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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禁止学生用手机?这个教授做了个试验

2021-04-17 19:09:25    创事记 微博 作者: 叁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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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Clay Shirky

  来源:叁里河

  导语:

  随着国内中小学“禁机令”的实施,近期有关儿童使用电子产品的讨论也多了起来。21 世纪,手机等电子产品早已深入每个人的生活,在学习过程中,同样可以扮演重要的角色,使用得当便能收获积极的正面效果。

  但出于对电子产品的副作用,譬如影响儿童视力等方面的考虑,在中小学阶段合理管控课堂上的电子产品使用是世界范围内都存在的共识。一般来讲,学生成年后便可以逐步放松,交由学生自己管理。

  然而,纽约大学媒体学院的教授 Clay Shirky 却在自己的大学课堂里明确禁掉了一切电子产品。他在个人博客中记录了自己为何做出如此决定,并分享了一些电子产品会对大学生也造成的负面影响。以下为原文的中文翻译。

  ——

  我在纽约大学教新媒体的理论与实践,同时我也是自由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所以我跟网络监管员这种身份没什么关系。但不久前,我做了一个决定:禁止我的学生在新学期的课堂上使用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手机等一切电子设备。

  这是一个迟来的决定,起初我自己也不太情愿。自 1998 年起我就开始教授互联网方面的课程了,我对学生在课堂上使用电子设备这件事一直是持放任自由的态度。一方面因为我的课程主题就让使用电子设备显得理所当然,再者,使用得当的话,电子设备确实能带来很多正面影响。

  但同时也会有负面作用。

  我的工作就是,要把课讲得比其他一切可能吸引学生的事物更有趣,让学生愿意听我讲,而不是去干别的什么。所以直接禁止学生使用电子设备就好像是我在作弊一样。再说我班上都是已经成年的学生了,哪怕是年龄还比较小的学生,也不喜欢这种被管着的感觉。如何管理时间是学生的事,不是我的。

  所以说,理论上允许学生在课上自由使用电子设备是合理的。但实际中,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却越来越糟。近几年,在教授人选、课程主题以及选拔学生的大致标准都没有改变的情况下,学生在课堂上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了。必须承认,这种变化与电子设备的普遍性和使用度有很大关系。

  这些年我注意到,当我因为一些特定原因,要求学生暂时将手里的电子设备放到一旁时,教室内仿佛马上进来了一股新鲜空气。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变得活跃起来。更有趣的是,有时我要求他们这样做之后,学生看起来也松了一口气。同时处理多个任务势必会使人产生认知疲倦,如果能停下某个任务,很可能是个好的改变。

  所以今年我的态度变了。我往课堂守则里加了一句“保持专注”,还把“除特殊要求外,可以使用电子设备”改成了“除特殊要求外,禁止使用电子设备”。

  多任务处理对人的认知以及任务完成质量都存在影响。对学生的影响就更加大,因为我们要求学生做的那些任务往往需要他们特别清醒和专注。

  而且这种影响非常深远。即使多任务处理没有让某些学生的即时表现有显著变化,但它会对学生的陈述性记忆造成长期的负面影响。陈述性记忆,是一种让人们能够充分回忆起并运用好他们所学过的知识的记忆。

  那种“考试前一天学,考完后一天就忘”的情况,就与多任务处理离不开关系。

  一般情况下,人们会选择同时做多个事项是因为他们相信这样能完成更多。但很多时候,那些看似额外完成了的事其实根本没有完成好,整体的效率是降低了的。多任务处理会产生一种副作用:它掩盖了人们拖延的不适和焦虑,让人们得到一种满足感。所以尽管任务其实根本没完成好,这种副作用足以让人们继续选择这样进行下去,陷入不良的循环。

  除此之外,多任务处理不能锻炼学生分辨任务和切换任务的能力。斯坦福大学做过一项相关研究,结论是:经常同时处理多个任务的人搞不清楚到底哪个任务重要,也不具备专注完成好一个任务再快速切换到下一个任务的能力。他们可能以为自己是健身达人,通过进行多种锻炼增强了全身各个位置的能力,而事实上,他们更像是酒鬼,因为过度饮酒而减损了自己真正的能力。

  以上仅仅是在分析“多任务处理”本身的问题。现实中,因为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或手机等电子设备而使我们不断在专注与分心之间挣扎的现象每天都在上演,愈演愈烈。之所以会这样,跟电子产品的设计者也离不开关系,为了能在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设计者的初心就是要让用户离不开他的产品,那些产品每一个都在努力对用户说:“看我能做多么棒的事情!看我多有趣!”

  再说社交媒体,这个问题更加突出了。不管社交媒体如何宣扬自己的价值,它们的信息就是具有即时性和情绪性。跟艰深的学校课业相比,Facebook 上推文的形式和内容有着令人无法抵抗的吸引力。“你的前任赞了你的照片”与“克里米亚战争是第一个受到电报影响严重的战争”相比,区别很明显了吧?

  更糟的是,电子设备的系统设计者都很乐于协助软件公司。提示音、弹窗、图标…系统界面里总是存在着大量的主动去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要特别注意,是“主动吸引”。人类无法对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新奇玩意儿视而不见,而当这些东西刚好就在我们目光关注的区域内或稍上方时,效果尤为明显。比如你正在阅读这篇文章,结果屏幕上方不断跳出的弹窗。

  Facebook 里有趣的推文以一个视觉提醒的方式,主动又鲜明地展示在我们眼前,这真的很难不去点开它。要知道,我们的视觉系统和情感系统比我们的理智反应更快,影响力也更大。其中任意一个系统受到刺激,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了,更不要说社交媒体总能同时刺激我们的两个系统。硬是要求学生在收到信息提醒时依然专注在课堂内容上,就像是在要求一个棋手专心下棋的同时用尺子无规律且持续地敲打他的手指关节。

  Jonathan Haidt 有一则关于大象和驯象人的寓言故事,很适用于去帮助理解以上情况。故事里,思维就像是大象(情感),驯象人(理智)骑在大象上。驯象人虽然可以看到前方的路并且准确规划,但其实大象才是权力更大的一方。有时候,驯象人和大象能够合作(课堂上最理想的情况了),但一旦两者冲突,大象往往会成为胜者。

  想到这则寓言后,我又继续思考:大学生是可以选择自己是否要集中注意力的人,那么假设他们想要集中注意力,只是不得不与来自各个方面的影响相抗衡的话,这其中最难抗衡的影响就来自他们自身,他们面对外界刺激和诱惑时所产生的自然反应。这太困难了,大象那么强大,驯象人只是一个刚成年的新手。

  如果把教学看作一种共同战斗,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我要求学生们专注,是我和他们在共同努力,看怎么样能让我们的专注力不被外界干扰。我的教室里面挤满了大象和驯象人,而我,是那个在努力教导驯象人的人。

  当我做这些努力时,谁在“大象”耳边私语呢?Facebook、Wechat、Twitter、Instagram、Weibo、Snapchat、Tumblr、Pinterest,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社交媒体。它们还因得到 Mac、iOS、Windows、Android 的设计者的支持和帮助而愈发张牙舞爪。课堂上,我面对这样一支优秀的有组织的军队(队伍里还包括很多我教过的学生,可以说比毒蛇的牙还锋利)。这些设计者和程序员有足够的动力和能力去抓住学生的眼球,完全不顾及学生们和我以及他们自己和我曾约定过的:上课时就专注上课。

  其实原本不是这样的。只要读一点有关编程工作这种苦力活的文章,你就会了解那些软件背后的故事,程序员可以非常专注地沉浸在代码里,简直废寝忘食。电脑并非内在就具有分散人注意力的特性,甚至它还可以帮助人们集中注意力。只是如今的电脑和里面的程序被逐渐设计成了这样,因为吸引注意力是所有用户导向型互联网服务都追求的东西。

  我决定“要求”学生而不只是“建议”学生不要在课上使用电子设备的首要原因就是,现在的软件和硬件都经过了专业化设计,让它们势必要将人们的注意力吸走。虽然目前也开始有了相反的发展趋势,比如一些桌面管家软件可以隐藏掉部分元素,一些软件可以帮用户屏蔽网页,手机附带“免打扰”模式等等。但这些只是亡羊补牢罢了。电子产业的“眼球争夺战”不会彻底消失。说真的,我自己有时都抵抗不了 Facebook 和 Apple。

  最后一点感想,这也是最终让我坚定地倒戈加入“无电子设备课堂”阵营的重要原因:屏幕在分散使用者注意力的同时,会像二手烟一样,影响到身边的人。我看过这样一篇文章,题目直截了当——《使用笔记本电脑进行多任务处理对使用者和周围学生的课堂学习有负面影响》,文章中写道:

  与那些专注听讲的人相比,在听讲的同时用电脑处理多个事情的人考试分数更低。而那些看到其他同学在使用电脑忙别的事情的学生,与那些没看到的学生相比,也会得到更低的分数。这一结果说明,用笔记本电脑同时处理多项任务会严重分散使用者和旁观者的注意力,并影响他们对课堂内容的理解。

  这种“附近同学”效应让我更确信我目前的想法——当学生注意力的退化成为普遍问题时,不能再持放任自由的态度了。允许在课上使用电子设备就如同给了每个人干扰周围其他同学注意力的权利。

  如今学校里教学的结构,除了我讲学生听,还有一些小型研讨班,它们的存在是希望让学生们都尽可能地参与进来。虽然有时参与意味着等待发言机会,听其他人为了不成熟的想法而争论不休,但这正给了学生去学习面对该如何处理他人发生意见冲突,以及在这个情况下表达自己立场和观点的机会。如果不能沉浸其中,以为偶尔分一下心不会怎样,带来的损失可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比如当你迅速看一眼短信时,双方争论最核心的一句可能已经被错过了,接着其他同学进入深一层思考,而你,虽然放下了手机,但脑子里在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刚才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至于那些说“过去学生们也经常在课上传纸条”的人,我只能回答:过去的纸条上没有视频,也不能以每秒 10 兆的速度从世界任一角落展示到你眼前。

  我有幸在这个有着众多干扰因素的城市的大学里教书。如果我十九岁,要规划我的一天,我不会考虑去听一个仿佛老人在唠叨一样,一讲讲一两个钟头的大学课程。所以现在我努力让自己教授的内容听起来生动有趣,我学习了全部的有关快乐学习的著作,可多年的教学经历告诉我:想让学生的大脑保持专注并持续吸收新知识就是很困难的。

  大学每天都在训练学生不要急于实现满足感。与跟朋友去唱k相比,讨论现代欧洲早期的印刷文化,在短期内是没有吸引力的。但长期来讲, 扯着嗓子吼了一晚上歌,不如理解媒介革命是如何展开的有用。

  问题在于学生需要获得一定的支持,才足够帮助他们抵抗那些具有强大吸引力的短期激励,那些激励诱惑他们推迟去做那些复杂的、看上去令人沮丧的任务。作为他们的老师,我决定通过制定“无电子设备”规定,给予我的学生支持和帮助。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大的改变,不仅仅在规则上,更是我个人认知的一种转变。教授们很难评价自己的课是否有趣,就像学生们很难评价他们自己的专注力是否足够好一样。在尝试过不同的教学形式后,不论是消极的方法(高声怒吼“听课别走神!”),还是积极的方法(亲切提醒“请大家看这里~”),我从中发现敦促学生集中注意力其实是一个相互促进的过程,是我和他们共同努力来为想要专注的人打造一个好的教学环境。

  新学期开始后,也许一些学生仍然会开小差,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有他们的合理性。但总会有另一些因为“无电子设备”规定而开始专注学习的学生,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们,我也该去多购置一些白板笔了。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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