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涛：经济工作会议的新提法

经济工作会议给明年经济工作制定的大方向依然是“稳定优先，适度纠偏”——这个政策方向在12月政治局会议和更早的一系列政策信号中已经有所呈现。

但经济工作会议在大方向上又增加一些细节，也有一些新提法。这些细节和新提法，对理解未来的经济政策也至关重要。

新提法一：跨周期和逆周期宏观调控政策要有机结合

点评：这是很久之后重提“逆周期”，体现了“稳增长”在明年经济工作中的突出地位（经济工作会议通稿里有25个稳字）。

各地区各部门都要担负起稳定宏观经济的责任（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可能要量化考核GDP）。各方面要积极推出有利于经济稳定的政策（慎重出台有收缩效应的政策）。

明年政策发力将适当靠前，将存量空间在上半年前置。上半年各方面还是值得期待，经济预期折年率5%以上，努力实现经济“开门红”；下半年经济预期适当调低，全年在5%或略高。

新提法二：为资本设置“红绿灯”

点评：资本的逐利性是资本的本质，资本创造价值和野蛮生长都源于它的逐利性，哪一面是主流，关键在于能否正确而有效的引导资本的行为。

为资本设置红绿灯，核心是以法制和监管保障公平竞争，反对资本对基本要素的垄断。“红绿灯”的意义在于明确了监管规则且界限清晰，清晰的规则是释放资本活力的基础。

政策纠偏是明年经济和市场的主线之一，部分政策压力较大的行业，比如互联网、传媒、教育等，有望在有序发展中迎来政策执行层面的适度纠偏。

新提法三：化解风险要有充足资源

点评：这句话在通稿中容易被忽视，但很重要。前一句讲到了风险处置的方针和原则，方针是稳定大局、统筹协调、分类施策、精准拆弹，原则是压实地方、金融监管、行业主管等各方责任，压实企业自救主体责任，按照各自的职责推动风险的化解。

这些年对于金融、大型民企、地产等行业领域的风险化解，基本上都是按照这个思路和方法，先把责任确定好，把资源统筹好，在稳定大局的前提下，然后精准拆弹，比如包商银行和海航，最近的比如恒大。

对于城投债的风险问题，思路也大致相同，压实地方责任（不能出现第二个永煤），要有充足资源（类似贵州化债方案），只有先做到风险彼此隔离，才能各自化解债务风险。

新提法四：尽早实现能耗“双控”向碳排放总量和强度“双控”转变，新增可再生能源和原料用能不纳入能源消费总量控制

点评：推动能源改革，要先立后破，先给新能源的需求做加法。一是增加新能源消纳能力，在平价上网时代，消纳空间决定了新能源行业的天花板，需要在储能技术和新型电力系统上加大投入。二是推动考核机制从能耗双控向碳排双控的转变，增加减污降碳的激励，提升新能源发电和减污降碳行业的市场需求。

但不能淘汰煤炭，我国煤炭充足、廉价、稳定，对于维护国家能源安全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新能源发电“干净但不稳定”，煤炭发电“稳定但不干净”，两者在转型过程中要互相配合。

煤炭并非是“脏”的代名词，通过一定技术也可以做到清洁，也可以减碳。“新增可再生能源和原料用能不纳入能源消费总量控制”，鼓励石油、天然气、煤炭等能源产品用于生产化工品而非直接燃烧，利好煤化、石化、气化行业。

新提法五：初级产品供给保障

点评：这一段内容可以概括为能源安全和粮食安全。初级产品指的是农产品和能源矿产等，是整个经济最为基础的部分，是事关全局的战略性问题。应当高度重视我国初级产品进口依存度较高、有的还在上升的现状，比如石油、铁矿石、铜、金矿、大豆等，对外依存度都在70%甚至80%。

科技卡脖子的问题，短期尚可用技术替代或技术降级来暂时过渡，长期依靠从0到1的自主研发逐渐弥补缺口，但初级产品卡脖子的影响面更广，既难以替代和降级，也难以通过技术手段弥补资源禀赋的短缺。因此当前初级产品保供的战略优先级，应该在科技卡脖子问题之上。

对于高度重视的能源安全和粮食安全，政策抓手主要是提高能源品和农产品的生产能力，做好战略物资的储备，实施全面节约战略。

新提法六：必须有系统思维

点评：系统思维、系统工程的提法非常罕见，对经济社会的治理思路上升到了哲学层面。系统的特征是牵一发动全身，简单规则会被层层放大，局部合理加起来可能成为全局不合理，最后形成蝴蝶效应。如果经济工作不考虑系统的特征，用还原论的思维简单分解整体任务，容易出现好心办坏事的结果。

系统论的核心是开放与多元化会带来熵减与秩序，而封闭和单一化会带来熵增和混乱。市场就是一个复杂系统，各个主体相互作用又相互牵制，形成了一个动态平衡的关系。

系统思维的治理模式，简单说就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尊重市场，尊重常识和客观规律，做减法无法替代做加法，一刀切会带来远超预期的蝴蝶效应。所以这次提到“三敬畏、两慎重”——敬畏历史、敬畏文化、敬畏生态，慎重决策、慎重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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