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带着特别的喜庆与忙碌,悄然降临。在陇东地区,小年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日子。这一天,家家户户要吃搅团、送灶神、大扫除。
记得爷爷说过,小年吃搅团有着特殊的含义:搅团,搅团,越搅越圆,越吃越团圆;还有,送灶神时能派上大用场。再者,大扫除是个体力活,吃搅团抗饿。
天刚破晓,母亲便已起身忙碌。清晨的村庄,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息。厨房里,热气腾腾,一股温暖的馨香。大口的铁锅里,清水开始沸腾,水花不停地拍打着锅沿。母亲舀了两碗白面,又在另一个缸里舀出来大半碗玉米面,一起倒进洋瓷盆里混合均匀。随后,母亲把混合好的面粉一把一把撒入滚开的锅里,边撒边搅拌。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黝黑的锅底,越烧越旺。
约莫半个时辰,一大锅面糊逐渐变得浓稠,母亲双手紧握擀面杖,顺着一个方向快速搅动,搅的同时得将掺杂其中的面疙瘩全部挤碎,还需掌控好火候。不多时,锅里的面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母亲把柴火向灶腔深处拨摊开慢慢降温,搅拌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这时,便更考验母亲锅上的手艺。火太大,搅团偏硬不好吃,还容易焦糊锅底;火太小,搅团太软不劲道还粘牙,更没法吃了。母亲的神情始终专注,一锅搅团在她的手里渐渐成形,仿佛有了生命,愈发劲道诱人。
接下来便是调料汁了:剥好的蒜捣成细泥置入碗中,放些许芝麻,滴几滴香油,加之食盐、鸡精等佐料;把加热过的陈醋倒入蒜泥中搅匀,加入油泼辣子,再炝些韭菜。扑鼻而来都是汁子的浓香味,沁人心脾。一碗搅团,满满的浇上汁子,上面撒些香菜、小葱末。端在手上,红红的、绿绿的、油油的、汪汪的,犹如一幅五彩斑斓的山水画,让人看了就垂涎欲滴。
第一口下去,搅团的细腻和爽滑瞬间在舌尖散开,酸辣的汤汁刺激着味蕾,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父亲吃着搅团,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还不时夸赞母亲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母亲则回一句,“快点吃,今天大扫除,体力活全靠你。”会吃的人都知道,蘸着汁子吃搅团要直接吞咽,咀嚼甚少,那滋味美极了。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一碗碗搅团,不仅填饱了肚子,更温暖了心灵,让这小年充满了幸福团圆的味道。
等大家吃完搅团后,便要送灶神上天了。老一辈人把搅团叫“糊心饭”,这有一种特别的说法。据说吃了它可以糊住人们的心,这样就能避免大家在置办年货时毫无节制地大把花钱。不仅如此,家里还会给灶神喂上一点点,目的是糊住他的嘴,免得他上天庭后,在玉皇大帝面前告状,胡言乱语说这家人的不是;更虔诚地祈祷,希望灶神爷多言好事。
等到大年三十时,父亲会再次贴上崭新的灶神画像,然后焚香烧纸放炮仗,极其虔诚地祈祷,迎接灶神回家,保佑新的一年家中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忙完了送灶神仪式,全家总动员开始打扫卫生。抬沙发茶几、搬桌椅板凳,凡是能抬动的家具物件统统放在院子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彻底底打扫房屋,清扫灰尘,擦拭玻璃,整理杂物,家人的脸上洋溢着认真与喜悦,每一个角落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母亲把灶腔上的大锅、小锅也拎了出来,铲着厚厚的锅底灰。我总喜欢在搬动后的犄角旮旯里转转、看看,每年都有意外的惊喜,丢失的玩具、书籍又冒出来了。有时,还能捡到个五毛、一块钱,真叫人开心不已。
当夜幕降临,窗外的烟火绽放,屋内整洁明亮。这小年,有美味的搅团,有虔诚的祈祷,有热闹地清扫,让幸福和团圆的味道,永远留在了我们心中。
□雒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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