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塞纳河游船出发，遥想如何领略苏州河的美

转自：柳森

2024奥运会开幕式在塞纳河上举行。形态多样的游船搭载着各国健儿，与这条巴黎“母亲之河”的沿途风光和历史建筑相映成趣。这不仅给世人留下深刻印象，也让不少上海市民联想到我们的母亲河苏州河。

经过多年的综合治理与城市更新，苏州河两岸已然焕然一新。今夏，上海母亲河又有了新的打开方式——苏州河游船迎来梦清园和西康路两座码头的全新启用，多艘色彩明快的新游船投入运营。

巴黎塞纳河在游船运营方面有哪些值得借鉴的经验？

在不远的未来，如何将苏州河的焕新与城市记忆的传承更好地结合起来？

上海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周俭带来他的观察与见解。

塞纳河上的游船

会讲故事上观新闻：您在历史城区整体保护与空间更新领域深耕多年，也因为工作和研究所需多次到访法国巴黎，并体验过塞纳河上的游船。能讲讲您印象中的游船体验吗？周俭：坐船在巴黎塞纳河上游览，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坐游船游览塞纳河的选择很丰富。塞纳河上的游船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可以在船上用餐的，有不可以用餐的，有的船有较大的户外空间，有的船有两层，方便游客到高处欣赏两岸景色并且与两岸的人群互动。塞纳河沿岸可供游船停靠、上下客的码头很多，这给乘客选择在哪里上下船，带去更大的自由度。如果向当地人询问如何选择游船路线，他们一般会说，“你想看塞纳河的哪一段，去邻近那一段的码头坐船就行了”。无论是哪一种形态，塞纳河游船还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会讲故事”。讲故事这件事一般由船上的工作人员、专职讲解员完成。他们会根据行经的点位，如巴黎圣母院、卢浮宫等重要的历史建筑、特色桥梁等，对其背后的故事、人物等做比较详尽的介绍。卢浮宫以前是什么情况，现在在功能和空间上有何变化？奥赛美术馆曾经是火车站，它历史上在巴黎的城市生活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后来在什么时候、为什么会改成美术馆？讲解员的介绍让游客在饱览沿途风光的同时了解巴黎的历史文化，收获满满的知识和见闻。

上观新闻：说到这儿，很多人一定会觉得，这些经验听上去似乎不怎么复杂，我们苏州河沿线的游船服务单位也可以借鉴一番、做出自己的特色。周俭：话是没错，我也曾经这么认为。但最近坐了一次我们苏州河上的游船，让我对这个问题有了更进一步的思考。比如，我发现，塞纳河沿线之所以能提供如此丰富的产品选择，固然离不开多方运营主体各具特色的打造，但更重要的是，这和塞纳河本身的空间尺度及其所处的发展阶段不无关系。塞纳河两岸的城市地平标高比较高，显得塞纳河河面相对比较低，但塞纳河的水位和桥洞高度之间的空间余地仍然较大，较大的双层游船可自如地从桥下通过，也便于游客走到舱外与岸上的人互动。相较而言，目前的苏州河为了强调亲水性，提升了整个河面的水位。这直接导致苏州河水位较高，沿途多处桥梁下方空间的留高不大，给游船的体量和高度带来了比较大的限制。当然，苏州河的水位可以通过季节性调整等方式更灵活地按需调整，这在技术上是不成问题的。我个人感到，目前摆在提升苏州河游船体验丰富度面前最大的机遇，在于我们今天看到的“苏州河巨变”起始于20世纪90年代，各种焕新举措虽取得了阶段性进展，但至今仍在持续深化的过程中。这样的发展阶段注定了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内，苏州河两岸还有大量新的可能性，等待着我们去打开和探索。这样的问题在塞纳河沿岸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苏州河沿岸的城市更新工作尚在推进中。我们需要在城市更新中注重保护、发掘和利用两岸的特色资源，为多元运营主体提供更充分、完备的基础条件，同时在游船服务中强化人与人的互动、人与景的互动，为游客创造更美好的乘船体验。

以点带线 以线带面串起城市记忆节点

上观新闻：在您看来，为了在不远的未来，将苏州河的焕新与沿途历史文化的传承和空间活力的激发更好地结合起来，有哪些事情是我们在当下就可以先做起来的？周俭：按照“上海2035”总体规划，苏州河沿岸被定位为超大城市宜居生活的典型示范区。从这个意义上讲，一方面，苏州河沿岸有很多承载着城市记忆的优秀历史建筑、工业遗产和地名、桥名值得细细观赏、品读，它们的保护与利用方式需要我们用心探索。另一方面，在一些与市民所居住的社区结合得更紧密的区段，我们需要站在街区的尺度，站在打造更好的城市生活轴带的角度，构建苏州河滨水岸线与城市街区之间更为紧密的联系。在这方面，我觉得巴黎有两方面的实践可以带给我们启发。第一，以点带线，通过一些重要的城市记忆节点的打造，为沿岸空间活力的激发，打下更好的基础。塞纳河市区段12.8公里，沿线有14处历史建筑（群）、25座桥、4个博物馆和2个小岛，是巴黎城市发展的缩影。苏州河沿线现在保存着不少历史遗存和著名的桥梁，但其实还有很多体现上海城市记忆的要素和内涵可以发掘利用。我儿时对曹家渡一带很熟，也有家人就曾在位于苏州河畔的工厂工作，对苏州河沿岸的旧时风景不陌生，看到苏州河巨变在短短数十年间发生，非常感慨。像沿岸已经消失的许多码头、仓库和工人住宅区以及曹家渡桥商贸区、造币厂桥、武宁路桥产业区等已经改造的地区，同样承载着上海人深刻的集体记忆。对这些城市记忆进行充分的发掘，对讲好“上海故事”非常有价值。第二，以线带面，通过多样的方式，让沿岸的公共空间能够更好地被利用起来，创造新的可能性，让两岸之间可以更好地互动起来。为了让滨水空间更好地为市民服务，巴黎时常在一些关键的节点举办有特色的公共活动，有政府发起的，也有社会组织等多方主体联合发起的。比如，2002年，巴黎设立了“沙滩节”项目，每年在固定的月份将塞纳河河岸改造成临时沙滩。“沙滩节”期间，人们虽然不能下河游泳，但可以在沙滩上观赏塞纳河及两岸风景、享受日光浴。有了“沙滩节”的举办，忙碌的城市人又开始与塞纳河发生了更紧密的连接。为了让塞纳河两岸之间可以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巴黎先后在塞纳河上增设了三座步行桥。此前，游客如果逛完奥赛美术馆还想去卢浮宫，需要绕上很大一个圈子。2000年前后，塞纳河上一处步行桥的新增彻底解决了这一问题。步行桥建成后，不仅直接降低了市民、游客的通行成本，还给步行桥两岸街区的互动增添了很多新的可能。

坐在游船上看苏州河也能发现城市更新的关键

上观新闻：前不久，您专门体验了苏州河上的新游轮，过程中体验如何？乘船游览的体验过程，带给您哪些新的想法或思考？

周俭：那天，我选择了从外滩源码头出发，一直坐到长风公园上岸。由于我选择的游览时间是下午，临近傍晚时分，夜色渐暗。这让我注意到，如果游客是天黑以后登船游览，两岸的灯光效果对于游览体验的影响就会显得格外重要。当然，这不是游船服务提供方的问题，而是说，坐在游船上看苏州河，也能让我们发现不少城市更新过程中有待继续深化的潜力空间。

除了两岸的灯光视觉效果，行经一些大型居住区，能让游客感觉到沿岸生态环境的优化，这是很好的。同时，我也发现不少居住区的公共设施没有面向苏州河而建。这当然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但这种状况不仅造成了船上乘客的观赏体验不怎么好，也浪费了苏州河整治提升后带来的优质景观资源。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非常希望苏州河两岸的城市更新，能成为这条上海重要的轴带再次转型发展的机会。希望这里的未来不仅有更美好的生态环境，有对城市记忆的挖掘与活化，也给上海市民更具品质的生活带去更多元的活力、更丰富的可能性。市民、游客不仅能在这里见证上海一段重要的城市集体记忆，也能在观览两岸风景的同时，憧憬城市生活更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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