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佳乐与昆虫玩耍。
■本报记者 袁一雪
“家人们看看我来哪儿玩了?虽然是临时替补上场,还是开场,而且摸鱼写稿兵荒马乱忘词冷场,但我也是上过喜番的人啦!我可能是第一个把昆虫种群生态学带上开放麦的人!”
2024年底,吕佳乐终于登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喜番脱口秀舞台。表演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发了朋友圈,激动的心情通过文字溢出屏幕,获得一众亲朋好友的点赞与支持。
现实中的吕佳乐拥有多重身份:北京富群社会服务中心自然教育主任、从事生物多样性与昆虫生态学研究的科研人员、《农业大数据学报》编辑、北京市昌平区延寿镇生物多样性调查负责人、科普图书作者、昆虫文创产品研发合伙人……
支撑这位“斜杠”科学家在诸多身份中无缝转换的,是她对生物多样性科学研究与科普工作发自内心的热爱。
在“冷板凳”上保持热情
在“勇闯”脱口秀之前,科学研究是吕佳乐日常工作的主旋律。
在美国留学期间,吕佳乐曾为开展农田昆虫调查在稻田耕作8年。2013年,留学归来的吕佳乐进入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生物防治中心,从事昆虫生态学研究,主要开展害虫天敌等农田昆虫资源的多样性数据收集与分析等。
尽管昆虫多样性研究涉及学科多、数据获取困难且研究周期长、资金需求多、出成果难,但吕佳乐始终初心不变。“科学家不仅要坐得住‘冷板凳’,还要从中感受到‘热’、感受到快乐。”吕佳乐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研究生物多样性、‘玩’虫子就是我的快乐所在。”
为了和更多人分享她的快乐,吕佳乐开始接触科普工作。随着女儿的出生、成长,她将科普讲座带进幼儿园、小学,并因此收获了一批有着相同爱好的朋友。“在讲座结束后,会有人加我的微信,时常发来虫子的照片请我辨识。”吕佳乐说。这样的互动让吕佳乐感受到做科普的成就感。
2017年,农业农村部启动农业基础性长期性科技工作,随后建立了一系列数据中心,组织基层农业工作人员收集农业各领域方方面面的信息,汇入国家农业科学数据中心。当时,吕佳乐负责管理的天敌等昆虫资源数据中心在全国设立了近一百个工作站点。她也应邀成为《农业大数据学报》天敌昆虫数据资源专刊的主编,将收集的数据整编后形成论文刊发。
但由于基层工作人少事杂,收集的数据始终有限。“如果可以发动群众,让大家一起帮忙拍照上传,我们在后台进行筛选,岂不是能迅速积累数据?”这个念头在吕佳乐心里生了根,“从那时起,我就更加坚定要走科普之路,因为科普是科学链接公民的端口。”
随着科普讲座次数的增加,吕佳乐为了保证效果,开讲前会针对受众特点对讲稿进行适应性调整。这让她逐渐意识到:“科普工作并非科研之余顺手完成的工作,而是与科研工作一样,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2024年3月,在家人的支持下,吕佳乐作出大胆的决定——辞去中国农业科学院植物保护研究所的研究工作,专职做科普。
在脱口秀舞台找“破圈”
既然专注于科普,那就要扩大影响力,普及更多人。
吕佳乐运营的个人微信公众号叫“吕猪猪的碎片小世界”,经常会发布各种与生物多样性和虫子相关的话题,甚至尝试制作了一个名为“一点点喜欢”的微型文字系列访谈。
“有位长辈关注了我的公众号,看到我发的虫类照片后,感受到自然之美,并告诉我,他不像以前那么害怕、讨厌虫子了。”这样的反馈令吕佳乐十分欣慰,只是这种反馈并不多,更多被公众号吸引、关注、点赞的还是从事相关工作的同行。“我身处的‘信息茧房’将信息固化,这让‘破圈’变得更难。”吕佳乐说。
脱口秀是吕佳乐为打破“信息茧房”进行的一次大胆尝试。“作为脱口秀俱乐部,喜番设有鼓励新人参与的开放麦,欢迎大家去‘试段子’。只要写段子向俱乐部投稿,然后等待通知即可。”吕佳乐介绍,讲稿通过审核后,管理员将她拉进了脱口秀新人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抢”到开放麦环节的名额。
由于手速与运气欠佳,吕佳乐忍不住在新人群内吐槽“机会难遇”。恰逢一天有位演员临时退出,替补上场的机会就此降临。“其实那天我没有准备,讲稿完成时间太久,几乎不记得内容了,但是机会实在难得。”吕佳乐围绕熟悉的“昆虫、生物多样性、演化”主题急中生智,临场发挥。
尽管在表演时“只有零星笑声”,但她仍激动不已。“我大概是把昆虫生态学带到脱口秀舞台的第一人,更重要的是这个话题与脱口秀中女性视角下比较常见的婚姻、家庭等不同,我希望通过一些科学素养展现女性魅力。”
与此同时,吕佳乐也进行着多种尝试。她入职北京富群社会服务中心,担任自然教育主任,在这家公益机构,她将生物多样性保护课程带到青海三江源地区的多所小学;在北京市昌平区延寿镇政府的支持下,她还争取到在当地开展一个生物多样性调查项目的机会。
同时,吕佳乐策划并主持撰写的科普书籍已经进入收尾工作。“我还在做昆虫文创,比如用昆虫翅膀做一些首饰。”吕佳乐说,“下一次,我还想把昆虫文创带去脱口秀现场,期望不仅用语言也通过实物,打消人们对虫子的偏见。”
在人生舞台寻找自己的“生态位”
对“破圈”的执着,成就了吕佳乐的“多样性”人生,同时也让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态位”。
“在生物学中有‘生态位’的概念,指的是生态系统中一个种群在时间空间上所占据的位置及其与相关种群之间的功能关系与作用,表示生态系统中每种生物生存所必需的生境最小阈值。它强调了每个物种在群落中的独特地位和角色。”吕佳乐解释说,“这个概念看似复杂,其实用一个当下流行的名词就可以解释——赛道。”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态位”,如果找到,就能充分发挥自身特长,在某一领域如鱼得水。
“科普就是我的‘生态位’。”吕佳乐说。在作科普讲座时,她总是鼓励那些对虫子等生物特别感兴趣的小朋友和大朋友,将兴趣转变为对科学的热爱。“科普这颗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萌生的力量将成为他们寻找自己人生道路的内驱力。”
做科普工作的过程,也是吕佳乐逐步调整自己预期的过程。“以前总期望听众能从我的讲座中记住些什么,而不是只关注这些虫子或者植物能不能吃。”吕佳乐说。这一想法因为她阅读了一本名为《就在身边的自然观察图鉴》的书而发生改变。
“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科学老师,他带着孩子们认识自然,就是从炸蒲公英天妇罗开始的,孩子们吃得开心,该学的知识顺便就学到了,还记得更牢。”这一点启发了吕佳乐,“我不再执着于大家是否学到了什么,而是开始关心他们想要了解什么。从大众的兴趣点入手,引导他们接近昆虫,让大家对虫子脱敏,不再谈虫色变。”
先是脱敏,再使公众对虫子感兴趣,进而期待越来越多的人在遇到虫子时可以拍照记录,并将这些数据逐步收集汇总到国家农业科学数据中心。吕佳乐一直没有忘记收集农业昆虫多样性数据的初衷,也因此申请保留了《农业大数据学报》编辑的职位。
“这是我留给自己的学术端口。”吕佳乐表示,“这样的数据,包含了昆虫的物种、生境、发生季节等许多信息,长期积累后可以获得一些区域在一段时间内的气候变化、生态环境状况等许多科学信息。”
北京昌平区延寿镇的生物多样性调查是吕佳乐留的另一个学术端口。“那是北京近郊一个生物多样性很丰富的小镇,我期望我的工作不仅能实现科学数据的收集,还可以通过讲述物种故事,给当地的文旅、教育甚至生态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掌”握科技鲜闻 (微信搜索techsina或扫描左侧二维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