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宋灵云
“沉檀龙麝”为我国古代四大名贵香料，其中为首的便是沉香。沉香形成方式独特，香品高雅，自古便深受皇室贵族、王公大臣、文人墨客的喜爱。一缕幽香传古今，沉香不仅与宗教、礼仪、文学艺术相互交融，更成为医药、建筑、收藏、社交等领域的特殊元素，在悠久灿烂的中华文化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沉香木雕寿星。
香韵初展
“香之为用，从上古矣。”相关研究表明，我国最早的用香事例可能源自“燎祭”，但早期所用的香料并非沉香。西汉时期，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后，西域、天竺的乳香、胡椒、石蜜及交趾的沉香等，流入中原地区，香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但这些来自异域的香料十分稀缺，熏香习俗仅流行于皇室贵族之间。据《西京杂记》记载，汉成帝永始元年（公元前16年），赵飞燕封后，其妹赵合德送的贺礼中就有“沉木香”，可见沉香在皇亲国戚眼中仍弥足珍贵。
目前可查到关于使用沉香较早的记载源自《隋书·礼仪志》，“梁武帝制南郊明堂用沉香，取天之质阳所宜也。”魏晋南北朝时期，香风渐浓。巨富石崇“又屑沉水之香，如尘未，布致象床，使所爱践之”，就连厕所也“置甲煎粉、沈（通沉，下同）香之属”，如此奢华的生活，令人咋舌。后来，唐代诗人杜牧经过石崇生前居所金谷园遗址心生感慨，写下名句“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沉香也是一种名贵药材。南朝（梁）陶弘景在《本草经集注》中记载了沉香的药用功效，“悉治风水毒肿，去恶气”，这是沉香作为药物最早的记载。而南朝（宋）范晔所撰《和香方》是目前所知最早的香学专著，书中云“麝本多忌，过分必害；沉实易和，盈斤无伤”。
盛世斗香
唐代，沉香的使用进入精细化、系统化阶段，宫廷用香的奢华、宗教行香的盛行、礼制用香的普遍、唐人对香料的痴迷、优美的咏香诗句无不展现出磅礴大气的盛世景象。
沉香在唐代是贡品，《唐六典》所列的贡物清单，“广州府之沉香”赫然在列。阎立本《职贡图》中描述了这样的画面：武德年间，长相似今东南亚人的使者背负奇石般的沉香香料来到长安，将其作为朝贡珍宝进献给大唐统治者。
唐代宫廷贵族用香的品级和数量远超前代，他们“各携名香，比试优劣”，定期举办斗香活动。皇亲国戚用沉香建起亭台楼阁，香溢四季。今陕西西安兴庆宫遗址内，有一处标志性建筑“沉香亭”，相传为唐明皇与杨贵妃避暑所用，李白在此写下千古名篇：“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唐代宫廷中有专门掌管香药、焚香事宜的机构，也有合香师，沉香应用场景多元。除夕“院院烧灯如白日，沈（沉，下同）香火底坐吹笙”；宫廷女子以沉香熏衣，“轻寒衣省夜，金斗熨沉香”；贵族们赏玩沉香，“各把沈香双陆子，局中斗累阿谁高”。
唐人爱美，用于化妆的香粉中也有沉香，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中有大量以沉香香身、养颜、制药的相关记载。1987年，出土于陕西宝鸡法门寺的双鸿纹海棠形银盒中，还保存着一块凝结成块的沉香粉。
文人尚香
与唐人对香气的痴迷有所不同，沉香在宋代被视为能够增加生活情趣、激发艺术灵感的妙物，沉香逐渐与香道、艺术创作、修身养性等融为一体。
焚香与点茶、挂画、插花被宋人称为“四艺”，以香为友、以香寄情在文人士大夫中极为流行。焚香方式也十分雅致，即将沉香隔火蒸烤，细细品味缥缈变幻的香气。读书、对诗、作画时，常在书房的香几上放一个香炉，点燃沉香。宋代文人视焚香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杨万里有诗云“起来洗面更焚香，粥罢东窗未肯光”，曾几则称“有客过丈室，呼儿具炉熏”，晁端礼更是“沈水香消罗袂透。双橹声中，午梦初惊后。”
宋徽宗《听琴图》中出现了香炉。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许多文人不仅焚香，还研制香方，举办斗香会、品香会。黄庭坚自称“香痴”，作有《香十德》，相传他巧用沉香配制出意和香、意可香、深静香、小宗香，合称“黄太史四香”。
案上手边的茶也香。宋人用茶，并非直接冲泡茶叶，而是将茶叶蒸、捣、烘、烤做成茶饼，即“团茶”。制作团茶时，加入沉香等香料，就是“香茶”。嗜香的宋人还发明了沉香熟水，南宋陈元靓在《事林广记》中记载了制作方法：“先用净瓦一片，灶中烧微红，安平地上。焙香一小片，以瓶盖定。约香气尽，速倾滚汤入瓶中，密封盖。”如此费心思调制的沉香熟水到底滋味如何，令人好奇。
在宋代，香料成为一种较为常见的商品，在市场上流通交易。在北宋《清明上河图》中，汴梁城东门外的十字街口有一家香铺，门前的竖牌上写着“刘家上色沉檀拣香”。另据南宋吴自牧《梦粱录》记载，临安城酒肆中“歌叫买卖者，如……麝香、甘露、沉香、藕花”，可见沉香已进入零售领域。
北宋《清明上河图》里的沉香铺。
以香琢器
明清时期，沉香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制香技术、香品和香具类型进一步丰富。当时，京城地区有许多“香家”制香、售香，其中吴恭顺家的寿香饼用檀香、沉香、丁香、龙脑香等20余种香料制成，名噪一时。
明末进士屠隆在《考槃余事》中点评：万春香以内府所制最佳；安息香刘鹤家的最好；东院王镇制黄香饼，以黑沉色、无花纹者为上品。不少宫中调制的香品也流入民间售卖，屠隆更是贴心附上鉴香指南：“甜香，惟宣德年制清远味幽，坛黑如漆，白底上有烧造年月，每坛一斤，有锡盖者方真。”
沉香色泽古朴、富含油脂，也是上等的雕刻材料，明清两代有不少工匠将其加工成文房器物等木雕作品。相传，明熹宗朱由校爱干木工活，曾造木宫殿一座，并用沉香做假山，巧夺天工。《大清会典事例》记载，清宫常以沉香雕刻山水、人物、花卉、楼台等，或制作屏风、窗槅、书架、笔床、茶具、砚匣等。当时，以沉香为原料制作的日常品、工艺品、摆件等，被视作清雅之物，送给亲戚朋友很有面子。在《红楼梦》中，元妃省亲时送贾母“沉香拐拄，伽楠念珠一串”，北静王初遇贾宝玉便以一串沉香念珠相赠，后来贾宝玉兴奋地要把这“好东西”转赠给林黛玉。
沉香木雕八仙纹如意。故宫博物院藏
2021年4月13日，“故宫·故乡·故事——故宫博物院藏黄花梨沉香文物展”在中国（海南）南海博物馆开展，展出了70余件故宫博物院藏黄花梨家具和沉香器物。2024年5月18日，“物华天宝 黎海琼珍——故宫博物院藏海南文物特展”在海南省博物馆开幕，展出黄花梨家具、沉香摆件等文物96件（套）。其中，沉香手串、沉香送子观音等颇具特色。故宫博物院与海南文博机构一次次互动，一批批沉香文物“返乡省亲”，折射出海南沉香“走出去”的荣耀时刻。
本文图片均为资料图
原标题：唯有香如故
责任编辑：陈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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