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保，云南前首富太大胆

作者 | 张婉莹

编辑 | 宝   珠

医药反腐的风，刮到了院外市场。

因违法违规使用医保基金，跻身“中国四大连锁药房”的一心堂（002727.SZ），在月初发布公告，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近日对公司有关负责人进行了约谈。

约谈指出，一心堂旗下门店存在串换药品、超量开药、药品购销存记录不匹配、处方药销售不规范等问题，造成医保基金损失。

▲（6月3日，一心堂发布关于接受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约谈事宜的公告）

被国家医保局约谈的消息放出后，一心堂股价一路走跌。消息放出的6月3日，一心堂报收18.98元/股，一度跌停，跌幅达-8.53%。

“云南前首富”阮鸿献坐不住了。

作为一心堂董事长，6月3日当晚，阮鸿献抛出一份回购公告，称公司拟在一年内投入8000万元到1.5亿元回购资金，以“增强投资者信心”。

但回购公告并未成功挽救一心堂的股价。截至6月21日收盘，一心堂股价跌至15.86元，并持续呈下跌趋势。

阮鸿献做药材生意起家，作为“滇南药王”，2014年一心堂登陆资本市场后，他也以45亿身家首登胡润百富榜，一度坐上云南首富的位置。

▲（阮鸿献。图源/一心堂）

盐财经从行业资深人士处了解到，一心堂的违规操作，在药店行业不是个例。

套用医保基金，一心堂被抓典型

一心堂被约谈，其实在政策上有迹可循。

今年4月，国家医保局有关《2024年医保基金违法违规问题专项整治工作方案》政策解读中就曾指出，随着门诊统筹政策落地，大部分地区实现普通门诊报销从无到有的转变，越来越多符合条件的定点零售药店纳入门诊保障范围。

国家医保局表示，“在利益驱动下，门诊虚开处方、药店空刷医保卡套取医保基金、将保健品等串换为医保药品等虚假购药行为发生几率增加，必须抓早、抓小”。

套刷医保购买保健品、日用品等情况，在日常生活中屡见不鲜。

部分不在医保报销范围内的药品，串换为医保药品，也是消费者与药店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然而，这类行为有可能涉嫌欺诈骗保。

5月24日，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对一心堂有关负责人进行了约谈。

从各地医保基金监管情况看，一心堂旗下一些定点连锁门店存在串换药品、超量开药、为暂停医保结算的定点零售门店代为进行医保结算、药品购销存记录不匹配、处方药销售不规范等问题，造成医保基金损失。

▲（2024年4月27日，云南昌宁，一心堂药店门口）

对于上述较为典型的违法违规使用医保基金行为，一心堂相关门店已被属地医保部门作出暂停拨付或追回医保基金、处违约金或行政罚款、解除医保服务协议等处理处罚。

考虑到一心堂旗下门店多、医保基金用量大，为了防止出现更大的问题，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对一心堂进行了约谈。

盐财经记者梳理发现，在被约谈前，一心堂旗下多家门店因违规使用医保基金，被多地医保局行政处罚。

如2024年3月，四川省宜宾市筠连县医疗保障局通报，一心堂筠连筠州北路店存在使用职工门诊共济基金时存在超量开药，不合理用药等违约行为。

2023年11月，四川省攀枝花市医疗保障局通报，四川鸿翔一心堂医药连锁有限公司旗下攀枝花南山花园店、五十一分店、弯腰树分店、同德分店，均存在对医保基金不予支付的药品刷卡的违规问题。

2023年4月，云南省临沧市医疗保障局通报，镇康县南伞佳源小区的一心堂连锁店，存在转借定点药店医保结算系统，为暂停“特慢病”结算的其他零售药店，结算医保费用等违约行为。

而对于此次国家医保局约谈，一心堂有关负责人表示，将按照约谈要求，于6月底前，向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提交整改情况报告。

“滇南药王”卖彩票

一心堂是A股首家上市的直营连锁药房。

2014年，一心堂在深交所成功上市，创始人阮鸿献一举成为“滇南药王”。

▲（2014年7月2日，一心堂在深圳证券交易所创业板中小板上市交易。图中人物为创始人阮鸿献）

在云南，一心堂几乎家喻户晓，如在昆明市呈贡区，一心堂已经密集到几乎隔一条街就有一家门店的程度。

截至2024年一季度，一心堂拥有直营连锁门店10746家，其中，云南省共有5455 家，占总门店数量的一半有余。

创始人阮鸿献是云南红河州弥勒人，20岁时，靠将山里药材倒卖到昆明等地，阮鸿献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成为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随着生意的扩大，阮鸿献进行了“产业升级”。从倒卖中药材的小商户，到做起中药材、中药饮片加工的正规厂商。

不满足于利润微薄的产业中上游，阮鸿献将目光盯向能接触到消费者端的产业下游——药店零售市场。

1993年，阮鸿献收购一心堂的前身云南鸿翔药业有限公司。2000年11月，公司正式更名为一心堂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1997年，云南鸿翔中草药有限公司成立，从个体经营转变为公司化运营。第一家药店“鸿翔中西大药房”开业，连锁药店开始有了最初的模型。图源/一心堂官网）

为何取名“一心堂”，阮鸿献曾接受媒体采访时做过解释，“一心做事，以心换心”，这也成为后来一心堂的企业精神。

21世纪初，国家试点医院门诊药房的社会零售化，得益于时代红利，药店行业进入飞速成长时期。

商业嗅觉敏锐的阮鸿献通过并购与资本整合，终于在2023年，带领一心堂迈入“万店时代”。

随着跑马圈地的快速扩张，一心堂也出现隐忧。对比过往财报数据，2023年，一心堂出现自上市以来首次营收、净利双双下滑的情况。

财报显示，2023年公司营业收入为173.8亿元，同比减少0.29%；归母净利润为5.49亿元，同比减少45.6%。

▲（2021年-2023年，公司营收情况。图源/一心堂2023年年度报告）

对于2023年业绩下滑的原因，一心堂也做出解释。大量新开门店导致运营成本费用增加。同时，2023年公司零售门店所经营的退烧、止咳、抗病毒等感冒类产品需求降低，导致2023年同店该类产品收入下滑。

为了增加利润，曾经追求“一心做事”的一心堂，开始“一心多用”，发展卖彩票业务。

一心堂曾在云南、海南、四川、贵州、山西等地的3000多家门店中，开展“药店+彩票”的业务试点，以期实现顾客引流与业务双增的目的。

▲（2024年4月27日，云南昌宁，顾客在一心堂药店内购买彩票）

从销售流水上看，2023年，一心堂彩票销售流水7698万元，对比公司173.8亿元的总营收，占比并不多。但相较于2022年彩票销售流水2692万元相比，2023年实现了彩票销售额的翻倍增长。

在2021年10月与云南省体育彩票管理中心战略合作签约仪式上，一心堂透露，消费者有望在一心堂使用积分兑换彩票。

6月20日，盐财经记者拨打昆明一门店咨询，店员表示，“之前可以用会员积分兑换彩票，最近彩票种类不多，不能兑换了”。

医保改革的影响

一心堂近半数的收入，都与医保挂钩。

财报数据显示，2019年至2022年，一心堂医保刷卡销售收入占总销售的比例从41.11%增长至45.72%，2023年上半年略有回落，为43.83%。

医保基金对一心堂收入的影响，不言而喻。

一心堂在2023年10月31日的投资者调研活动中坦言，公司前三季度经营层面压力明显的主要原因与医保政策有关。包括2023年1月起，云南省地区保健品陆续停刷医保；昆明地区普惠政策让慢病患者流失；以及药店参与门诊统筹政策等。

一心堂表示，在报告期末，公司共有门诊统筹门店735家。医保支付范围内品种执行公司门店与医疗机构同价，价格为中标价或采购价。为避免门店之间价格不同对公司价格形象的影响，同地区门店均执行与医疗机构同价政策，对公司毛利额有一定影响。

简单来说，参与门诊统筹的门店，医保内的药品售卖价格与集采的低价相同。为了避免同一药品不同价格对药店品牌的影响，非门诊统筹的其他门店，也得将该药品降价销售。

门诊共济机制改革后，药店可从医保获得的资金，在医保个人账户的基础上，新增了医保统筹资金。例如改革前，个人医保账户里的金额每月是300元，统筹账户是400元；改革后，医保池里的总额不变，但个人医保账户金额是100元，统筹账户是600元。

统筹账户里的钱，可以用来在部分门诊统筹的药店购买相关药品。统筹账户里的钱变多了，流向药店的钱也会变多。长远来看，这对药店来说是利好政策。但由于门诊统筹门店尚未全面铺开、其余门店又不得不以集采低价销售药品，该政策尚未达到红利释放期，因此一心堂等药店出现了业绩承压的情况。

据国家医保局2023年9月的新闻发布会披露，截至当年8月，已有25个省份约14.14万家定点零售药店开通了门诊统筹报销服务，累计结算1.74亿人次，结算医保基金69.36亿元。而同期全国定点零售药店总数为48.4万家。

▲（2024年6月4日，江苏常州，医保定点医药零售门店）

一位药店行业资深从业者叶新（化名）向盐财经透露，在医药分离的前提下，如果要把药品的销售权更大比例给到院外渠道，一定要加强监管。

他认为，从一心堂被约谈的事情可以看出，监管的重心已从去年院内市场，向院外市场转移。

去年6月，国家医保局医疗保障事业管理中心负责人隆学文在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披露，2022年，全国医保经办机构追回定点医药机构的违规使用医保基金183.66亿元，其中定点药店1.68亿元。

为了加强定点药店医保基金的监管，国家医保局于2019年开始探索建立飞行检查机制。2023年开始将定点零售药店纳入年度飞行检查范围。

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有关负责人就约谈一心堂一事向记者表示，今年将会对定点连锁药店，加大飞行检查力度。并且增加定点连锁药店的抽查比重，抽查数量是去年的若干倍。

除此之外，还会提前开展数据分析、带着线索检查，对大数据筛查发现疑点问题比较突出的定点零售药店，将直接指定检查。

一心堂被约谈，仅是监管敲响药店行业的“第一枪”。

在未来，医保部门加强对药店的监管，将会成为一大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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