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烈宇：觉醒在乌梁素海，打赢一场环保的攻坚战

　　主题为“和而不同，思想无界”的 CC讲坛第45期演讲于2021年11月27日在北京以线上直播方式举行。来自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张烈宇研究员出席并以《觉醒在乌梁素海，打赢一场环保的攻坚战》为题发表演讲。

　　以下为演讲全文：

　　大家下午好，我是来自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的张列宇，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题目是：觉醒乌梁素海，打赢一场环保攻坚战。

　　乌梁素海位于巴彦淖尔市境内，是在黄河中上游，它整个的水域面积是293平方公里，我们国家三大特大型灌区之一的河套灌区就在乌梁素海的流域范围之内。乌梁素海是全球同纬度最大的一块湿地，同时它也是多种候鸟迁徙和繁殖的必经之地。

　　这么美丽的湖泊在2008年、2009年受了黄苔的污染，黄苔面积铺满了整个的湖面，实际上黄苔和蓝藻不一样，生长速度极快，一旦爆发就会给生态系统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乌梁素海流域汇集着90%的农田废水、工业污染和生活污染，当他们一起流入乌梁素海的时候，就造成了乌梁素海水质常年的恶化。乌梁素海在水质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劣五类”水体水质，这种水质不光不能直接饮用，而且我们人类的皮肤也不能直接接触。所以说根据乌梁素海巴彦淖尔市监测站的监测结果，乌梁素海的整个氨氮的水平已经超过了我们标准值的30%。

　　乌梁素海的水质常年恶化，使它的生态系统处于极度崩溃的一个状态，特别是淡水渔业的功能已经基本丧失，严重影响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居民生活和经济发展，抢救乌梁素海，保护我们的母亲河——黄河，迫在眉睫。

　　2009年我和我的团队在接受乌梁素海保护任务的时候，首先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乌梁素海看病。乌梁素海，水上的病我们要看，陆上的病我们一样要看，其中农村生活污水的调研，是我们给乌梁素海看病的一个重要的环节。

　　每次我们在现场调研的时候，吃闭门羹是经常的事情。有一次我和我的团队非常幸运地敲开了一个老百姓的门，当我们说明我们来历，想了解一下农村生活污水的水量和他们的生活用水习惯的时候，老百姓跟我们第一句话就说：如果你给钱，我就让你们治理，如果你不给钱一切就免谈。

　　还有一次我记得我和我的团队在乌梁素海去采集死鱼的样本，我们辛苦了一天采到了我们想要的样本，准备回到实验室去做病理分析的时候，我们的船刚刚上岸，农民就围了过来说：这些鱼你们要给钱。我们当时说：啊？死鱼也要给钱？他说：当时鱼没死之前，你们干什么了？现在鱼死了你们才来，有用吗？这些鱼你们必须给钱！

　　跟农民解释了半天，没有办法最后我们还是付了和活鱼一样的价格，才把死鱼的样本带回到实验室去。

　　污染源查不清、老百姓的不信任是我们当时治理乌梁素海最大的阻力，没办法就逼着我们和当地的政府只能先治理看得见的污染源，像工业污染和城镇生活污水直排的问题，是我们首先要解决的，这样后面我们才能够逐渐去解决，对我们污染调查要求比较严格的农业面的污染。

　　就这样我和我的团队们迈开勤勉的双腿，走遍了乌梁素海的每一片的水域、每一个城镇、每一个乡村，光明正大做不了的事情，我们偷偷摸摸也要做。

　　我们在调查一个工业水偷排的疑似企业的时候，我们刚到企业的门口，企业主看见我们来了，立刻关上大门，堵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想试图绕到企业的后面，去采集他们偷偷排的工业水的样本。可是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窜出两条大黄狗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两条大黄狗也成为了我们工业污染源调查最大的一个障碍。幸运的是我们等到了一个下雨天，主人把狗关在了笼子里，我们才有幸采到了乌梁素海的工业水的样本，这也为我们乌梁素海后期工业水的治理提供了关键的技术支撑。

　　就这样我们和地方政府只能埋下头下笨功夫。虽说治理缓慢，但是我们取得了让老百姓看得到的一点一滴的进步，包括我们在城镇生活污水的治理、工业水点源的治理，还有包括中水回用方面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乌梁素海的入湖污染物的量得到了大幅度降低，水质得到了逐渐的改善。

　　在2016年的时候，我和我的团队针对农业面源污染难识别，量大、面广、监测比较难的问题，我们围绕着种植业和畜禽养殖，创新引入了DNA和同位素溯源的技术，我们用氮氧同位素的方法去追溯种植业污染对乌梁素海的贡献。

　　同时我们也通过PCR和DNA分析的手段，去检测猪牛羊排入乌梁素海的入湖污染物的量。我们结合着我们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先进的信息化的手段，就这样乌梁素海一个一个的污染源被我们挖了出来，我们也找到了乌梁素海水质生病的一个根本性的原因，人们就这样不再抵触我们了。

　　同样是生活污水调查，当地老百姓看到我们调查组来了，都跑过来主动跟我们说他们用的水量和他们的生活习惯，还跟我们说都希望我们调查组尽快跟政府反映，把他们整个的环境都治理好，解决他们脏乱差的问题，这样才能有效地保护好乌梁素海。

　　长期困扰乌梁素海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它的工业点源监管的问题。乌梁素海的流域面积非常大，1.2万平方公里，如此大的面积分布着各种各样的工业企业，而当地政府由于人力资源有限，很难全方位、无死角的去管住这些企业，在当时工业企业偷排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我正在做乌梁素海十四五的规划，我跟当地的政府去交流，我说：现在乌梁素海整个工业水排放情况怎么样？他们很骄傲的跟我说：现在乌梁素海已经看不到工业水偷排了，现在只要工业水一偷排，当地的老百姓一定投诉举报。所以说现在整个的工业水得到了有效的管控，人们开始逐渐接受了我们。

　　在2017年的时候，在社会各界的努力下，我们大胆提出了乌梁素海绿色流域的构建的一个方案，这个方案是解决环境问题根本性的方案。我们要避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被动治理的局面，我们要找到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平衡点。我和我的团队创新地建立了流域的生态治理的模型，将流域的经济发展和环境治理有机地结合起来。我们要找到流域经济GDP在一定的增长速度的条件下，工业产值在一定增速的条件下，环境到底该怎么来保护？我们建立了人口系统、农林子系统和工业子系统三大经济系统。

　　这三个就是我们建立的湖泊水质的响应系统，通过我们的这种模型构建，我们模拟了乌梁素海流域不同的经济和环境保护的方案，最后我们提出了一套流域的可持续发展的方案。当我们把这套方案提交给政府的时候，我们心里在打鼓，不知道政府会不会同意，因为这套方案涉及到的是高能耗、高污染企业的淘汰，涉及到的是农林牧副渔等等多个行业产业的重大结构的调整，涉及到当地政府和老百姓的切身利益的问题。当我们到提交这套方案给政府的时候，政府高度认可了我们的方案，而我们这套方案也纳入了咱们国家发改委第一批流域的试点工程。

　　实际上乌梁素海的流域，政府是非常给力的，我们知道巴彦淖尔市的财力是非常有限的，但是政府在2018年——2020年拿出农业的专项资金来对农民实施补贴，鼓励农民尽量少用农药和化肥，多用有机肥，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很好减少对乌梁素海的污染。乌梁素海在三年之内，农药和化肥已经连续三年实现负增长，特别是在乌梁素海的牧区，农民的收入已经达到了每年2万元的水平，乌梁素海真正的实现了流域和环境的有机保护和协调。

　　我们可以看到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中，乌梁素海的老百姓纷纷行动起来。乌梁素海的王师傅在我每次调研的时候都会主动的跟我们说他在湖边观察到的鱼类的情况、鸟类的情况。他希望他的点点滴滴的观察能对我们日后的研究会有帮助。

　　甚至有些老百姓还成了半个专家，我们在做工业水调查混用的时候，有的老百姓就出来跟我们说：这些水是不能排到乌梁素海去的，因为排到乌梁素海去之后会直接影响乌梁素海的水质，你看不远处有个小坑塘，那里面有很多的植物，你把水排过去之后，经过植物净化一下，水会好很多。我们可以看到乌梁素海的老百姓铭记了当时惨痛的教训，他们才是乌梁素海环境保护攻坚战真正的英雄。

　　我想没有他们的理解、认识和强有力的支持，我们再美好的规划也只是一个规划。三年过去了，乌梁素海的水质实现了质的飞跃，从当初的劣V类的水质，已经是到了IV水的水体水质的水平，特别是从候鸟的远离，到现在乌梁素海已经观测到了264种，600多万只的鸟类。

　　我们还欣喜的在乌梁素发现了极危的动物青头潜鸭，同时濒危的草原雕、玉带海雕也回来了，我们也可以看到疣鼻天鹅和凤头鸊鷉这些保护动物在乌梁素海戏水的场面，乌梁素海现在一片生机勃勃，北方最璀璨的生态明珠再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乌梁素海在高水平保护的同时，也实现了高质量的发展。近三年内乌梁素海的GDP也从740亿元稳步增长到了875亿元，乌梁素海有幸入选了自然资源部与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联合发布的中国十大典型自然修复的案例，也成为了北方河湖治理的经典的典范。

　　因为苦难，而认识苦难，战胜苦难，不再苦难。我想说乌梁素海是幸运的，我们可以看看英国的泰晤士河。英国的泰晤士河接近了百年的污染，老百姓居住在周边，因为得霍乱而死的老百姓大概有2——3万人。

　　所以说整个的泰晤士河用了100年的时间治理，英国人的环保意识才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现在高居世界的前列。但是我想说的是乌梁素海的老百姓的环保素质远远不逊于英国人。发达国家100年出现的污染物，在我们国家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迅速的出现，我们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环境问题的同时，实际上政府和老百姓的环保意识也不断觉醒着。我记得1999年的时候，我上大学，我的一个亲戚跑过来跟我说：难道清洁工人也要上大学吗？这就是当时大家对环保的认知。

　　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一名环保的科研工作者，同样是那个亲戚，现在跑过来可以跟我说出各种各样的环保主张，我想咱们在座听我演讲的朋友们，也可以提出许多很对的环保主张，这也是咱们中国能够避免走发达国家几十年、上百年环保老路的基石，这是中国的进步。

　　我们和乌梁素海的人们比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差了点什么？我们可以看到2015年到2020年，北京的pm2.5，从原来的80已经改善到37，整个的北京的空气质量得到了明显的好转，实际上北京的朋友们已经不在朋友圈里面晒蓝天了，蓝天对北京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那2015年、2016年北京空气污染最严重的那个时候，我们北京的朋友们在干什么？是买口罩还是买净化器、是坐而论道的抱怨、还是我们少开了一天车？北京是幸运的，在政府和各界的努力下，经过了几年的治理，北京的空气得到了有效的改善。但是面对环保的问题，我们不可能总是幸运儿，我呼吁大家一起行动起来，为了我们美好的环境，为了我们切身的利益，大家一起行动起来吧。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只要我们不在环境问题的核心区，我们只需做好两件小事情，就可以使我们的环境变得更美好。

　　首先我们持之以恒的定一个小目标，长期坚持下去。南极北极固然重要，但是离我们很遥远，我们身边的问题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环境问题，比如说像我们的垃圾分类、空调温度的控制、不用或者少用塑料袋，还有包括我们的光盘行动、我们绿色的交通出行。我就拿空调温度控制来举一个例子，我们夏天在室内非要把温度调到特别低吗？低到我们进屋要穿衣服，在冬天我们非得把空调的温度调的非常高吗？热得在室内脱衣服，难道这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吗？

　　我想跟大家说的是第二件小事，是我们记住这个电话12369，大家一旦遇到环境问题，请大家行使我们环保监督的权利，拨打这个电话热线，我们要知道实际上我们现在所有的环保验收，老百姓的满意度是最重要的一个验收的考核标准。我们身边的臭水沟，包括我们建筑工地的扬尘，还有我们秸秆燃烧的问题等等，这些问题都是老百姓通过打热线来解决的。

　　各位朋友，实际上我从事环保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的时间，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环保观念的改变和实践的洗礼，我们今天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新时代，平衡、协调、可持续已经成为了新的发展观，这也是新时代赋予我们治理的重要的一个意义。为了我们脚下这片热土，我和我的战友们将继续秉承将科学治理书写在祖国大地上的诺言，厉兵秣马，战鼓再擂，我也希望在座的朋友们一起加入到我们环保的队伍中，真正做好身边的小事，让我们一起打赢污染防治攻坚战，谢谢大家。

　　新浪声明：所有会议实录均为现场速记整理，未经演讲者审阅，新浪网登载此文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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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斌 SF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