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日谈：心定而行，做现实的理想主义者_新浪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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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里走，安顿自己。

　　如何反焦虑，是这届投资人们最爱聊的话题。

　　不久前，投中信息CEO杨晓磊在和钟鼎资本创始合伙人、CEO严力交流时，也聊到了这个话题。在行业“洗牌”的普遍焦虑中，严力一直强调穿越周期需要一颗安定的心。在不断的沉淀中修炼自己，他甚至觉得这个“游戏”挺好玩——因为在“游戏”里可以和团队、和企业家朋友在一起，一起讨论商业，共同成长。

　　心定来自于看清环境和规律，也来自于微观上依然看到各种机会。“不要焦虑，在小的地方找到意义，找到乐子。”严力说。

　　“不如就聊聊内心安定这件事。”两位CEO一拍即合，决定在今年的“第18届中国投资年会·年度峰会”上展开一场“走心”的对谈，主题就定为：往里走，安顿自己。

　　以下为对谈实录：

　　杨晓磊：严总好，今天《拾日谈》的主题叫“往里走，安顿自己”，这是许倬云的一句话。

　　我们发现一个人的周期、一个机构的周期和经济周期、宏观周期有时候不是特别匹配。比如说我自己40几岁了，肯定比十年前更强，但其实宏观环境或者周期，其实很难支持抓住更好的机会。那到严总这里，您现在面对一个不可预期的周期，有感觉到一个黄金时点和经济的错配吗？如果有的话，有没有紧张感，或者有一种被周期辜负的感觉？

　　严力：我的理解，生命很多时候都在无聊和焦虑之间度过。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完整经历了改革开放的30年，在体力、智力、经验都很好的时候，经济可能在下行期，而且周期时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长一些。但是好在我们相信中国会有更好的未来。所以我经常跟我们80后、85后的团队说，你们就是要经历时代的考验和修炼。对他们来讲现在可能有一些难受，但是你经历了这些苦难以后，你会穿越周期，你就是市场的强者。

　　另一方面，可能你做一件事的过程或者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你的幸福。你把它当作打游戏，游戏失败了又怎么样，你努力了，锻炼了，结果不是你最应该关心的。你再想一下，我们比爸爸这一代、爷爷这一代幸福得多。所以这个事情要综合思考，把这些思考清楚以后，自己也不断释然。往往人都是焦虑、难受、释然，在跳出来看自己的过程中不断释然。

　　杨晓磊：所以其实是一个预期管理的事，至少比爷爷、爸爸那一代要更好，其实就是一个预期管理。

　　严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智慧和成熟的人，但最怕的是你不认清事实。你改变不了现实，你只能做选择，不能挑战那些不能改变的东西，你心里焦虑都是自己难受，没有意义的。你安定下来，找到一个点，将心注入，从微观上你能找到很多机会。听太多了负面的声音其实没有意义，你要做自己的改变者，提升心力，穿越周期需要心智模式的定。

　　杨晓磊：您刚才说的是“道”的事情，方法论的事情，“术”层面还有比较好的办法吗？所谓找平衡，日常中哪些办法能让您快速找到平衡？

　　严力：很多事你跳出来以后看，其实没那么严重。你想想小时候丢橡皮，你心里焦虑得一塌糊涂，现在回想丢个橡皮算什么事。所以你现在想想，以前焦虑的事、陷在里面感觉无法解决的事，跳出来之后就会发现是个小事，忽略过去又能怎么样，你看的大方向对了就行。

　　钟鼎有一句话叫“一楼打仗，二楼喝茶，三楼观景”。打仗的时候是局部，要的是必胜；二楼喝茶看的是“道”，三楼观景看的就是大格局、历史观。看清规律，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其实有可能就帮你和解了，这是人修炼的问题。

　　杨晓磊：在过程中向里看。今天的行业里面有些人被洗出去了，有些人主动离职了，今天好像爆出个新闻，说某消费机构的主要合伙人离职了，加入了被投做首席战略官了。我在这几个月调研的时候，很多人就想不玩了。我就想了一个问题，这些人入行是因为什么来的？是因为挣钱吗？还是说对于GP来讲，内心深处应该不只是这么单薄，应该有点什么东西。严总，您入行是奔着赚钱来的吗？应对LP、应对团队、发新产品、调整策略，是什么驱动你的？

　　严力：第一个问题，关于很多人躺平或离开市场。现在的环境肯定是“去库存”的阶段，投资人去库存，投资机构去库存。VC和成长性投资不是那么大的产业，就好像你做了七八年的梦，市场规模又回到七八年前，这就是事实和规律，要认清规律。其实每个从业者是继续在里面“战斗”想成为存活者，还是选择另走方向去到企业里或者改条跑道，没有对错。但是什么不对呢？在里面摸鱼、躺平是不对的，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鹰在天上盘旋，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一直在瞄着目标，一旦出手就能命中。

　　对我来讲，第一次创业是自己做投资挣了点“小钱”，经常打高尔夫，和朋友吃饭喝酒，然后发现你休息了，但是所有想进步的人都不跟你玩了。那时候天天看所谓让心灵安静的书，但是在你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你没办法平静下来。这是我第二次创业，创立钟鼎的深层原因，就是内心里渴望成长，渴望自我突破，渴望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一起赢，一起成长。

　　同时，成为价值创造者，获得合理回报。我经常说要埋头种因，要先把因解决，什么事情使你快乐？立足于长期做事，不断积累能量，不断成长，最后埋头种因的果子是会实现的。

　　杨晓磊：您觉得今天市场不下牌桌难吗？坚持在牌桌上难吗？这两年您聊过这件事吗？跟您的LP，跟您的员工，跟您的合作伙伴。

　　严力：那么多年来我们的美元投资者、人民币投资者说严总你做得不错，你告诉我什么原因促成你走到今天，我开玩笑说，是别人死了我活下来了。

　　我们2010年成立的时候也是大洗牌，那是全民PE的时代，之后的互联网大潮也是个洗牌，在那波里坚持活下来了。活下来的就是强者，能够去迎接不同的挑战。

　　说到今天是不是要下牌桌？我认为从更长的周期来讲很简单，你要问自己内心，你是不是有更喜爱的事业、更好的选择？从十年、二十年周期上看，把钱投在哪个国家？我见到的很多国际化人士还在选择投资中国，相信中国是资源配置的好地方，虽然短期来讲可能是有一些挑战，但从二十年来讲没什么问题。

　　第二点，VC/PE行业对个人成长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行业。它不是最好的，但是个不错的行业。至少对我来讲，我感觉这个“游戏”还是挺好玩的，在“游戏”里跟团队在一起，跟企业家朋友在一起，一起讨论商业，一起共同面对困难，向他们学习，共同成长，这个过程是我挺享受的事情。

　　所以下牌桌或者不下牌桌，取决于你的欲望。根据你的能力，以合适的规模，不断地稳健来做，心里就安定。中国肯定需要投资这个行业，但是有些人没有定力，一有机会就急躁，没有构建自己的能力，不去埋头种因构建打法和能力，他就不断地碰撞，不断地焦虑，这样的人在今天这个环境下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你能够凝聚一些人，有战略的定力，形成自己的打法，在自己的工作领域里不断地进化、扎根、再进化，就做这个纯粹的事情，你肯定是行业里的生存者。所以说有一支共同进化的团队，努力求真，心灵安定，不断地做踏实的事情，活着是自然的事。

　　杨晓磊：您提到了战略的定力，您能简单分享钟鼎的定力是如何一直持续到今天的？我理解钟鼎最早的策略是投物流，也挺小众的，这条线是怎么来的？到今天来看这条线的延展一直随着时代的变迁、产业的变迁，有了怎么样的新变化和策略？

　　严力：其实任何商业就两条，你要是自己“牛”，你什么都可以干——我就聪明，就优秀，在哪个地方都能打赢。但我感觉我们没那么牛。

　　所以我们就要找到自己的根据地，找到一个地方扎根，深入研究行业的规律，如果这个领域代表未来的趋势你就可以扎下来，物流只是我们当年的选择而已。

　　但如果一个领域太窄的话，风是会过去的。现在有些基金说要做专业基金，我们就是从专业基金走过来的，但我们是机构，是生命体，我要为组织负责，所以要思考怎么在这个领域做踏实有效的延展？我们在2014年提出来投“供应链+”，投以供应链为核心能力的公司，2015年开始进入产业数字化、互联网，之后又不断延展，包括新交通新能源，以及智能制造。

　　所以核心的核心是我们认为自己不够“牛”，基于这个基本理解我们做了三件事，一是不断地构建打法，团队相互配合，不断形成核心投资领域；二是形成师徒制的传承文化；三是关键战役依靠有经验的人，包括我自己当年也带着队冲上去，不断突破最关键的坎儿，打胜仗，实现跃迁。

　　杨晓磊：颗粒度再细一点，到底什么是好企业，什么是好生意，被投有哪些特质吸引你们能下手的最后那一下？

　　严力：好生意首先是个价值创造者，同时是产业链里的价值分配者。发明计算机的人不见得能挣到钱，但是微软挣到钱了。经济学的机制就是价值创造，政治学是价值分配，构建系统的人才是真正的分配者，要把这件事想清楚。好的生意不仅能使系统创造出更高效率和更大的价值，体验更好，同时能参与到价值分配，是规则的制定者和价格的主要获取者，同时能使系统维持得更具竞争力。

　　另一方面好生意要代表时代的趋势，靠时代的脉搏推动你走，好生意是时间的朋友，是规模的朋友，是能力的朋友，要能不断地承载能力和资源。所以我们做供应链投资，愿意投平台类公司，投基础设施，投操作系统类公司，投垂直一体化整合的好品类，从上到下一起整合的公司。比如像苹果、特斯拉都是C端垂直一体化的整合，给客户带来好的体验、高效的交付，我理解这就是好生意。

　　杨晓磊：我再问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我今天看这个市场，关系之间还是比较微妙，有时是比较紧张的，尤其LP和GP的关系，GP和FA的关系，二级市场和一级市场的关系，大家争论不休，当然有可能是因为行业下行，市场情绪被放大。从您的体会上看，比如您和您的LP有没有这样的问题？第二个问题，这到底是个因，还是果？这个关系更和睦所以能投得更好、更冗余，还是说因为投得还不错，所以关系过得去。

　　严力：心态发生变化的时候确实容易怨别人。当年我做个人投资人，也做过LP，实际上成熟的LP是有稳定的心态的。

　　我们有人民币LP，有美元LP。我开玩笑，如果募一个基金，过去10年、15年全部买上海的房产，啥都不干，或者全部买美国的科技股，比你天天工作强得多。所以这个事是Beta的机会，是策略决定的，你实际上是做一个策略，LP做选择，你认为这个可能性怎么样。

　　我最近跟团队说，我不要求我们每次给LP的回报都是第一第二，但如果你一直保持在前三分之一，那从十年周期来看你就是前20%或者前10%，把这个道理想清楚就OK了。因为如果你每次都想成为前10%，就得一直追风口，但从长时间周期看，各行业最终回报率可能都差不多。所以我理解投资机构唯一能做的是需要一个组合，你只要持续做到前30%，在你的品类里就是赢家。如果偶尔一下子挣了很多钱，第二年亏得很大，LP还是会抛弃你的。

　　杨晓磊：最后一个问题，类似“地图炮”的问题。我和严总都是东北人，东北人天生有特别乐观、幽默的豪放情绪，你觉得作为一个东北人，哪些特质和你现在相对坦然地面对这个市场有点关系？还是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人应该就是这样的。

　　严力：其实东北和南方的差异不是特别绝对的，只能说各有各的特点。相对来说，越在恶劣的环境下，人和人可能越紧密。所以在东北这种气候环境和经济环境下，可能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文化，人和人之间愿意喝点酒、抱一抱，讲兄弟义气，大家有事共担。在创业初期的时候可能讲“兄弟文化”是对的，但是组织大了以后，必须要解决情感和规则之间的问题。我个人感觉东北人这种乐观的精神是挺好的，人与人距离比较近，但是在商业和规则上，在理性思考和自己的位置感把握上，西方文化或者海派文化有它的道理，还是要自得其所。情感可以作为信任的基础，但不能拿所谓的情感来绑架或者获取商业利益。

　　杨晓磊：我们总结一下，跟严力先生接触这么多年，感觉严力先生是个特别直率、坚韧和幽默的人，他经常向里看，安顿自己，寻求自己的本质，找到新的挑战和新的机会。我认为这里面核心有三个，叫做三个认清：认清环境、认清现实、认清自己，尤其重要的是认清自己。最后用严力先生上次送给我们的三句话做个总结，也向现场的各位投资人做个建议和致敬：接下来的日子要活着、健康地活着、有点理想地活着。

　　严力：对，首先是活着，第二是争取有尊严、有点意义地活着，第三是有点梦想地活着。钟鼎是悲观的乐观主义者，现实的理想主义者。不要焦虑，在小的地方找到意义、找到乐子。微观上还有很多有趣的机会、有趣的人，这就是我跟大家一起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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