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洛加
我喜食豆花,几十年所吃无计其数,难以忘怀的是最近朋友家的那钵菜豆花,虽很普通,味道却无法复制。
这次吃菜豆花纯属偶然,邀请我的是交往几十年的发小赵二毛。他家所在的下半城老街因旧城改造整体拆迁,即将告别住了半辈子的老屋,迁居到上半城的一幢电梯楼房。二毛告诉我,家里有他父亲留下的好多老版文学书,我若喜欢,快快去选。
于是欣然前往。赵爸生前是中学语文老师,我早就晓得他家那口朱红土漆木柜藏书颇丰。二毛家在堡坎下那座历经百年风雨的老院子里,门窗朝向天井,一株老黄葛树遮了半边天,树下是赵爸垒石填土建成的菜圃,外沿贴满碎碗瓷片,花花绿绿惹人喜欢。赵妈见缝插针种了辣椒、青葱、蒜苗,甚至还用淘汰的竹凉棍搭了个瓜架,十来根丝瓜在架上招蜂引蝶、翠绿欲滴。水泥森林的闹市一角有如此田园风光,实属罕见。
系着围裙的赵妈在柴灶上点制豆花,缕缕豆香满院飘浮。她以做得一手家常好菜而远近闻名。见我跨进院门,便笑着唤我:“娃儿,你有口福呢,今天我们吃菜豆花。”
我盯着灶上那口白浆微沸的大号铁锅,诧异地问:“我们才几张嘴哟,吃得完这么多么?”赵妈嘴角上扬浮出笑意,并不作答。弯腰从菜圃拔了半筲箕辣椒和葱蒜,吩咐儿子去摘架上的丝瓜,“不要全部摘光,藤上给邻居们留几根哦。”
我进屋选书,黄葛树影穿过木格窗在书页间摇曳,隔壁灶房不时传来二毛母子忙碌的声响。
中午的餐桌让我睁大了眼睛,几盘精致小菜簇拥着一大钵颤悠悠、绿莹莹、热雾氤氲的丝瓜菜豆花,蘸料则是刚采摘的辣椒、葱、蒜,加上生姜、花椒、食盐舂捣而成的糊。我松了两次皮带扣,强烈感觉胃口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好过。席间,邻居们接二连三跨进门来拱手作揖:“赵妈,谢谢你叫二毛送来的菜豆花,这份邻里情啷个忘得了哦!”
二毛指指满屋捆扎停当的物品告诉我,搬家公司今天下午上门,他家走第一,不出三五日这座老院子就会搬空,只剩下那株黄葛树咯。又指指饭桌,这是他家告别老街老院的最后一顿饭,也算饯行吧。二毛感叹:“我妈想住电梯房想了几十年,现在终于圆梦,高兴得好多天都没有睡好。”
赵妈的目光在屋内缓缓滑过,最后停在墙上微笑着的赵爸脸上。撩起围裙沾了沾眼角,有点羞涩地喃喃低语:“真要离开漏雨漏风、出门就爬坡上坎的老窝,啷个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呢?”
次日,二毛微信@我:“搬家时我妈谢绝工人帮忙,亲自用我爸最喜欢的青花瓷钵(你记得不,昨天用它装的菜豆花),装了黄葛树下我家菜地的泥土,她要在新家阳台上继续栽种。我妈说,新楼高,空气好,阳光和雨露肯定更滋润呢!”
(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

VIP课程推荐
APP专享直播
热门推荐
收起
24小时滚动播报最新的财经资讯和视频,更多粉丝福利扫描二维码关注(sinafin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