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如涨价：租客叫苦，房东叫屈

　　自如“逆势”涨价了，在北京、上海等多地，均有自如的租客反映称，他们近期收到了房租上涨的通知，涨价的幅度最高达到了10%甚至超过20%。打工人们，如何才能“自如”？

　　撰文 / 周梦婷  编辑 / 杨洁

　　自如近期的“逆势”涨价，让不少年轻的打工人再也“自如”不起来了。

　　据《财经天下》周刊了解，在北京、上海等地有不少自如的租客反映，他们在近期收到了房租上涨的通知，涨价幅度从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甚至有人的租金涨幅超过了20%。

　　对此，自如相关负责人曾向媒体回应称，主要原因可能是大部分业主委托协议中租金逐年按照一定幅度递增的约定，以及个别房源在续约时确实可能因为业主重新签订合约、租客前期参与了优惠活动、周边房租因市场供求显著上涨等因素，导致出现了租金涨幅超过平均水平。

　　但很多租客们对自如的这一说法并不满意。也有部分业主表示，自己并未增加租金，而是被自如“甩锅”了。而这也不是自如第一次因为“涨价”问题受到外界的关注。作为长租公寓市场龙头，自如到底怎么了？

　　自如涨价，租客叫苦

　　几天前，租住在北京房山区的李丰收到了自如的涨价通知。

　　李丰是自如的老租客了，他从2019年4月开始就通过自如租房居住，但是，“从那时起，自如就每年都会涨房租，但今年尤其过分了”。

　　最初李丰是在北京丰台区那边租住了一个6人间。在居住丰台区期间，自如共给他上涨了两次房租，根据李丰提供的租房合同，起初2019年4月至2020年4月，他的租金为1780元/月，之后他续约过两次，第一次租金涨了119元至1899元，涨幅大致在6%左右；第二次续约租金达到了1949元，又涨了3%。

　　2021年7月，李丰又在自如租了当前位于房山区的房源，面积大概20平方米，是一个次卧，根据当时的签约，这个房子将于今年7月到期，“但自如5月就开始给我打电话，让我续约，还说现在续约的话有优惠，可能会降价或者房租不变。如果到时间再续，价格跟现在肯定不一样了。”

　　于是，李丰选择了提前两个月“锁租”。“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自如还是给我涨了100多元，涨价后的租金是1730元/月，涨幅接近9%。优惠在哪里，我也没看到。”

　　为此，李丰对此询问了自如管家，但他得到的回复是，房租价格是由“相关部门”统一定价的，以App上的价格为准。“也就是说，我提前两个月的锁租，根本就没享受到任何优惠。”李丰气愤地说，“具体优惠是什么，他们当初都没说清楚，就是一个给租客的‘套路’。”

　　李丰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是一名95后，现在还在自己创业做自媒体，今年的收益很不好，自己的经济压力还是很大的。“经历了疫情，自如偏偏选择这个当口涨价，这是给我们打工人施压呢。”李丰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但对此，自如的续约专员给李丰的答复是，周围房租都在涨，他们也是根据市场行情不断地进行动态调整。李丰在安居客等平台上查了一下，像他所居住的小区，差不多大小的次卧房间月租金一般在1200元左右，对比他涨价后的1730元，还是便宜不少的。

　　但眼下北京刚刚恢复正常工作状态，房子不好找，李丰说，没有办法，他也只能表示接受。但他的室友就运气更加“不好”了，他当初选择的房间是个带独卫的主卧，这次房租从1830元一口气涨到了超过2000元。最终，李丰的室友选择了搬离。

　　李丰说，伴随着租金上涨，自如的服务费用也跟着增加了。通常情况下，一年的服务费用相当于一个月的租金。但让李丰有些不满的是，自如在收取了费用之后，给到的服务却是不够的。

　　李丰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他在签约之初，曾和管家明确表示房间里是不接受饲养宠物的，然而他的合租室友却是有宠物的。“我在这住一年了，也没见管家来管过。”

　　最让李丰有些无语的是，遇到问题时，自如也会来回“扯皮”。去年冬天北京开始供暖气时，李丰房间的暖气设备出了问题，他找自如方解决这个问题，但自如却只让他找物业维修人员；而物业又让他找自如。折腾了许久，虽然最后问题解决了，但中间的过程也是让李丰颇有些感到“心累”。

　　倍感无奈的自如租客还有住在朝阳区管庄的魏蓝。她的房子是去年5月份租的，这栋楼位于小区最里面，交通相对不太方便，她租的时候算是个“特价房”，“但房间本身质量还可以，相当于是一个主卧带卫生间，在这个区域，还算比较稀缺的户型，也比较划算。”

　　但也因此，自如从两个月前就一直在催促魏蓝，让她尽快确定是否还要续租，“确定的话，在自如交99元锁定租约，然后在最后期限之前，把三个月的房租加服务费都交完，不租的话，就把房子挂上再涨价。”

　　这让魏蓝非常不满。“明明距离我房租到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凭什么现在还要让我花费99元去锁定房源？”她说。

　　但是，在现在这个阶段换房实在充满了不确定性，加上房间本身的条件确实还不错，魏蓝也只能选择了续租。而她的房租也上涨了5%，涨到了将近3000元。当然，同时水涨船高的还有自如的服务费。

　　根据媒体报道，不止北京，在上海、武汉等地，均有租客反映称，他们租住的自如公寓在续约时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涨价情况，涨价幅度在10%左右。但同时，《财经天下》周刊了解到，这次自如的涨价主要价针对的是合约即将到期的租户们，但涨价幅度并不固定。像魏蓝的房租上涨了超过5%，李丰和其室友的房租涨幅超过了9%；而在小红书平台上，甚至有网友发帖表示，自己的房租涨幅达到了27%，“简直是在抢钱”，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拨打12315投诉。

　　一位上海的网友也在小红书上发帖称，他对比了同小区同户型房源，其他平台上的月租金为5390元，而自如给他的续约价格却是5760元。“是吃定了我已经住在里面，疫情期间不能搬家吗？”最终这名网友无奈表示，他实在没搞懂，自如的定价依据在哪里。

图/小红书平台截图

　　《财经天下》周刊以租客身份向一位自如管家进行咨询，该管家表示，按照北京房价及房租正常情况下的走向，每年都会存在租金上涨的情况；同时在此基础上，公司也会根据市场情况，进行涨价。

　　但是，他推荐说，针对新客户，自如还推出了“Meeta自如寓立减2000服务费”的优惠政策，这意味着，一个房间的月租金3000的话，服务费可以降低到每月300元，一年的服务费就是3600元，现在租可省下2000元，也就是服务费交1600元就可”。此外，如果现在不在自如寓租房，只在自如APP上租房的话，可以通过他和经理反馈，获得500元的服务费优惠券。

　　“如果担心明年涨太多，可以直接签两年，签两年的话，公司第二年房租自动默认上涨就是3%，无论第二年行情好或是不好，就是涨3%。”这位管家说。

　　业主被压价，房东被“甩锅”？

　　涨价事件曝出后，据媒体报道，自如方作出回应称，公司会根据房源位置、市场价格走向、产品配置等多方因素进行参考，并动态进行调整，涨跌情况不一。此外，自如还强调，根据公司和业主的委托合同，每年支付给业主的租金也会按照一定比例上浮。

　　换言之，自如每年需要给予业主租金一定的增幅，因此，涨价看起来也不可避免。前述自如管家也称，“（租金）如果一直是原价，那么公司第一不挣钱，第二公司跟业主谈签约也不好谈。业主跟我们谈的时候，就是直接要求每年房租递增，如果不涨价，人家根本就不给你签。”

　　然而，北京的一位业主向《财经天下》周刊表示，他已经向自如出租房源5年了，但是中间房租不仅没有涨价，反而还曾被自如“压价”。

　　这位业主说，他在2018年将房子租给了自如，价格是7200元/月；在2020年疫情发生后，自如就要求他将房租从每月7200元降到5600元。

　　“我当时不同意，这一下子降得太多了，我们双方就僵持着，但自如天天打电话骚扰我，于是到了2020年6月份，我同意降到了6300元/月。一直到现在，中间一次涨价都没有。”该业主称。

　　在黑猫投诉【投诉入口】平台上，也有业主投诉称，自如强迫业主降租，否则就单方面毁约，但解约后自如不仅拒绝按照合同赔付两个月租金，还一边收着租客的房租，另一边停付了给业主的租金。

　　同时，从整体市场房租价格走向上来看，根据贝壳研究院数据，5月份全国重点40城的租金水平同环比均微跌，其中34个城市租金仍低于2019年同期，包括一线城市北京、广州、深圳在内的租金仍低于2019年同期。显然，这并不能支持自如因“市场价格走向”带来房租上涨的说法。

　　“目前市场需求也相对疲弱，全国的房租在疫情反复期间有所下降，从市场供求的角度来讲，也应该降价促销。因此，在当前背景下，无论是从市场需求层面，政府监管层面还是人情道义层面，自如涨价都是说不过去的。”景晖智库首席经济学家胡景晖表示。

　　自如为何涨价？

　　自如原属于链家的一个内部创业平台。2011年10月18日，自如CEO熊林在链家创始人左晖的支持下创立了自如，开启了房屋租赁产品和服务的“长租”模式。2016年6月，自如脱离链家独立运作，并成为长租公寓领域的龙头。

　　自如独立后，也曾备受资本青睐。天眼查显示，2018年1月，自如获得了来自腾讯投资、红杉中国、融创中国、华平投资、泛大西洋投资等知名资方共计200亿元人民币的融资。截至2020年3月，自如已经历了4轮融资。自如的最后一轮融资发生在2020年3月，软银愿景基金投资了10亿美元。

　　但从2018年起，长租公寓领域就屡屡爆雷。在2020年11月，蛋壳公寓曝出现金流危机，多地的蛋壳公寓租户被迫退租。长租公寓市场遭遇了“冷场”，自如也在其后两年时间里，没有获得过新的融资。

图/视觉中国

　　长租公寓行业中，亏损已是普遍现象。疫情影响下，更是让这个行业“雪上加霜”。赴美上市的长租公寓青客公寓财报显示，公司在2021年的净亏损为5.69亿元。在这种情况下，自如也难以独善其身。根据今年4月贝壳在收购圣都家装时披露的关联公司自如集团业绩，2019-2021年，自如收入分别为3.09亿元、1.28亿元和1.58亿元，2021年尽管同比增长23%，但收入依旧只有疫情前的一半水平。

　　和其他长租公寓一样，自如困在了盈利模式上。不同于链家、我爱我家等中介公司，自如并不收取中介费，其商业模式是先从业主手中收房，再经统一装修后出租给租客，利润主要来自规模化复制后的租金差，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如更像是一个“二房东”。

　　中原地产首席分析师张大伟告诉《财经天下》周刊，租赁的“二房东”模式在商业伦理上存在着天然缺陷，这类平台上只有一套房几年的转租权，收益就靠差价，所以作为企业，它们自然是利用一切条件来涨价。“吃租金差价的模式，最终必然导致它们在租金方面加速上涨。”张大伟说。

　　尤其是在疫情期间，由于租客不好找，这时平台便需要现有的租客承担起更高的成本。“长租公寓在自身压力很大、部分房源没有租出去的情况下，就会通过房租上涨来转嫁成本。”易居研究院智库中心研究总监严跃进表示，该问题也需要市场和相关部门多加关注。

　　在今年5月30日，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官网信息显示，《北京市住房租赁条例》已在近日通过审议并正式公布，将从今年9月1日起正式实施。届时，住房租金明显上涨或者有可能明显上涨也将受到监管部门的干预。

　　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也并不是自如第一次被卷入舆论风波。此前自如也曾在2020年被曝出涨房租问题，并曾因出租房甲醛超标、暗藏偷拍摄像头的“隐私门”、将中水接入自来水等事件，引发过网络热议。

　　而现在，自如更应该认真考虑，该如何留住租客们的信任了。

　　（应受访者要求，李丰、魏蓝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