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大师·田胜

  本报记者 关一文

  【编者的话】

  何以建功?唯有奋斗。

  何以永恒?工匠精神。

  劳动中涌动着机遇与挑战,创业中感受着温暖和甘甜,奋斗中开创着光荣与梦想。

  五一劳动节将至,在这个礼赞劳动、致敬劳动者的节日里,我们要集中向大家介绍一批踏踏实实、数十年如一日沉在通州基层的普通奋斗者,他们用其卓越的技艺,诠释匠人的精神、匠心的永恒。

  “今天多少鲇鱼?”老字号小楼饭店后厨,早上营业前,田胜照例问上这么一句。“五一”小长假还没到,可小楼饭店的包间几乎订满了,许多新人选择在假期办婚礼,田胜正忙着筹备这些宴席菜,脚下带风。

  位于通州老城区“十八个半截胡同”的小楼饭店是著名的清真百年老字号,55岁的田胜是这里的行政主厨。作为中国烹饪大师、北京清真菜名厨,去年他又被授予“通州工匠”荣誉称号,并成为“小楼烧鲇鱼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传承不守旧,创新不忘本,致力于清真菜数十年,他以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续写清真美食传奇。

  头回上灶 做砸了一碗酸辣汤

  在通州乃至在全市,提起清真名店,小楼饭店首屈一指。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创建于1900年,至今已有124年的历史,是目前北京建筑面积最大的清真饭店之一。饭店的传统名菜“小楼三焦”——烧鲇鱼(焦熘鲇鱼)、焦熘肉片、焦熘饹馇,已经载入《北京清真菜谱》等文献。其中,“小楼烧鲇鱼”这道名菜更在2007年被批准为通州区非物质文化保护遗产项目,与通州仙缘酱菜、大顺斋糖火烧一起,并称“通州三宝”,享誉京城。

  田胜进入厨师行当已经38年了,自1986年入行,先是在西来顺炒菜5年,后在又一顺担任主厨18年。2017年,随着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设,通商集团邀请田胜掌勺百年老字号小楼饭店。成为小楼饭店主厨这几年,在传承清真老菜的同时,田胜又改良了80余道特色菜肴,众多食客慕名而来,小楼烟火兴。

  田胜出生在山西侯马,但父母都是北京人,从小常听父母聊北京,对偶尔提及的各种老字号更是心生向往。回到北京后,他先是在一家工厂烧锅炉,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名厨,全新大门慢慢打开。19岁时,田胜第一次获得了上灶的机会,就做一碗酸辣汤。“当时给我紧张的,心说这个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表现。可越这么想越哆嗦,结果做出来的汤又酸又咸。师傅说:‘你要是自己能把它喝下去,我就算服了。’我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想起当时的“臭手”,田胜不由失笑。

  他发奋苦练,“厨师的手,油里走。切破过手、烫起过泡,哪个名厨不是这么长起来的?”手艺越来越好,他从五火一路做到一火。在厨师行里,一听几火就知道是做招牌菜的还是家常菜的手艺。如今田胜已是北京清真菜名厨,去年他还获得了2023年度“通州工匠”荣誉称号,并成为“小楼烧鲇鱼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

  处处讲究 炒菜功夫一流

  在北京城众多的清真菜馆中,以其经营风味大致分为两派:以东来顺、同和轩、通州小楼为代表的东派和以西来顺、两益轩为代表的西派。作为清真京菜东派代表,小楼菜肴选料精良、制作精细、高汁红芡、味道适口,尤以小炒拿手。

  大师傅田胜炒菜功夫堪称一流,它似蜜、焦熘肉片等都是他的拿手好菜。

  醋木,是本地老饕对醋溜木须的亲切简称。醋溜木须起源于京剧名家马连良先生,是北京一道经典清真菜。小楼饭店的醋溜木须,主料是羊肉、鸡蛋、葱姜等,只见田胜接过一把菜刀,将羊元宝肉斜着切成柳叶片。“切羊肉有个讲究,横切牛羊顺切鸡。若顺着肉丝切,口感就差劲了。”曾在又一顺掌勺18年,田胜的手切羊肉可谓绝活儿,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他用的切羊肉刀很特别,是特制的长形片刀,下刀快。田师傅说,这样切肉也叫抹肉,就是用刀一下一下抹下肉片来。他手起刀落,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切出一大盘。

  虽是家常菜,却处处讲究。切完肉冲洗后上浆挂糊,给肉“穿一层衣服”保证肉质嫩滑,再打点水增加肉的饱和度,淋入料酒去膻,蛋液则要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加点油不粘锅。

  “油温烧到三四成热、鸡蛋要摊成一片一片的、热锅凉油加入葱姜蒜煸炒。还有个秘诀,醋溜木须加两遍醋才好吃。”食材大小、配料多少、火候程度……田胜师傅烂熟于心,信手拈来。转眼间,一盘美味的醋溜木须就出锅了。

  不仅手艺精湛,在田胜的操持下,小楼饭店里许多菜都实现了“标准化生产”。他制定好菜谱,确定用料用量,按方炒菜,可以最大程度保障经典菜稳定的味道质量。

  代代改良 老菜新做味悠长

  “今儿鲇鱼不少啊!”作为小楼饭店的招牌菜,烧鲇鱼是客人的必点菜。

  这道名菜的起源离不开大运河,漕运兴盛、码头繁荣,河鲜成为本地人的美味佳肴,饭店的鲇鱼就地取材,选用京杭大运河里二斤半到三斤的鲇鱼,加上南北厨艺融合,成就了这道鲜香四溢的小楼烧鲇鱼。

  作为通州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道菜经过了一代代的改良。之前烧鲇鱼是将鲇鱼去头去骨去尾,骨肉分离,去边去角,并保持规整的长条状。通过秘制调料浆腌,清除鲇鱼自身的土腥味。采用“三上三下”古法将鲇鱼块炸至外焦里嫩,随后,将炸好的鲇鱼块放入锅中烹入香醋去腥增香,倒入勾兑好的芡汁,大火翻炒,最后淋上香油即可出锅。但田胜进行了再次改良,鲇鱼切成2厘米见方的骰子块,“改良后的焦烧鲇鱼去掉了鱼骨鱼刺,老人小孩都能吃,口感也更好。”田胜说。

  焦熘肉片也是清真菜的经典菜,做法与焦烧鲇鱼类似,也要“三上三下”炸制,不是一道容易菜,像田胜这样的大师也要45分钟才能完成。田胜告诉记者,这道菜选用优质牛瓜条切成均匀肉片。首先清水冲泡彻底去除血水,然后挤出水分,以使炸制时色泽鲜亮。将秘制调料和淀粉调成糊状,均匀挂满每一片肉,油温五至六成热时炸制,三上三下,让肉片均匀受热,外表炸制至金黄酥脆,捞出控油。最后,将炸制好的肉片倒入芡汁中大火翻炒,香油出锅。焦熘肉片外表金黄酥脆,形似假山,口感酸甜,备受食客喜爱。

  “现在的年轻人更崇尚健康,饮食习惯发生变化,我们在传统的老菜基础上改良,口味清淡一些,做法上也更多元化,主打适客原则。”不仅如此,田胜还广泛借鉴其他菜系的烹饪手法,比如将清真菜的原材料与粤菜方法相结合。像宫保虾肉过去用花椒和豆瓣酱,口味较咸,现用韩式辣酱和花椒、米醋调制,酸酸甜甜,更受年轻人喜爱。改良后的宫保虾肉如今也是店里“明星菜”,列入小楼招牌菜单。

  田胜入职小楼后,为小楼饭店改良了80余道清真特色菜肴,以“小楼三焦”(焦熘肉片、焦熘饹馇、焦烧鲇鱼)为代表的传统菜肴,吸引了更多食客前来品尝。

  作为行政总厨,田胜每周都会抽出时间组织厨师开展技能培训与厨艺研讨,通过不断研发,香辣羊排、红烧牛尾、扒海羊、浓汤全家福、龙汤血茸鲍丝等都有所改良,成为深受顾客喜好的清真菜肴。

  薪火相传“百年炒一味”

  对田胜来说,吃的过程也是学的过程。出门吃饭,他总要点那个饭店的招牌菜,有时候吃到新鲜口味,下意识就会琢磨这个菜特殊在哪。家人朋友都笑称他这是职业病。

  生活中的田胜是个乐观主义者,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朋友们评价他:人好,踏实,热心肠。谁家有事请他帮忙,一请即到,忙前忙后。这几年,田胜还写了不少书,《老年常见病菜谱》《营养健康菜谱》《北京清真菜谱》《中国大锅菜》四套营养餐系列书籍相继出版,并编入了《中国名厨录》第四版。

  “从业38年,估计40多年就到头了。”为了将烹饪技艺传承下去,田胜培养了一批学徒。“有热情、悟性高、肯吃苦、人品好。”谈及收徒标准,田胜觉得厨德很重要。在学生面前,田胜师傅可谓雷厉风行,十分严厉。“几乎所有的徒弟都被我严厉批评过。”田胜说自己是个急性子,看着徒弟学不会比他们自己还着急。他盼着这些年轻人能够早日独当一面,有更多的年轻厨师能够加入到清真菜的行业里。目前,有40余名初高级中式烹调师都师从田胜,一批才华横溢的人才不断传承。

  “百年炒一味,一味炒百年,做菜要用脑用心用情,出来的菜才会色香味俱全。”田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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