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三联生活周刊
*本文为「三联美食」原创内容
『离开武汉之后,我总能在不同的城市发现一种新的烧饼,它们以各自独特的形态和风味,热闹地散布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一直陪伴着我。』
作者|阿戳
离开武汉之前,我以为烧饼都一个样。
离我家不远街角的一家过早店门口,有一处烧饼摊:半人高的圆柱形铁桶加上一个操作台面,铁桶作为烧制的炉子,操作台则是和面、制作饼坯的地方。除了夏天太热没什么人吃烧饼,烧饼摊几乎每天都在。
烧饼的口味只有简单的两种,甜的和咸的。圆形的是甜口的,咬个几口可以看到里面夹着的没有完全融化的白砂糖;咸口的则做成长长的椭圆形,里面包的是加了盐的葱油。早时,可以看到两种口味分成两行,沿着铁桶边缘多米诺牌一样码着。
如果想吃热的,老板就会用火钳夹起一个,送到铁桶内部稍稍加热,那种混合了葱香和芝麻焦香的气味就不紧不慢地飘来,直到拿到手里,咬上一口,整个鼻腔和口腔都被温热的面饼拥抱住,极满足。
如果去得晚了,就得等着老板现做。油亮的不锈钢面板上,躺着一大团和好的面团,切下一小块来,擀成长舌状,刷一层薄油,撒一把白砂糖或者涂上一层咸葱油,再卷起来,揉成球状,用手掌按平,扯成圆形或者椭圆形,最后在表面撒上白芝麻,直接用手递到铁桶里,贴到桶壁上。等上个三两分钟,烧饼就熟了。这会儿它紧贴在了桶壁上,要用火钳夹着扒拉下来。
烤好的烧饼和人脸差不多大,和桶壁接触的那一面多少会有些烤糊的,也有些凹陷的地方,正面的边缘会发酵地更饱满、口感弹软,有馅儿的地方风味更重、更薄更脆。后来我们家去吃披萨的时候,我妈觉得披萨饼就是大号的烧饼,甚至还没烧饼好吃,比起那时一两块一个的烧饼,吃披萨真是不值当。
我妈总是怀疑,最开始那些用来烤烧饼的铁桶就是工地里废弃的大号油漆桶,内壁也因为烧炭而变得黑黢黢的,觉得不仅不卫生还可能有毒害。后来这些桶都变成了看起来十分干净的不锈钢材质。烧饼表面的白芝麻也越撒越多,直到整个表面都排满了,馅料也丰富起来。再后来,卖这种烧饼的摊贩却很难见到了。
除了这种基础版的便宜烧饼,武汉还有一些卖怪味烧饼的门店,或者说铁板烧饼。这种烧饼的烤炉不是竖着放的铁桶,而是类似面包房的大型烤箱,擀好的面团一个一个整齐地排在烤盘上,烤盘再一层一层地推进烤箱里。怪味烧饼不是椭圆形也不是圆形,而是两头带弧度的长方,整体更薄,烤出来口感也更硬实,更有嚼劲。
这里的“怪味”,实际上是既加白砂糖又加红辣油。刚出炉的烧饼没有馅料,也不会有过多调味,老板会在食客此起彼伏的点单声中按口味给烧饼上最后一道工序:刷酱。先是一层基础酱汁,刷完后表面瞬间就变得可口起来,是一种咸香的焦糖色,即为原味,辣味的再刷一层辣子,怪味的则是辣子加白糖。刷子一去一来,烧饼就载入了灵魂,再用大菜刀横着切成一块一块装在塑料袋里,配上竹签,和便宜烧饼啃着吃打出差异。
这两种烧饼贯穿了我的学生时代,馋的时候每周都得吃上两三个,离开家乡以后,几乎再没吃过。
在中国,光是名字里带有“烧饼”两个字的食物就不下50种,各地的烧饼不能说毫不相干,但确实大相径庭。明代王三聘在《古今事物考》中对烧饼定义道:“凡以面为食具者,皆谓之饼,故火烧而食者,呼为烧饼。”
石家庄的缸炉烧饼以缸做的炉子为烤制工具,外温内烘,极高的炉温让烧饼外皮迅速熟成,香酥脆响,内部又能保持松软,夹上肉类或焖肠,浓郁咸香。
淄博的周村烧饼则以“形似满月,薄如秋叶”而闻名,延展厚度最薄能到0.35毫米。烧饼正面布满白芝麻,背面充满酥孔,久放不皮。
黄山的蟹壳烧饼外观圆润饱满,形似蟹壳,烤至金黄酥脆,尚未入口香味已扑鼻而来。制作起来十分繁复,从泡面、擀面、搓酥,到摘坯、擀皮、包馅,再到擀饼、刷饴、烘焙,十来道工序的加持下,梅干菜馅料和酥皮咸香交织,一口一个,很难不爱。
广义的烧饼还包括缸爿、锅盔和馕等。在西北,它们厚实耐饱,便携且易储存;在华南,它们细腻精致,有如工艺品,更多作为茶点零食;在中原,它们层次丰富,味觉融合。
早在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已经有了关于烧饼的记载,说明烧饼在中国的历史至少已有1500年。关于烧饼的起源,民间传说众多,其中流传较广的是商朝太师闻仲在周武王伐纣时所创。传说闻仲在军中发明了一种方便携带、能长时间保存的饼,用以充饥,这就是烧饼的雏形。虽然这一传说缺少确凿的历史依据,但它反映了烧饼在古代作为军粮的重要地位。
到了唐代,烧饼逐渐普及,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常见食品。唐代薛渔思在《河东记》中提到了汴州板桥店中三娘子用面制作烧饼的故事,说明烧饼在当时已经成为民间流行的饮食。此外,唐代也是烧饼技艺不断发展的时期,各地的烧饼开始出现地域差异,形成了不同的制作工艺和口味。
宋朝的《东京梦华录》记载了当时开封夜市上的各种小吃,卷四中的《饼店》一节详细介绍了各种饼类食物,关于烧饼制作的内容尤为多。这一时期的烧饼不仅是普通百姓的日常食品,也开始出现在上层社会的餐桌上,成为一种文化符号。
离开武汉之后,我总能在不同的城市发现一种新的烧饼,它们以各自独特的形态和风味,热闹地散布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一直陪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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