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古村落 图据松阳文旅红星新闻记者丨陈馨懿 主编丨蓝婧
编辑丨何先锋
“你愿意住在这儿吗？”在浙江松阳，古村的步道间，这个疑问被多位观光的游客在闲聊中提起。
松阳县保留着近百处传统村落，其中75个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13年，《中国国家地理》评价其为“最后的江南秘境”。但看起来“原生态”的环境让他们有所担忧。
然而，保留着黄墙瓦顶的老屋之内，是现代风格的民宿。在平田村，清华大学、香港大学的团队都曾参与村落改造设计。两者结合，让松阳县获得了“中国古村民宿第一县”的称号，曾有人预言其将成为“下一个莫干山”。
五一期间，松阳古村落聚集地四都乡、三都乡的民宿几乎被预订一空。一名游客称，自己在两周前想预订村里的民宿，却被告知满房，不得不改为提前出发。也有民宿称，二月，就已经有人开始预订民宿。
游客武女士从上海来到松阳，她评价松阳是“传统村落和现代的结合”，而吸引她的，是“和现代结合的这部分”。一座县城的文旅努力，藏在结合的榫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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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古村落
边保护边开发
5月3日，松阳县人民政府提示，三都乡游客承载量已达上限，铺门换乘总站于15：00停止售票。整个五一假日期间，松阳三都乡、四都乡都实施了交通换乘，安排巴士运送乘客。
按照三都乡的相关要求，乡域内，民宿业主、住客车辆，甚至是村民，需要自驾均需在4月22日之前向三都乡政府申请临时通行证。有村干部安抚游客，为换乘体验致歉，他提及，5月2日，三都乡接纳旅客已超过5000人，但承载能力有限，“平常是可以自驾上山的，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村子，深入地游玩。”
多名游客提及，来到松阳是看到了社交平台的照片。在照片中，有森林、云雾、古树、石板步道，以及黄墙瓦顶的建筑。一名游客评价：“这儿是我看到的保护得很好的古村落了，商业气息不算浓重。”
▲四都乡山景松阳村落的文旅开发，与村落保护几乎同步进行。2014年，松阳县被列为中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示范县。2015年，松阳县成为全国唯一的传统村落保护利用试验区。2016年，松阳县又被确定为“拯救老屋行动”项目整县推进试点县。
四都乡陈家铺村网格员鲍淋娣称，村中的常住村民有80人左右，而外来常住人口则有60人左右，基本都是文旅从业者，陈家铺村中的民宿，除了一家外，都是在老屋的基础上进行修缮。
村民李女士（化姓）称，“也是好事，之前很多人都搬下山了，老屋没人住，会荒废的。现在老屋能用起来了，还能有笔收入。”多名村民及民宿从业者称，在修缮民宿时，都有包括不得改变外立面等要求。2023年，四都乡对部分步道进行了修缮，将水泥地改为石板道。
李女士介绍，“四都萝卜三都姜”，开发前，两大乡镇一度以农作物闻名，她的长辈一代，需要挑着农作物下山，时至今日，部分村子里的建材仍需依靠骡子，“那山路，车子开不进去。”
对内，从松阳站到四都乡、三都乡，距离都超过10公里。对外，松阳火车站直至2020年才开始运行，尽管松阳隶属于丽水市，两地之间没有直达火车，需通过公路抵达。在火车站营业前，周边游客便已开始以自驾、自由行的方式游览山村。在民宿过云山居的工作人员徐正跃观察中，这种模式目前仍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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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原生态的游客
也想要现代化的生活
过云山居依然是“网红”。2015年，过云山居在西坑村开业，既是松阳首个精品民宿，也是“过云山居”旗下首个民宿。如今，它在苏州、桐庐也开设了民宿。
据徐正跃介绍，民宿最先确定的便是地点。在过云山居的公共露台，人们可以直面山间峡谷，峡谷之间，正好得以见到松阳县城。云是此处更吸引人的风景，四都乡平均海拔700余米，森林覆盖率达84%，坐拥独特的地理环境，一年有200多天可见云景，客房名以“朵”命名，总共有2层楼、13“朵”客房。
▲过云山居窗景作为精品民宿，过云山居的定价并不便宜，以工作日5月9日为例，在官方预约小程序上，最便宜的峡谷双床房为680元，最昂贵的大露台跃层套房则需1080元。徐正跃回忆，2016年，过云山居全年入住率达100%，在四都乡出现更多民宿后，目前假期入住率仍有85%左右。
松阳吸引的是对乡村、山区休闲有兴趣的人。来到松阳之前，徐正跃在附近县城教书，出于对乡村清静生活的喜爱，他于今年来到了过云山居。他观察，大多数住客也是出于对山村避世休憩的需求。在他经办的入住手续中，来自江浙沪的住客最多，以入住一两天、自驾出行为主，其中不乏“回头客”。作为工作人员，他最忙碌的时间段集中在晚餐前后两个小时，“按自驾出行计算，正好是江浙沪的游客抵达民宿的时间。”
一些精品民宿创始人也来自江浙沪。过云山居创始人来自苏州，酉田花开创始人则来自杭州，在他们曾讲述的故事里，空气、美景，吸引他们在此投资民宿。
直到今年五一假期来到过云山居，住客许女士才发现，自己曾经收藏了这间民宿。许女士，江苏人，26岁，曾在上海求学，“大学时，我就很沉迷江浙沪周边游，我还很喜欢山，收藏了不少浙江的民宿。浙江的山中民宿是‘天花板’水平，各有特色，但相应的价格也很高。”她判断，自己是被过云山居的落地窗、山谷森林风景所吸引，民宿比景点更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许女士尝试过不少山间民宿，体验并不一致：“虽然有的村落在保存古村落上做得很好，但是老旧房子的居住体验并不算好。”最大的困扰是蚊虫，据她回忆，山区夜间常有暴雨，有的民俗住房曾出现了三四只虫子，大约手指一个关节的长度，也有民宿会在洗手间出现成片黑色虫子，这都会让她入睡困难。而过云山居用双层钢化玻璃做了隔离、采用中央空调，她发现雨后屋内并无蚊虫。
尽管喜欢山间的风景，但许女士需要城市的生活感。这并非个例。几名游客都表示对于居住在乡村有所顾虑，原因包括蛇虫、购物不便等。松阳县政府2018年发布的报告提及，66.1%客源地是浙江省内市外，部分高端民宿客源地来自上海、江苏等地。来自城市的游客不仅希望能“睡一觉”，还希望能有舒适、有格调的生活体验。
▲当地野笋—③—
“悬崖上的书店”以外
文化能否留住游客
除了民宿，松阳还打造出了别的网红地标。徐正跃提起，在陈家铺村兴起后，过云山居的客流出现了分流。陈家铺村网格员鲍淋娣回忆，先锋书店是陈家铺村的首个“网红”打卡点。松阳先锋书店平民书局在社交网络上又被称作“悬崖上的书店”，多名游客在提及松阳景点时，都特意提到了这家书店。
鲍淋娣记得，从先锋书店开始，陈家铺村的业态逐渐完善。如今，飞茑集民宿、咖啡、陶艺体验店、下午茶都来到了陈家铺村。在村子里，最常见的便是带着摄像机、穿梭在步道上选景的游客。一条步道边，出现了“流金岁月打卡点”的挂牌。
今年五一假期，浙江丽水市松阳县共接待游客20.99万人次，同比增长13.71%，旅游收入2626.5万元，同比增长68.73%。
不过，松阳的一位村民王大叔（化姓）有他的顾虑：“我们能不能让游客留得更久？”在他看来，村落不大，尽管开设了不同的店铺，但游玩内容不足，“如果能有一些采摘、体验之类的项目，也许游客能多玩几天。”与之呼应，来自浙江省内的一名女性游客描述了自己在松阳的行程：夜宿民宿，晨起欣赏云海，而后，花费500元包车，一天之内游历至少六个村子，行程结束。“风景是好的，不过一个村子待不了太久。”
松阳县政府也在考虑古村落更多的可能。2023年，解放日报曾报道，对于老屋修缮后的活化利用，松阳县博物馆副馆长郑升坦言：“能想到的办法不多。”民宿仍是最主流的选择，通过老屋的修缮，松阳几乎60%以上的乡村都植入了民宿等业态。
▲当地村落风光 图据松阳文旅记者注意到，在三都乡、四都乡的古村落中，并没有商业小吃街、酒吧街等“古镇”常见商业化内容，目前，文化仍是核心。西坑村，由民宿、餐饮、博物馆等组成；2014年，云上平田乡村慢生活体验区公益文化区域正式开工建设，来自清华大学、香港大学的团队参与设计，将整个平田村改造为博物馆、艺术家工作室、餐厅、多家民宿等。
2022年开始，“旅居松阳”计划被推出，开展千幢老屋推广行动，房子年租金从几千元到上万元不等，租期20年。松阳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印发的《松阳县文旅深度融合工程方案（2023-2027年）》中如此规划：探索民宿、自媒体工作室、展示中心等利用方式，到2027年，落地100个以上“旅居松阳”项目，吸引1000名以上自由职业者、二次创业者、优秀青年等群体在松阳乡村建立“第二居所”。
平衡古村落保护与商业，民宿已被证明可以吸引游客在这里度过第一个夜晚，而文化能否让人们再多留几天？松阳仍在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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