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BC上月专访芒格万字全文：把大部分上场时间都集中在最好球员身上，通过比赛去学习

　　来源：投资人记事

　　2023年11月14日，查理芒格在加州洛杉矶接受CNBC记者贝基·奎克的专访。这本来是为2024年元旦查理·芒格百岁寿辰做的准备，不幸的是，芒格在2023年11月28日离开人世，享年99岁。

　　11月30日，CNBC官网发布这期《查理·芒格：机智与智慧的一生》访谈完整文字记录。

　　以下是访谈全文，小雅做了翻译，原文标注是五个部分，小雅给每个部分加了小标题。

　　第一部分

　　打好手上的牌，尽己所能地获得更多优势

　　芒格：我的人生确实有些与众不同。有趣的是，一个本来要当律师的人，最后却成了世人眼中的投资大师，而不是律师。

　　奎克：我有一次叫你律师，我想那是你对我最恼火的一次。

　　因为你是从律师起步的，但你涉猎各个领域，并且试图从不同学科和生活方式中学习。你是有意识这样做吗？

　　芒格：当然。我知道这样做的好处。

　　奎克：你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这样做的好处的？

　　芒格：这是水到渠成的。

　　我天生就有点傲气，而且我的头脑也不是很出众。你知道的，我虽然是前 1%（智商），但不是天才。所以，我不可能在一个需要天才的领域里取得成功。

　　但我的脑子比一般人要好得多。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就是打好手上的牌，尽己所能地获得更多优势。

　　其他人也都这么做。他们也是利用手上的牌，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更多优势。

　　奎克：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孩童时期？

　　芒格：我从小就这样。上小学的时候，我就经常在心里改进课本，让它更正确。因为我发现老师讲错了。

　　奎克：他们哪儿讲错了？

　　芒格：他们有一些疯狂的想法。

　　比如说，我的拉丁文老师是个不适应社会的人，她是弗洛伊德的忠实信徒。

　　我是在高中时第一次读到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当时，我从当地图书馆购买了弗洛伊德全集。这是一本很厚的书，我非常费力地阅读。然后，我意识到，弗洛伊德是个见鬼的疯子。

　　所以我决定，我不会从我的拉丁语老师那里去学这些。

　　一个拉丁文老师居然在教弗洛伊德的理论，她很古怪。当然，我也古怪。

　　我也遇到过一些很棒的老师。我一生中最好的老师是朗·富勒。他是所有法学院最好的合同法老师。而合同法是每个法学院最好的课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它与亚当·斯密等人创立的新经济学理论非常完美结合在一起。

　　奎克：但是在遇到他之前，你就有了（多元）思维模型的概念。

　　芒格：是的。我是自己琢磨出（多元）思维模型。但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朗·富勒。我非常佩服朗·富勒。

　　我一生中从未对其他老师感到过如此敬佩，包括一些天才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他们做了一些了不起的事情。但富勒真的对我影响巨大——他确实改变了我的生活。他差点让我成为一名法学教授。

　　我考虑过当一名法学教授。但后来我明白，我很擅长多元思维模型。

　　奎克：来聊聊本杰明·富兰克林吧。他是我们国家的创始人之一，他非常有名，给出了有名的——。

　　芒格：他是个天才。

　　奎克：他是个天才。他在很多不同的领域自学成才。

　　芒格：是的，他是靠自学的，他好像只接受过两年小学教育。这真是不可思议。当晚年发现自己需要学代数之类的知识时，他就去找教科书，自学成才。

　　他是一个完全靠自学的人。这件事很有意思。一个什么都自学的人，比如拉丁文，他怎么能在这么多不同领域都成为全国顶尖呢？有他在，真是我们的幸运。

　　奎克：是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效仿他的做法？

　　芒格：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效仿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但我肯定有点模仿他。我喜欢把金融常识和日常生活结合起来。

　　奎克：你的大学生活从密歇根大学开始。

　　那时候你还很小，因为你在小学时期跳了几级。你选的是数学专业。为什么选数学？

　　芒格：因为我不用努力就能拿到 A。这就是我选数学的原因。

　　奎克：后来你改变想法了。

　　芒格：是的。

　　奎克：后来第二次世界大战打乱了一切。珍珠港偷袭事件发生时，你才17岁。

　　芒格：后来我觉得，生物学或者地质学都无法应对战争，我应该从物理学入手。所以我选修了物理学。

　　奎克：然后你专注于物理学？

　　芒格：其实也没学多少，因为刚学习了物理学的基础，我就以一名二等兵的身份进了空军部队，隆冬季节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睡在帐篷里。

　　奎克：查理，你是在1924年元旦出生的。你见证了一个世纪的变迁。我想知道，你是否曾经停下来——

　　芒格：不仅如此，我还深受前一个世纪的历史影响。

　　事实上，你可以说，大部分人类文明的进步都发生在最近两个世纪，我生活在其中的后一个世纪，紧承前一个世纪。前一个世纪，有很多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萌生。

　　细想想，技术革命就发生在那个世纪。你知道，那个时候，各种金矿出现，蒸汽机等发明应接不暇，这必然促进整个经济繁荣。

　　当人类有了大量的闲暇，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却还吃不饱的时候，这是一个奇妙的时代，是一个即将迎来全面增长的世纪。

　　奎克：然后，你在1924年出生了。

　　芒格：在那之后，我父亲在这样的世界里长大，如果你想在内布拉斯加州的林肯市转转，你只能坐马车，没有汽车，没有广播。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铁路很原始。那是他成长的环境。

　　奎克：最近一个世纪发生了什么？也很了不起吧？

　　芒格：是的。我活的这一百年更了不起。几乎现代生物学、现代医学、现代工业文明、现代化学，全部都在这100年里出现。

　　想象一下，如果没有现代化学，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我们有现代化学之前，照片已经存在一百年了。但现代照片是由一个天才的化学家完成的。

　　但不管怎样，他创造了一家强大的公司、一只伟大的成长股，甚至更多。最后，它在破产中让股东们一无所有。

　　奎克：伊士曼柯达？

　　芒格：是的，伊士曼柯达，这是一个真实而震撼的事件。

　　当然，这对我也有启发。因为如果像老伊士曼那样聪明的人，和像老伊士曼那样雇佣了很多杰出人才的人，都能把公司弄得破产，我认为，少数人更容易把大公司最终弄破产，哪怕他们做了最大的努力去挽回。

　　奎克：你从中得到了什么教训？

　　芒格：嗯，想在任何事情上做得非常优秀并且赚钱，是非常难的。这就是我从中得到的教训。

　　奎克：你给了人们很多生活的基本原则，都非常行之有效。

　　我记得你的说过，第一，要降低期望，第二，要有幽默感，第三，要让自己被朋友和家人的爱环绕。很显然——

　　芒格：是的。当然。

　　奎克：我很难想象，你会把预期值降到很低。

　　芒格：是的。我确实这样做了。

　　奎克：怎么会这样？

　　芒格：好吧，让我举个个例子，这个例子再合适不过了。

　　我从小在奥马哈长大。我父亲最好的朋友住在两个街区以外。他有两个儿子，我的岁数正好在他两个儿子的年龄中间。

　　小埃迪·戴维斯是一个机械天才。他可以快速地拆开任何东西，然后完美地重新组装起来。而且，他也一直在看书。他所做的就是坐下来看书。他是一个非常书卷气的小天才，拥有强大的机械能力。

　　他的父亲老埃迪·戴维斯是内布拉斯加大学著名数学教授的儿子，他没什么钱。在那些日子里，他有一个庞大的家庭。他什么都会做。他能立体地看东西。

　　很明显，任何需要机械能力的事情，我都不如两个戴维斯。

　　你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徒劳无益，都不会让我变成像戴维斯博士或者其他高手那样的飞行施法者。我就是没有那种能力。

　　所以，我决定避开小戴维斯和老戴维斯，不要在他们擅长的领域与他们竞争。

　　奎克：了解自己的能力圈。

　　芒格：是的，要了解自己的能力圈。这让我远离了那些生意。

　　但我不太满意。如果能再聪明一点，再早点意识到这一点，我可以做得更好。

　　奎克：天哪，你在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已经很成功了，可你还想着能有所不同。

　　芒格：嗯，不，但我可能会有几万亿，而不是几十亿。

　　奎克：你会坐下来认真想这些吗？想过会有什么不同？

　　芒格：是的，我会想这些，我想过这些。我会去想，因为不够聪明或者不够努力，我差点错过了什么。

　　第二部分

　　保持富有并不难，保持理智才难

　　奎克：回望过去一百年，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会改变什么？

　　芒格：我会回去做一些事情。当然，如果我知道现在会发生什么，再回去做那些事情就容易多了。我想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奎克：你做错了什么？有什么本可以做的更好的地方，你没有做得更好？

　　我本可以早点开始，本可以让复利更久，让复利更高。

　　奎克：所以，你少赚了很多？

　　是的，本来如果能活到一百岁，我可以更富有。而且我通常是意识到了自己本可以做地更好。考虑到我手里的牌，我本可以做得更好，很容易做得更好。

　　奎克：但你不是一个在自己身上花很多钱的人。我们现在坐的房子是很漂亮，但这房子你已经住了七十年。你本可以搬家，花更多钱。

　　我知道。但沃伦也在他的老房子里住了大约六十年，我们很相似。

　　你看，我们也不傻，看得到我们那些有钱的朋友住着非常豪华的房子。我想说的是，在现实生活里，它们都会使人不那么快乐，而不是更快乐。

　　奎克：怎么会这样？

　　换句话说，有一套基本的房子真的有好处。但一座非常豪华的房子，大道可以一次招待一百个人，这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它对你没有多大好处。

　　奎克：这些年你说过一件事，至少我有听过，保持富有并不难，保持理智才难。

　　是的，当然。

　　奎克：我的意思是，你对生活的重要建议是——

　　避免陷阱。

　　奎克：反过来想，试着找出你不想去的地方。

　　没错，有点理智的人，都应该这样去生活。

　　我认识的所有人和我的朋友们，他们都不会沉溺于酒精，那太危险了。

　　如果一件事会把很多好人拖入深渊，他们就会远离它。

　　年岁渐长，我注意到，所有早期心脏病男性患者有一个共同点：大量抽烟。

　　我很早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一次，我试着学抽烟，这样，我就可以像其他高中孩子一样酷。我试过这种能毁了生活的东西，但它让我恶心。所以我说，“去他的。”

　　那些让自己见鬼的东西，你在学着去做的时候，就会感到恶心。

　　我说，“要经历那么多的恶心，让我没了抽烟的兴趣。”所以，我就不抽了。

　　奎克：你偶尔也会喝酒，对吧？

　　芒格：是的。但我不会再喝了，我曾经几次喝过量。

　　我的家族里有不少酒鬼，还有不少人差点成为酒鬼，这让我总是担心。所以，不管喝什么酒，我都非常谨慎。我偶尔会喝醉并呕吐，这让我恶心，让我能戒酒。

　　奎克：每个人都想有生活秘笈。你的秘笈是什么？你有认真去——

　　芒格：嗯，我没有秘笈。我避免常见的失败方式。因为我总是去避免各种常见的失败方式。

　　你教会我玩扑克的错误方法，我就会避免它。你教我做其他事情的错误方式，我也会避免它。的确，我避免了很多错误，因为我太谨慎了。

　　奎克：但你还是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你会吃花生酥。

　　芒格：是的，但这并不重要。我也喝健怡可乐。我敢肯定，健怡可乐缩短我的寿命一点点，但我不在乎，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周就是躺着意识不清醒，无论如何，健怡可乐是我想要的生活中的美好部分。

　　健怡可乐可能让我少了一个月。但谁知道呢？它让我少活的是最后一个月，而不是第一个月。

　　奎克：但如果别人问你最好的生活方式是什么，你会告诉他们避免疯狂的事情，避免让自己堕落的事情？

　　芒格：是的。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疯狂。疯狂比你想象的要常见得多。人很容易陷入疯狂，一定要避免它。

　　奎克：你还说过一句话，“财富越多，年龄越长，越要理性。”（"Whatever you are wealth and age will make you more so."）

　　芒格：是的，没错。

　　第三部分

　　正确评估赔率，坐在于己有利的凳子上

　　芒格：小时候，我比其他小男孩更有钱。我过去常在操场上去弹玛瑙珠，用玛瑙珠去弹赢那些彩色珠赚钱。

　　奎克：弹珠？

　　芒格：是的，是弹珠。玛瑙是最贵的弹珠。我从来不想失去我那件珍贵的藏品，你知道，如果有人比我更溜地玩弹珠，我绝不下赌注，除非我比对方玩得更好。

　　奎克：这有点像你一生养成的习惯。你不和会让自己输的人打牌。

　　芒格：没错。我并不能总是摸到好牌，我只是经常会摸到好牌。但我必须和那些笨蛋一起上牌桌。

　　奎克：那些不能像你一样正确评估赔率的人？

　　芒格：是的，他们不会用评估赔率的方式。当老师教排列组合的时候，你学过并且用心记住了。

　　奎克：你做很多事情，都是你事先筛选过的。我的意思是，我想你称之为“坐在了对自己有利的凳子上”。

　　芒格：是的，当然。

　　奎克：你等待那些又大又肥美的进球机会，你不会做很多事情。因为——

　　芒格：是的，没错。

　　奎克：所以，你认为现在赚钱更难了吗？

　　芒格：这个问题非常有趣，也非常重要。

　　当然，赚钱更难了，难的你无法置信。发现赚钱变难的人，是那些曾经让沃伦发了大财的人，比如本·格雷厄姆和他的同事多德，他们在哥伦比亚大学上了一个该死的兼职课。

　　本·格雷厄姆做的最有趣的事情是，他教你找到一些好东西，并且长期持有。但对他来说，长期是几年，而不是几十年。

　　他开了一个小的投资合伙企业，用提成业绩报酬等方式赚钱，这样做了40、50年。他的投资者总的来说不是很富有，但是与他相处地不错。在拿到客户资金之后，他们获取合理分成，客户得到更高的费后收益。

　　所以，他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产品，并教会你一些东西——哪怕买入的是一个糟糕的生意，只要足够便宜，只要股价低于净资产，你买到的资产至少是你出价的两倍，就是可以的。

　　在好公司和坏公司中挑来挑去，选出最高性价比的东西，那是格雷厄姆的模式。

　　这个方式他坚持了50年，他的客户有着丰厚的回报。当他变得如此出名，部分受益于巴菲特和巴菲特的成功。

　　每个人都试图做同样的事情。当然，当所有人都涌入，试图成为一个小格雷厄姆，竞争越来越激烈。这就是现在发生的事情。

　　格雷厄姆因为大萧条而唾手可得的投资机会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果你只是试着从一个低估的的烂企业换到另一个，算上所有成本和其他费用，对于那些真正的投资人来说，收益不够高，费力不讨好。这是现在面临的情况。

　　但在格雷厄姆的时代，这是最好的方法。

　　奎克：你往前进了一步，只寻找好的企业。

　　芒格：我立即就看出格雷厄姆错了。

　　真正的赚钱，是买入那些真正伟大的企业，它们带你一路向上、向上、向上、向上、向上。我从没想到，当沃伦和我，我们从小资金开始起步，规模会到一亿美元，更别说几千亿美元了，这是件神奇的事情。

　　奎克：发生了什么你没意料到的事？是什么导致了你们的成功？

　　芒格：我们比大多数人少一点疯狂，也比大多数人少了一点愚蠢，这的确帮助了我们。

　　另外，我们比大多数人有更长的跑步时间，因为有些东西让我们活到了九十多岁。这给了我们一条漫长的道路，我们小小的起步蹒跚开始，一直做到了90多岁。这是真正发生的两件事。

　　当然，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变得聪明起来，投资了越来越好的企业，越来越了解可能发生的坏事。

　　你知道，坏事有多容易爬进来，我们越来越擅长避开它们，年迈的时候比年轻的时候更擅长。这一切都奏效了。

　　奎克：我想起了2015年，那是伯克希尔50周年，你在股东信中写道，你当时手头有600亿美元现金和其他很多资产。

　　你以为，这些现金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少，因为你会买更多资产。现在，你有将近1600亿美元现金。你有没有机会用这些钱做一笔大投资？你有看到机会吗？

　　芒格：嗯，当然有机会做一笔大买卖，机会可以大到那些没有1600亿美元的人做不了。

　　我们有1600亿美元的现金，还有我们应得的高信用评级。谁能比得上我们？没几个。

　　是的，我们可能做一笔大的投资，但是会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它不能太小。因为它有多好并不重要，我们现在的规模太大了，买入太小对收益影响不大。我们需要一些大机会，来花光我们所有现金和借款。

　　谁会比一个有1600亿美元现金的人更有机会找到一些东西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有长期买便宜货的丰富经验呢。

　　我认为这是可能的，它可能需要由其他人来完成。你知道，下一次，我们也许无法从旧柠檬里多挤出一点柠檬汁。但我们也许可以——他们可能不得不去挤一些新柠檬，我的意思是，新人可能不得不做出新的决策。

　　但是，谁能比那么多年来见证过所有早期过程的人做得更好？况且，这些人看过它们的运作过程，而且以1600亿美元的现金作为起点。

　　奎克：你是在说格雷格·阿贝尔和阿吉特·贾恩。

　　芒格：是的，任何一个——

　　奎克：泰德和托德。

　　芒格：或者是某个不确定的人。

　　伯克希尔显见的主要技能，就是我所说的“伍登效应”的威力。伍登是一个时代最出名的篮球教练。你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当然像沃伦和我这样的人，我们就自然而然地做了同样的事。

　　伍登把大约90%的上场时间集中在七名球员身上。其他人都只是给这些人陪练。这就形成一种赢得篮球比赛的好方法，因为你找到了最好的球员，并把大部分上场时间都集中在最好的球员身上。

　　更多的比赛创造了不断更好的水平。通过比赛去学习，这是你仅仅通过练习投篮永远无法学到的。所以，他把所有的上场时间都集中在他最好的球员身上。

　　这种朴素的思想，正是伯克希尔在实践的。

　　奎克：你谈到了伯克希尔一路走来做的一些投资，你从中找到了快乐。我觉得，华盛顿邮报是一个很棒的例子。

　　芒格：当然。谁不喜欢与非常令人敬佩的人一起快乐地享受极大的成功呢？这就是沃伦和我所做到的。这当然很有趣。

　　伯克希尔历史上的有趣之处在于，是什么把伯克希尔的净资产从最初的3亿美元变成了初期的30亿美元。

　　奎克：是什么呢？

　　芒格：就是蓝筹印花，喜诗糖果，布法罗新闻报，还有阿吉特·贾恩来到我们这里时的早期保险业务。

　　是这些投资成功的协奏效应。我们从这些不算好的杂乱无章的业务中赚取了不可思议的利润。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其中也有一些运气成分。

　　奎克：沃伦说过，他最糟糕的交易是买下伯克希尔哈撒韦本身，那些纺织厂。你最糟糕的交易是什么？

　　芒格：我最糟糕的交易是，为芒格家族买了阿里巴巴的股票，这是一家相当不错的公司。

　　但我觉得，它被过度炒作了。而马云在与政府打交道的问题上犯了错误。

　　我有一些不太好的投资，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太好的投资，投资会有失手的时候。最伟大的网球选手，有时候也会在中心球场上打得很糟糕。这是正常的。

　　奎克：我觉得，人们有时候从错误中学到的比从成功中学到的更多。

　　芒格：是的，即使在最糟糕的日子里，也能学到很多。

　　真正的问题是，你要知道，每个人可能会遇到糟糕的一天，但是这一天绝不能糟糕到彻底毁了你。

　　奎克：这在投资上意味着什么？保证不用杠杆？

　　芒格：生怕错过任何机会。这就像棒球运动员，他们试图每次投球时都打出全垒打。

　　伟大的全垒打手，并不会对每一次投球都挥棒。他们会等待一个他们真正能够挥中的球，这也是伟大的股票交易员所做的。

　　第四部分

　　官僚机构臃肿很难消除

　　奎克：查理，让我们谈谈官僚主义。因为你已经谈到了官僚主义的问题，无论是大公司，还是政府。

　　芒格：我是说过。

　　奎克：你会怎么处理一些臃肿的官僚机构呢？让我们从联邦政府说起吧。

　　芒格：我没法告诉你怎么做，这是很难的一件事。

　　因为你有两个问题，A，搞懂它，B，解决它。要做到这两件事真的很难。这就像你选择去爬珠穆朗玛峰，然后说，“哦，我一天就能跳上去。”你知道的，你没法一下跳上珠穆朗玛的高峰，这需要时间才能做到。

　　奎克：最近有一位总统候选人说，他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联邦政府里所有社保号以奇数结尾的人都炒了鱿鱼。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芒格：不是这样，这太武断了。而且，可能需要比这更大的改革。并且可能永远也做不到。这可能就像老年一样，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

　　奎克：但你仍然认为，政府有必要消除官僚臃肿，对吗？

　　芒格：当然。说到底，我热爱文明进步，这让我兴奋。奇怪的是，我的家族，我的祖父和祖母，有着同样想法。他们把我带到长老会教堂，给我看伟大的道德书。

　　但是当他们真正想教我东西的时候，他们给我讲的是由丹尼尔·笛福创作的《鲁滨逊漂流记》的传说，这些是让他们真正振奋的。

　　这对我有好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仍然在遵循鲁滨逊的生活方式。这就是我做的。我模仿鲁滨逊。很幸运，我的祖先和家庭其他成员信奉的有所不同。

　　我很擅长从离世的人那里学习东西，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的。我的祖父已经过世了，他的生命和我的从来没有过交集。

　　英厄姆祖父总是不停地谈论早期的日子，以及他是如何克服所有困难的。

　　他说，这看起来很容易，“回顾过去，这异常艰难，我想让你知道。”他说，“回顾我的一生，你们的孙辈们必须意识到，他给每个孙辈讲的是他的鲁滨逊版本，”

　　“真正的机会，并不会经常出现。你只会得到三四次这样的机会。当得到这样的机会时，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拿少了。”他总是说，“当机会非常确定的时候，你可以加杠杆。”

　　当然，这是个好建议，但是要确保你是对的，这才是困难的原因。你怎么能确定你是对的呢？你不能，这是重点。你没法经常这样做。

　　生活中有几次，即使你是英厄姆祖父或沃伦·巴菲特，你也只能得到几次这样的机会。如果你从沃伦·巴菲特的生活中去掉最重要的十次机会，他的整个业绩会大幅下滑。

　　我们知道，当天上掉馅饼的时候，要大胆去抓。

　　相比我们原先可以轻松找到的机会，现在我们能找到的机会要少得多。与现在相比，伯克希尔的价值以前可以很容易地翻一番，而要承担的额外风险几乎为零，要做到这一点，加一点容易获得的杠杆就行了。

　　奎克：事后看，你很高兴没有加杠杆，不只是因为潜在风险吧？

　　芒格：这是个有趣的事。我们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我们不想让那些在我们年轻的时候信任我们的人失望。

　　如果亏了四分之三的钱，我们仍然很富有。但是对每个股东并非如此。亏掉四分之三的钱，对很多股东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在使用股东的钱时，我们会非常谨慎。如果伯克希尔的股东只有沃伦和我，没有其他我们认识的人，我们会赚更多。我们会用更多的杠杆。

　　奎克：沃伦·巴菲特曾经说过，他可以解决解决华盛顿的预算赤字问题，只需要说，如果国家赤字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的3%，任何国会议员都不能连任。

　　芒格：是的。这在一些已经脱困的地方做过了，它已经见效了。它实际上并不是做不到的。沃伦当然是对的，这是可以做到的，至于是否一定成功，巴菲特和我都无法告诉你。

　　奎克：但这是最恰当的举措吗？它只是给了正确的激励措施——

　　芒格：我们可能不得不这样做，在一些管理不善的地方，显然我们得更回到亚当·斯密所提倡的，宁可忍受不平等，也不要贫穷。我更喜欢不平等，而不是贫穷。

　　奎克：我是说，现代货币理论失效了吗，你会担心吗？

　　【注：现代货币理论（简称 MMT）认为，现代货币体系实际上是一种政府信用货币体系。并非先有税收，再有财政开支；反而是财政开支创造了货币流通，政府再通过税收回收货币。

　　财政赤字并不意味着政府会陷入财政危机，赤字相当于增加货币供给。基于该货币理论，MMT主张“功能性”财政政策。财政开支不必量入为出，而应以促进就业和民生为原则。】

　　芒格：现代货币理论当然有效。现代货币理论所提倡的债务水平，过去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发生，现在却可以随意制造，为了避免一些家庭在经济底部遭遇困境时带来的不快。

　　我不确定，当一些家庭没有被挤压到经济秩序的底部时，整个理论是否有效。这可能是走向文明的途径，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财政上负债，不管感觉好坏，甚至不管是否奏效，无论是短期见效还是长期有效。也许我们只能这样做。

　　奎克：来谈谈年龄话题。很多公司取消了强制退休年龄，很多董事会也取消了强制退休。但现在有个问题是，拜登和特朗普是否太老了，无法在81岁和77岁的时候当总统。

　　芒格：我的看法，也许每个美国人都太老了，当不了总统。这份工作太难了，看起来是这样。

　　世事难料，也许这就像我表哥的脑膜炎，也许这是你被发到的牌，也许都不让你玩下去。我们不知道。

　　奎克：你说的是年龄因素还是——

　　芒格：不，我是说核战争。

　　奎克：核战争，就是当总统必须面对的？

　　芒格：是的。如果你有一个很大、且硝烟弥漫的国家，当总统并不有趣。

　　奎克：你可以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无须担心。但是——

　　芒格：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因为我无法解决它。

　　它进入了我的“太难”的文件夹。即使我使出全力，我也无法解决它。

　　第五部分

　　艰信战士精神，迎难而上抓住机会

　　奎克：你捐赠了很多钱。

　　芒格：是的，但不像沃伦。芒格把大部分的钱交待给了后代。我做的完全相反，捐赠是一笔较少的钱，大部分钱我没有用于捐赠。

　　巴菲特捐出了大部分的钱，现在他不是撒手不管，而是进入了巴菲特基金会，这些基金会会持续一百年。

　　奎克：你的愿望清单上，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芒格：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我现在比96岁的时候老了很多，也弱了很多，我不再想钓一条200磅的金枪鱼，这太累了，需要太多体力。

　　年轻的时候，我愿意付任何代价去钓一条200磅的金枪鱼，但我从来没有钓到过。

　　现在如果有机会，我也会拒绝。我甚至都不会有这种念头。随着年岁渐长，你会放弃有些东西。

　　奎克：你很有活力，社交日常很忙碌。你使用 Zoom，也享受早餐和午餐。

　　芒格：我喜欢这样。这是我想要的老年生活。

　　我没有刻意安排，它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当发生的时候，我迎接它。

　　我非常善于发现“不对等的优势”。老年人有老年人的优势，正如年轻人有年轻的优势一样，我只是抓住它们，砰，砰，砰（迎战生活）。

　　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一件事，是再娶第三个妻子，太晚了。

　　奎克：为什么？

　　芒格：为时已晚。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必要的。他们在婚姻中比在婚姻外舒服地多，他们真的需要婚姻，才能完整地活着。

　　奎克：你和南希，你的第二任妻子的感情如何。

　　芒格：是的，婚姻长达52年，这是一段漫长的婚姻。她活到了86岁，这是漫长的一生。虽然有过艰难，但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有一些艰难。她的艰难都是在生命最后阶段发生的。

　　奎克：我的意思是，查理，人们看到的你非常富有，你拥有伟大的机遇和所经历的一切，但你也奋争过。

　　芒格：当然。每个人都有过奋争。生活的铁律就是人生必经奋争。

　　奎克：我试着回想一下你可能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时刻，以及你是如何度过这些时刻的。

　　芒格：嗯，我们都知道如何度过难关。现实主义的伟大哲学家，也是我所说的奋争的伟大哲学家。只要坚持下去，你能面对几乎所有事情，这是你唯一能做的选择。

　　你无法让死者复活，无法治愈垂死的孩子，很多事情你都做不到。但你必须成为战士，挺过去。

　　即便你不得不走在街上，每天哭几个小时，也要像战士一样，向前走，哪怕流泪，也不能放弃。你可以哭，但你不能放弃。

　　奎克：你生命中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芒格：当然。我第一个孩子去世的时候，我一直在哭。但我知道，我无力改变命运。那时候，儿童白血病的死亡率是100%。

　　奎克：那是你的儿子，泰迪。

　　芒格：那已经过去了。现在白血病的治愈率已经高达90%以上，这是一个惊人的进步。想想看，白血病的治愈率给我带来了多少慰籍。

　　人类做了什么，人类和文明经历了什么，就是像战士一样走过那些艰难岁月，这些岁月里，脑膜炎夺走我的表弟汤米，白血病夺走我儿子泰迪。

　　想想看，这些病现在都有了治愈方法。这些疾病几乎完全能治好了，对于那些后来出生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你能明白我为什么喜欢文明。对我来说，文明就是人类在过去两个世纪实现的。这是值得关注的好事。

　　奎克：沃伦·巴菲特告诉我，很久以前你告诉过他，他应该过自己的生活。他应该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写好自己的讣告，然后按照上面的方式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芒格：是的。

　　奎克：我猜，你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芒格：你知道，我是按照我想过的生活来写我的讣告的。

　　如果你在意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关系。如果人们忽略它，我也不在乎。反正我都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不是一个坏主意。

　　沃伦和我都在老房子里，住了十年又十年。我们所有的朋友都变得富有，建了更大更好的房子，我们自然也可以有更大更好的房子。

　　我们俩都考虑过买更大更好的房子。我有很多孩子，这甚至是有道理的。

　　但我还是决定，不过看起来像威切斯特公爵一样的生活。我要避免这样的生活。我是刻意这样做的。

　　奎克：为什么呢？

　　芒格：我不认为这对孩子们有好处。

　　奎克：是怕他们被宠坏了吗？

　　芒格：是的。你在一个富有的家庭里长大，生来就可以使用财富、享受奢侈生活。这是每个人都在用钱做的事情，你会跟着那些这样做的人学习。

　　奎克：你三十多岁时写的讣告，和你现在写的一样吗？

　　芒格：当然。我相信战士精神。艰难常常降临，你必须像战士一样应对，挺过去。

　　不时也会有难得的机会出现。你必须学会在它们来临时抓住它们，而不是当机会摆在面前时，只分到一小份。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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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冯体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