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信贾跃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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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杨凯

　　来源：华商韬略（ID：baoliaohui）

　　“你不能倒下，否则你会伤害一代人的感情。”

　　1月28日，法拉第未来（FF）和特殊目的收购公司Property Solutions Acquisition Corp.（PSAC）宣布，双方已就业务合并达成最终协议，合并完成后将在纳斯达克证券交易市场上市，股票代码为“FFIE”。

　　个人破产重组方案顺利通过、FF上市在即、珠海生产基地建设顺利推进，这一次，贾跃亭能东山再起么？

　　要想解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明确的是，失利者东山再起究竟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回顾史玉柱、孙宏斌、褚时健等人的创业经历，不难从中发现一些共性。

　　第一，强大的韧性和终身创业的心态。

　　很多人经历一次失败后就从此一蹶不振，但也有人不论经历多少次磨难，都能重新出发。

　　年少得志的孙宏斌，即便连续经历联想和顺驰的两次挫败，也从未放弃心中的梦想：“做一家全国性的大公司”，于是有了后来的融创。

　　史玉柱，30岁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科技明星、仅次于比尔盖茨的创业偶像；5年后，却成了中国最著名的失败者，被无数人嘲笑甚至唾弃。

　　如果当初选择放弃，他或许会永远被钉在中国商业史的耻辱柱上。

　　褚时健，把红塔集团从濒临破产做到亚洲第一。遭遇牢狱之灾后，74岁二次创业，包下荒山种橙子。他的成功，让褚橙成为一种不屈不挠、不服输的精神象征。

　　从早年间放弃小霸王、另起炉灶做出步步高的段永平，到如今的张一鸣、程维，连续创业早已成为一个创业者的基本素养。

　　只要有梦想，有信念，创业什么时候都不晚。

　　柳传志40岁创业，后来有了联想，任正非43岁创办华为，宗庆后44岁创办娃哈哈，张忠谋56岁才创立台积电……

　　哪怕是出狱后年近80岁的牟其中，还依旧壮志未减，高喊“人生既可超百载，何妨一狂再少年”。

　　贾跃亭才47岁，而且从未放弃创业。从这个层面上，他完全具备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第二，能够审时度势，发现新的商机。

　　海尔总裁张瑞敏说过：“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

　　强如柯达，最终也因故步自封被淘汰。

　　企业家和创业者同样如此。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从过往的荣誉中走出来，跟上时代的步伐，审时度势，发现新的商机。

　　同时必须要结合自己的长处，不能以卵击石，违背发展的客观规律。

　　做电子产品出身的孙宏斌，跨界做了地产；靠科技起家的史玉柱，做起了脑白金；“烟草大王”褚时健选择了种橙子……都是同样的道理。

　　虽然乐视输得很惨，但你不得不承认贾跃亭的前瞻性。

　　2004年—2009年，当其他视频网站还在靠盗版大发横财的时候，乐视就开始大举采购影视剧版权。网飞的成功，最终验证了这个模式是正确的。

　　乐视手机和乐视超级电视，硬件上不追求赚钱，而是作为用户入口，抢占用户使用场景，增强用户黏性的模式。最终也被雷军和小米生态链成功验证。

　　2014年，贾跃亭便断定电动汽车是一场颠覆性革命，就算拖垮上市公司也要all in造车。

　　倒回到几年前，你如果说特斯拉有一天市值会超过8000亿美元，马斯克会成为世界首富，恐怕所有人都会说你是疯子。

　　所以，丝毫不用怀疑，“未来人”贾跃亭随时可以找到新商机。

　　第三，信用绝不能破产。

　　信用是商业世界最基本的运行法则。

　　企业可以重来，但信用不行。

　　2006年，顺驰拖欠土地费用和银行贷款高达46亿元。

　　破产关头，为了尽力解决与银行等各方面的债务问题，妥善安排遣散的员工，孙宏斌不惜丢掉顺驰控制权。

　　顺驰虽然破产，但孙宏斌的信用还在，很快又带领融创东山再起。

　　史玉柱同样如此。他凭借脑白金东山再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刊登广告，寻找当年的债主，把本不属于他个人的2.5亿债务全还了，重建个人信用。

　　贾跃亭的信用虽然受损，但并没有彻底破产。

　　他从来没有拒绝还债，而是坚称会承担全部的责任，会把金融机构、供应商以及任何的欠款全部还上。

　　他其实完全可以选择彻底销声匿迹，但他没有。

　　他曾在公开信中说：“的确，有朋友劝过我放弃FF，把股权卖掉然后用破产清算的方式躲在美国一了百了，但他还是不够了解我，放弃和逃避从来也永远不会是我人生的选项。”

　　根据重组破产方案，贾跃亭将法拉第未来的股权全部转给了债权人。换来的是，债权人在接下来的四年之内，不再追究贾跃亭的债务问题。

　　此刻的贾跃亭不再拥有法拉第未来的任何股权。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债。

　　“我之所以放弃一切，只为把FF做成，尽快彻底偿还余下的担保债务，实现变革汽车产业的梦想。”贾跃亭在公开信中说。

　　一直以来，人们对贾跃亭的评价都严重两极分化。

　　有人认为，他是伟大的造梦者，是战略家，是引领时代的颠覆者。

　　但更多人认为，他是大骗子、大忽悠、画饼大王。

　　质疑者的论据数不胜数。

　　“下周回国”成了永不过时的梗。

　　他鼓动全家总动员高位套现过，通过关联交易虚增过公司利润，也通过影视版权摊销粉饰过财报……

　　从乐视手机创新超苹果，到乐视汽车打败马斯克……那些年，贾跃亭吹过的牛都够写本书了。

　　有人总结过，贾跃亭一共骗过2位中国首富、21位明星、13家银行、11家券商、21家公募、29家私募……

　　孙宏斌、许家印、柳传志、卢志强……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如果贾跃亭真的只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大忽悠，真的能骗得了这些人么？

　　更大的可能，恐怕是贾跃亭打心底觉得“生态化反”的梦想能成功，才能真正打动这些人，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真金白银。

　　孙宏斌曾说，“人原本生活得很好，原本可以不冒险，但因为选择了梦想，而遭受到困苦和失败。虽然中国人讲究成王败寇，但为了梦想和理想而拼搏，即使没有成功，也值得所有人尊重。因为这个世界就是靠有梦想的人去推动的。”

　　但桀骜如孙宏斌也被贾跃亭的精神感动了。

　　孙宏斌说，贾跃亭身上有这个时代稀有的企业家精神，“佩服老贾，这么点钱，干这么大事。”

　　贾跃亭不是对风险一无所知。他在一次演讲中说：“一个资金高度紧张的互联网公司，自己原来的几个生态资金链已经很紧张了，突然要进入耗资数百亿的产品怎么可能呢？这是疯了吧。”

　　但他还是坚持要做电动汽车，为的是站出来创造一个全新的模式，变革百年没有改变的汽车产业。

　　看到电动车机遇的显然不止马斯克、贾跃亭、李斌这些人。

　　但更多人被吓退了。因为前方有奔驰、有宝马、有丰田，想要挑战它们太难了。

　　但贾跃亭不怕。他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就是要为梦想赌上一切。

　　就像他决定造车时，跟前妻甘薇说的：“即使我们失败了，最起码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企业不会走我们的弯路。”

　　贾跃亭或许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要凭借乐视同时挑战苹果、Netflix、亚马逊和特斯拉。成功了是伟大的传奇，失败了是最大的笑话，但他注定不会是个平庸的创业者。

　　饱受争议和质疑的又何止贾跃亭自己。

　　特斯拉成功之前，马斯克同样被媒体称为骗子，甚至被华尔街列为最不可能成功的创业者。

　　1985年，乔布斯被赶出了他一手创办的苹果公司。理由是，他的目光太超前，以致于看不清眼前的路。

　　亚马逊在成功之前，连续亏损了20年，投行和媒体不止一次预测其会崩溃。但贝佐斯从未动摇过，“谁说我非得盈利呢？我可是在做一件大事。”

　　探索之所以值得尊敬，就是因为他们敢于直面失败的可能性。

　　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只有试了才知道。贝佐斯说：“如果你都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当然没有失败，但这就不叫试验，唯有透过试验才会得到真正的发明，最重要的发明都是来自尝试错误。”

　　如果所有创业者都守财为先、落袋为安、低头数钱，那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进步。

　　这个时代，最缺少的正是想象力和魄力，是那些愿意为了梦想全力以赴、不顾一切的理想主义者。

　　无论如何，贾跃亭敢于挑战一切、颠覆传统的姿态是令人尊敬的。

　　正如易凯资本CEO王冉所说：因为这个世界，以成败论英雄太容易，但推动它走向明天的恰恰是那些看似不靠谱的勇敢探索。

　　从这个意义来看，至少愿意为梦想窒息的贾跃亭，具备做成大事、东山再起的潜质。

　　当然，贾跃亭如果还像过去那样我行我素是不行的。若想东山再起，还有两个必须克服的短板。

　　第一，性格浮躁，缺乏勤恳踏实做事的能力。

　　事实上，贾跃亭当年在垣曲县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就已经显现出缺乏长性的问题。

　　起初创立卓越实业是做煤炭生意的。但精力充沛的贾跃亭从来闲不住，见县里的胶印厂很少，马上瞅准机会办了个印刷厂；钢材和运输需求旺盛，就马上跟进；电脑和互联网流行起来，就办个电脑培训学校……

　　2002年前后，贾跃亭在一次吃饭时，偶然从邻桌客人那里听见“基站配套设备”，马上意识到电信业的机会，成立了“山西西伯尔”。

　　他善于开拓，但没有兴趣长期深耕一块业务。

　　一位在垣曲县跟贾跃亭合作过的人说，贾跃亭总是在做老业务的同时开始新业务，不等养熟，又开始了下一个。相比业务盈利情况，他更大的欲望和动力，是把生意做大。

　　乐视的扩张，跟“垣曲往事”如出一辙。

　　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视频网站，到后面涵盖影视、体育、手机、电视、汽车等大量业务的七大生态板块。

　　乐视失败的核心在于，资源和能力跟不上野心和扩张速度。

　　如果贾跃亭可以慢一些，备齐粮草再出发，故事的走向可能完全不同。

　　哪怕是连续亏了20年的贝佐斯和亚马逊，也始终在围绕零售建立护城河，而且非常重视公司的现金流。

　　创业者，要仰望星空，更要脚踏实地。

　　如果这次巨大的挫折，能逼着他学会专注，那他离成功就更进一步。

　　就像乔布斯后来回忆被苹果赶走的那段经历时说的：“被苹果公司炒掉，是我这一辈子发生的最棒的事情。”

　　事实证明，正是那段风雨凄迷的日子，让他进入到人生中最具创造力的阶段，获得新的成长。

　　二是缺乏真正赚钱的能力。

　　尽管贾跃亭身家一度超过400亿元，但他真正靠自己赚到的钱却屈指可数。

　　早年的创业经历虽然丰富，但并没有赚到什么钱。直到2007年，他创立的电信设备公司Sinotel Technologies在新加坡上市，融资2亿元，才有了乐视后来的疯狂。

　　在“生态化反”的逻辑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赚钱的事，似乎只要烧钱占领了用户，就可以笑到最后。

　　贾跃亭说：“只要战略前瞻到位，资本会自发追随。”

　　比烧钱，他绝对是个好手。

　　当时，乐视体育冠名、转播体育项目从来不计成本。比如，2016年，乐视体育买中超两年的新媒体独家转播权，花了27亿元，平均一年13.5亿元。

　　那一年，英超的版权费才1.7亿元。

　　乐视的薪酬也高得离谱。2017年，乐视三个核心高管的平均年薪约4.5亿元，是中国之最。

　　IPO融资、债权融资、股权质押、定增、减持、股权转让、风投融资……后来，贾跃亭把能想到的找钱方式都用了个遍，却依旧跟不上烧钱的速度。

　　贾跃亭从未做出一款盈利的产品。

　　2010年，乐视网上市时，招股书显示前一年盈利近4500万元。

　　但这个数字一直饱受质疑。当时，乐视网在国内网站的流量排名仅为168位，前边的优酷、土豆都还没赚钱呢。乐视网凭什么盈利？

　　2014年发布的乐视超级电视，定价2999元，当时市面同类产品售价普遍在5000元左右。

　　结果，第一年就亏了4亿，到2017年累计亏损16亿。

　　2016年，乐视手机销量超过1700万台。但同样是赔本赚吆喝，亏了数十亿元。

　　想要东山再起，贾跃亭就必须证明自己能够做出盈利的产品，真的能赚钱。

　　毕竟，呼风唤雨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等待他的是一个更加严峻和残酷的创业环境。

　　对于贾跃亭而言，想要东山再起，眼下的关键是还清债务。

　　他到底欠了多少钱？

　　据债务小组此前披露，贾跃亭的债务规模约36亿美元（250亿元人民币）。

　　其中，国内被冻结的资产大概能覆盖16亿美元，剩下20亿美元，需要用法拉第电动车的股票偿还。

　　法拉第电动车能否上市，是翻盘的关键。

　　据彭博社1月10日报道，贾跃亭在美国创办的智能电动车品牌“法拉第未来”（FF）正准备在美股借壳上市，上市后估值将达到30亿美元（约200亿人民币）。

　　据报道，FF的目标是通过路演完成4亿美元的PIPE融资。

　　目前，FF路演非常火爆，甚至被称作华尔街近期“最具投资价值标的”。

　　事实上，一直被网友称作“PPT造车”的FF，产品、技术、商业模式和治理架构都受到了业内的认可。

　　2017年，FF 91代表FF首次登场CES，便凭借酷炫的外观设计、11块液晶显示屏、反重力座椅等设计斩获了年度创新大奖，甚至被誉为“新物种”。

▲Digital Trends将FF 91评为CES 2020最佳车型

　　当时，李想评价说，乐视是全球不超过5家具备智能汽车完整的基础研发能力的企业。同时，FF91在公司内部讨论中，被认为是过去几年最好的产品理念。

　　据专利数据分析公司RSIP的报告，FF在全球范围内正在申请或已获授权的专利约有880项，其中已获授权专利530项，FF的多元化专利组合在同类技术上比包括丰田、福特和本田在内的OEM厂商更加强大。

　　RSIP认定：FF的电动汽车专利组合，在关键技术上与特斯拉不相上下。

　　车型方面，除了FF91之外，公司还储备有FF81、FF71等大众化车型。

　　也正因如此，在贾跃亭债务缠身的情况下，才有包括恒大在内的投资方愿意出资。

　　相比市值超8000亿美元的特斯拉、超1000亿美元的蔚来和超400亿美元的小鹏汽车，估值仅30亿美元的FF堪称白菜价，是美股市场最受关注，也是最具增长潜力的公司之一。

　　如果FF能够顺利上市，那么贾跃亭不仅可以还清债务，重塑信用，还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

　　此外，据新浪科技报道，FF和珠海的合作不仅仅局限于在珠海建设生产基地。在FF的最新一轮融资中，珠海两大龙头国企，格力集团与华发集团携手参与了投资，但投资金额低于20亿元。

　　贾跃亭的FF“中美双主战场”战略，进展似乎比外界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当然，谁都无法预测，也不敢肯定贾跃亭是否真的可以东山再起。

　　但，我们希望他可以以一个创业者和追梦者的身份重塑荣光，而不是作为一个“骗子”遗臭万年。

　　没有颠覆者和疯子的世界是无趣的。

　　如果所有人都在创业者得势时谄媚，落难时口诛笔伐甚至落井下石，终有一天，梦想会死光。

　　还记得，1997年，巨人集团资金链断裂后，史玉柱收到了一名大学生的来信，信上说：

　　“你不能倒下，否则你会伤害一代人的感情。”

　　对贾跃亭而言，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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