“北京市图书业同业公会”以6元价格购入,编号“中字第3号”,入藏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
在正文开始前,书中附有一张手绘版“月湖简图”,标注20世纪50年代天一阁位置,月湖周边河流桥梁环境亦在图中。
正文的98个小标题(第58个小标题整段被毛笔涂去,因此事实上全书只有97个小标题)按参观顺序书写,按作者自己在天头指示的分类,可分为“发端”“前院”“前檐唇”“正厅”“东堂房”“西堂房”“后院”“碑林东墙”“碑林北墙”“碑林西墙”“碑林田中”“附录”几大部分。
参观者走到相应空间,目之所及看到哪里,介绍文字就写到哪里,相关人物、典故介绍嵌在文中,兼顾知识普及与参观实用功能。
细读内容,大到阁史、阁人、阁藏,小到其时到天一阁的途径、交通工具及价格,都有所写,对当时想要更深入了解天一阁,但不得其门而入的大众来说,是一本珍贵的实用指南。
模拟对话自问自答
《天一阁参观指导》为方便普及,采用白话文写作,同时,带有一些旧时书写习惯,如注释部分用双栏小字、字体繁简杂用、人姓名左划直线、书名左划波浪线等。
该书所用纸张乃是“兴泰号制”的淡绿色筒子页,版心上有鱼尾,颇具古风。
为方便行文,作者张延章还在书中设置了一个虚拟人物“青年白玉如”,不时用“白玉如问”、作者回答的方式自问自答。这种体例,让人想到全祖望的《湖语》,也是问答体行文,讲述月湖“百科”,其实都是作者本人的“夫子自道”。
这种体例,使天一阁一些艰深的学术知识,透过通俗、亲切的方式被传达,拉近了专业研究与大众之间的距离。
比如其中一则问答为——
玉如又问:“此地范司马有号吗?”
答曰:“有之,范司马名钦,字安卿,亦字尧卿,他的名字,系出《书经》,句曰‘钦明文思安安’,故字安卿,其句在《书经·尧典》,故亦字尧卿。至于号为东明,因天一阁旧署为东明草堂,取东四明山之意,故号东明。”
龚烈沸表示,这部分关于范钦名字的出典,曾在天一阁工作二十多年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此外,这本书稿对于1955年天一阁各“点位”环境面貌、陈列收藏的记述和解释都很详尽,不乏探源求真、解疑释惑、纠错正误的“硬货”。
值得注意的是,当年天一阁的开放空间仅为宝书楼、范氏故居、尊经阁及明州碑林一带,占地面积2600余平方米,约为现在天一阁博物院(占地3万多平方米)的8%。
“张前辈真正是‘蛳螺壳里做道场’,按照参观线路,景随步移,讲述同步跟进,前后衔接,大小兼顾,主次分明,轻重有别,足见其撰写前所做功课之深。”龚烈沸说。
“义工”写书,字字情深
1955年,天一阁正处于从私家藏书楼向公众开放初期,该时期(1949年2月至1960年11月)也被称为“天一阁的宁波市古物陈列所时期”。
据龚烈沸介绍,张延章撰写此书稿前后,共有8年时间在天一阁做“志愿者”“义工”,是真正的天一阁第一代“馆员”。这本书成稿时,张延章68岁,5年后,他便遽归道山。
“张前辈在天一阁的时间,与宁波市古物陈列所几乎起止‘并行’,实为天一阁此时期的见证人和代表人物。”龚烈沸说,《天一阁参观指导》在大众甫入天一阁,亟需讲解而讲解人员不足时“应运而生”,也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他认为,此册书稿从策划筹备、谋篇布局,到落笔撰写、最后成稿,对天一阁的贡献良多,可以看出作者爱天一阁拳拳之心,堪称“天一阁的宁波市古物陈列所时期”最为详细的一份文字记载,非常难得、珍贵。
但遗憾的是,书稿写成后,未能及时印行出版,“副本”流入北京即被图书馆收藏,既非古籍,作者也非名人,可以推想,基本无人阅读。
据龚烈沸了解,长期以来,也未见有人、有文、有著述述及、写到、引用该书内容,在电子化之前,此书存在恐鲜有人知。
龚烈沸建议有关部门、单位印行此书稿,使之公诸于世,以作全方位、多维度“分享”,让更多读者知道、阅读,从而更细致入微地了解天一阁一个重要时段的鲜活“剖面”,弥补张前辈一大遗憾。
此外,书名为“副本”,或还有“正本”存世,亦未可知,留待后人的寻觅发现。
据了解,《天一阁参观指导》目前由国家图书馆数字化,可全文在线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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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章其人(龚烈沸整理)
张延章(1887—1960),字涵庄,号子采、拳石山人、三代齐眉阁主等,鄞县县城月湖畔(今宁波市海曙区)人,居月湖烟屿里警工路68号(今为共青路)。
早年师事张美翊,通古文,精词章。及长,在煤炭行司账,后任上海洋庄茶叶公会秘书。为宁波市文物保护小组成员。
1950年至1957年义务为天一阁抄写书笺,鉴定藏品,两次将藏书捐给天一阁和宁波市文管会。受陈望道影响,古词章外,亦好作白话文“俗言”诗。著有《三代齐眉阁诗草》《张苍水年谱》《郑延平年谱》《天一阁参观指导》《宁波游览手册》等。
民国《鄞县通志》收录其鄞县“礼俗”诗80余首,包括《中山公园杂咏并序》(44首)、《月湖竹枝词(用宋王亘月湖十洲唱和诗韵)》(10首)、《后乐园怀古,七律八首》(有序)、《戏拟中山公园八景(用明人育王八景诗韵)》《鄞城十二个月竹枝词并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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