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南：金融业如何向“新”而行？

　　意见领袖 | 李庚南

　　“两会”已过，余音缭绕，其最强音莫过于“新质生产力”。“新质生产力”首次出现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并被列为今年政府工作十大任务之首。围绕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这一命题，来自不同领域的委员代表们都纷纷发出了“向新”的呼声。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党委书记、局长李云泽在全国两会“部长通道”接受采访时表示，将按照《政府工作报告》的部署，持续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做好五篇大文章，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的金融支持，着力做好三方面工作，首要工作就是服务新质生产力。

　　何谓新质生产力？

　　所谓新质生产力，是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的当代先进生产力；是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它以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质变为基本内涵，以全要素生产率提升为核心标志。其特点是创新，关键在质优，本质是先进生产力。新质生产力的“新”，是指以科技创新形成以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其核心要素就是创新；“质”，就是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为本质特征，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实现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总体上，新质生产力是利用先进科技，推动生产方式、生产工具和生产关系的革新，它既是高质量发展的产物，也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引擎。

　　金融业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切入点在哪里？

　　面对新质生产力大潮，金融业该如何介入，如何作为，如何找到自身的定位和切入点？李云泽局长在“部长通道”接受采访时表示，将全力支持科技创新，为科技型企业提供全生命周期的金融服务；全力支持绿色发展，积极助推绿色低碳转型；全力支持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三个全力支持”既是金融监管部门致力于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表态，实际上也为金融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提供了基本思路和方向。

　　金融从来都是生产力的重要推动力，但新质生产力毕竟不同于传统生产力，其对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程度、对风险的包容性等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的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与发展，不仅需要在科技创新方面实现革命性突破，还需要全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以及全产业的深度转型。因此，金融业需要打破固有的思维范式和体制机制束缚，以创新思维提供与新质生产力发展相匹配的全方位、全生命周期的金融服务供给；需要通过金融资源的优化配置促进全要素生产力资源的优化配置进而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需要从新质生产力的内涵、形成路径和逻辑中寻找金融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的着力点。

　　毋庸置疑，新质生产力的核心是科技，但又不仅限于科技。从新质生产力的形成逻辑看，新质生产力源自数字科技这一“介质”，形成的是绿色发展的“品质”，依靠的是科技创新这一“本质”。因此，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数字金融都是新生产力形成好发展必不可少的金融支撑，或者说本身就是新质生产力的表现形式。但基于发展新质生产力的特殊性和紧迫性，从科技金融、绿色金融发力，不应停留在既有模式、理念也需要以新思维来匹配新质生产力发展。

　　如何以创新思维发展科技金融以促进科技创新？

　　科技创新是新质生产力的核心驱动力。支持科技创新是金融业一以贯之的目标。但是，新质生产力赋予了科技创新更多的内涵、更高的期许。与新质生产力相适应的科技创新更多地应该是原创性、颠覆性的。这意味着，金融在支持科技创新方面的理念、机制和模式都需要有革命性突破。关键是要聚焦科技金融的堵点、难点问题，以先立后破的创新精神推动科技金融体制机制的优化，构建与发展新质生产力新要求相匹配的科创融资创新模式；要聚焦有效覆盖科技创新全链条、科技型企业全生命周期，着力打破金融供给存在的短板与资源错配现象，增强金融供给与科技企业需求的适配性；要拓宽创新型企业融资渠道，加强银、证、保的协同，构建直接融资、间接融资和保险组成的多层次、多元化科技金融综合服务体系。

　　在直接融资市场，要大力发展瞄准科创型企业的创业股权投资。通过直接股权投资、设立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发起或者管理母基金、产业基金等方式，引导、撬动更多的社会资本流入科技创新领域，支持制造业单项冠军、专精特新“小巨人”等企业发展壮大。关键是要找准资本市场与科技创新的结合点，为科创型企业特别是新能力强、发展潜力大的创新型企业提供多元化接力式融资方案。

　　在间接融资市场，要创新信贷思维，构建可持续的科技金融服务机制。要根据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等不同发展阶段科技型企业需求，提供针对性、多元化金融服务。首先，要创新风险管理理念，打破唯抵押担保的信贷理念的束缚。根据科创企业“软资产”丰富的特点，积极推广知识产权质押、动产质押、应收账款质押等金融产品，拓展抵押物范围。要从创新型企业创始人的角度去发掘企业的信用价值，提供信用贷款支持。其次，要探索针对科技金融的风险管理模式。要通过提高不良贷款监管容忍度、建立风险补偿机制和完善金融机构内部尽职免责机制，深化与担保机构合作，打消金融机构基层经营行及客户经理的顾虑。再次，要探索与科技金融相适应的风险定价模式，推动科技金融可持续发展。银行业应通过探索科技支行专营机构、外部投贷联动等方式支持科创企业发展，包括以金融资产投资公司为平台，探索面向科创型企业的扩大股权投资试点。

　　在保险市场，要充分发挥科技保险保障与服务功能，不断拓展科技保险险种，助推科技创新。保险机构应在与科技主管部门合作框架内，充分运用责任保险、重要产品研发机器产品保险、运营终断保险、出入口个人信用保险、管理层工作人员和重要研发人员团体健康保险和意外保险等已有的科技保险产品，积极拓展新的科技保险险种，为初创型科技企业提供有效的风险保障，降低创业风险，促进科技创新健康发展。应持续开展首台（套）重大技术装备保险试点和新材料首批次应用保险试点以及有条件的地区探索开办首版次软件保险，更好服务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企业和专精特新企业。

　　如何以数字金融促进数字生产力发展？

　　在数字经济背景下，数据已成为继土地、劳动力、资本之后的第四大生产要素，成为新质生产力的主要驱动力之一。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数字经济本身就是“新质生产力”的表现形式之一。推动数字经济发展，实际上是也是在直接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这无疑为金融业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提供了一条有效路径。数字金融成为金融机构促进数字生产力发展的最直接推手。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涌现与实践，数字金融正在颠覆传统金融形态。数字技术在金融领域的广泛应用不仅推动了金融机构自身的数字化转型，而且也有力推动了数字经济发展，促进了数实融合。

　　在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日益深度融合的大背景下，加快推进数字金融与数字经济的深度融合，无疑是金融助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最佳切入点。金融业应以数字金融为抓手，根植于数字经济、服务于数字经济，助力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一方面，应当大力发展金融科技，充分利用互联网技术、区块链、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大幅提升业务处理效率、经营管理水平和内部控制能力，提升金融业自身新质生产力。另一方面，要不断丰富数字金融的应用场景，助力推动实现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不断催生新产品、新服务、新业态、新模式。要聚焦于5G+工业互联网、医疗、教育、智能矿山、智慧城市等数字经济应用场景，创新数字金融产品与模式，促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如何以绿色金融打好新质生产力的底色？

　　自然要素是生产力构成要素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也因此成为推动生产力向前发展基础。因此，保护自然要素，推动自然要素良性循环是生产力发展的内在要求，这也是绿色发展内核所在。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深刻地揭示了生产力的这种本质属性，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指导，为绿色发展理念提供了理论基础。

　　因此，推动绿色发展，构建可持续的物质生产力、可持续的自然生产力和可持续的精神生产力，形成绿色可持续生产力体系，是培育“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基石。换言之，绿色是新质生产力的“底色”。

　　而绿色发展离不开绿色金融的支持。绿色金融对推动可持续生产力，培育新质生产力，进而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发挥着基础和关键作用。通过绿色金融的引领，可以直接引导企业生产方式向绿色可持续方向转变以及消费者消费内容和结构的转变，不断维护和筑牢生产力体系可持续的根基——自然生产力。因此，优化绿色金融供给自然成为金融支持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环节，也是金融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基本切入点。

　　为适应新质生产力发展需要，绿色金融自身也要实现转型升级，需要打通堵点，弥补短板。

　　首先，应持续完善绿色金融基础设施。一方面，要推进绿色金融标准的互联互通，构建完善绿色金融标准体系，为金融机构更精准地提供绿色金融服务，提供了统一的标准和依据。另一方面，要构建绿色信息大数据共享平台。要打破绿色信息孤岛，推动水、电等绿色发展核心数据的信息共享，为金融机构开展绿色金融提供信息支撑。

　　其次，应推动绿色金融由“识绿”“扶绿”向推动“非绿转绿”转变。关键是在顶层设计方面，要以可持续金融统筹绿色金融和转型金融，打通转型金融与绿色金融的政策“篱笆”。要以国家发改委、金融监管总局联合发布的《绿色低碳转型产业指导目录（2024年版）》为契机，把高碳转低碳项目活动纳入绿色金融支持的范畴，进一步完善绿色金融标准建设。

　　第三，强化对绿色金融的监管指引。要推动《银行保险业绿色金融指引》落地，指导金融机构真正把环境、社会、治理要求纳入全业务环节和流程。引导金融机构通过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等融资工具，支持实体企业低碳发展，推动绿色产业壮大。同时，通过差异化的金融服务，倒逼企业增强环境保护意识，减排增效。

　　如何从生产关系的角度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

　　金融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除了从生产力要素端发力，通过金融资源的配置促进生产力要素的优化配置外，还可换一个角度，即从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辩证关系出发，通过促进生产关系变革反推新质生产力的发展。

　　从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来看，当前混合式的社会所有制或者股份制企业越来越多。生产资料的所有制性质越来越难以用公有制抑或私有制来界定。加快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需要由不同所有制属性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发挥更大作用。这势必对产权、流通、分配、治理及金融资源配置等制度提出挑战。

　　这就需要金融机构主动变革，面对服务对象所呈现的新型生产关系，加快金融服务制度机制创新，努力营造公平、公开、透明的信用环境，打通融资堵点，有效缓解相关企业在创新中面临的融资难题。关键是要顺应科技创新背后的所有制包容，提供一视同仁的金融服务支持。特别是要落实“两个不动摇”，加大对民营经济的扶持力度。

　　(本文作者介绍：先后供职于工商银行、人民银行，现为银行监管部门人士，长期负责小企业金融服务推进工作，潜心研究小企业金融服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