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欧后伦敦金融城会衰落吗？

　　自上月退欧阵营在英国公投中获胜后，伦敦金融城（City of London）的未来成了关键担忧之一。

　　随着英镑对欧元汇率下跌，随着法国政府宣布吸引银行家跨越英吉利海峡的激励政策，而多家国际银行正在法兰克福寻找可接手一部分伦敦业务的替代办公地点，英国《金融时报》的评论员针对当前的不确定性及英国退欧可能如何重塑伦敦金融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丁-沃尔夫（Martin Wolf）

　　在任何可信情况下，伦敦都仍将是重要金融中心。它挺过了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它也会挺过英国退欧。不过，它本来在欧盟内部正成为无可争议的欧洲金融之都，同时还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两大金融中心之一。在英国退欧后，它很可能会成为一个离岸中心，在其他地方作出的政策决定（尤其是欧元区的监管决定）面前相对更加脆弱。

　　不可避免的是，一部分欧元计价的业务和资产管理将迁往欧盟内部。在这方面，一个重要原因是欧洲央行渴望在更大程度上掌控欧元流动性的供应。另一个原因是欧盟国家渴望为自己争取有利可图的商机：以伦敦为代价。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是，配套服务（比如法律服务）在此类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当然，欧洲人很可能会过度监管其国内的金融业务，由此将金融活动推到欧盟之外。的确，相比寻求留在欧盟单一市场内，伦敦的未来最终可能在更大程度上在于成为一个监管相对较少的离岸中心，特别是因为一旦英国退出欧盟，英国对欧盟监管政策的影响将微乎其微。

　　如果伦敦金融城确实萎缩了，从长远来看，这对英国来说可能是件好事。但是这一过程会充满痛苦，特别是因为金融城现在给伦敦带来巨额税收。

　　帕特里克-詹金斯（Patrick Jenkins）

　　繁荣是一个很强烈的词语。金融城有极少数坚定的退欧阵营人士相信，探索在全球范围开展业务（而非只是作为欧洲的一个枢纽）的新自由将推动金融城的发展。这既是空想，也是对伦敦金融城在欧洲的角色的误解。

　　自英国成为欧盟成员国以来，伦敦金融城逐渐变得更加全球化、而非欧洲化。主要是美国和亚洲的银行利用伦敦作为一个枢纽，在欧洲、中东、非洲等地区开展业务。

　　很多资产管理公司和保险商也以类似方式借助伦敦开展业务。

　　这种情况的可持续性将取决于，能否通过谈判，以某种类似于目前“通行证”安排的方式保持单一市场准入？最好的结果也会比现状糟糕；一些机构将不会等待政治谈判的结果，而是先决定至少把一部分业务迁往法兰克福、都柏林、巴黎、阿姆斯特丹或卢森堡。

　　因此，任何繁荣希望取决于发展新的业务领域。退欧者提出，可以最大化伦敦作为离岸人民币交易基地的角色，或者把伦敦发展为孵化金融科技公司的一个枢纽。

　　或许的确有一些机会，但至少目前看来，这些机会很小，而且是投机性的。例如，就人民币交易而言，中资银行不久前刚选中伦敦作为欧洲首选金融基地，对于这些银行坚守伦敦（而非追随欧元结算地点的可能转移而迁往法兰克福或另一个欧元区中心）的承诺，有一个很大的问号。

　　伦敦金融城在适应形势变化上拥有悠久的历史，它无疑会以再造自我的方式挺过这一关。但是，在可预见的未来，实现繁荣的想法（至少相对于英国留欧的前景）似乎不太可信。

　　布鲁克-马斯特斯（Brooke Masters）

　　伦敦目前享有的全球金融中心显赫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缺乏深思熟虑的美国政策——上世纪60年代美国出台令人憎恶的利息税，帮助缔造了欧洲债券市场，而规范公司治理的《萨班斯-奥克斯利法》（Sarbanes-Oxley）促使很多海外企业选择在伦敦上市，而非纽约。如果英国失去了欧盟单一市场准入，那本质上将意味着“回赠”这一恩惠。

　　然而，这些年来美国金融市场并未衰亡。纽约的银行家和交易商创造了新产品，打入了新市场。创新的伦敦人几乎肯定也会这么做——人民币相关产品是一个明显的起点。英国退欧很可能提供银行业、保险商和资产管理公司所需的刺激，推动它们反思经营方式，创建一个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AI）以及其他新技术的、真正的21世纪金融体系。在短期内这一过程可能充满痛苦，会有失业和办公楼空置的情况。但不要小觑伦敦。

　　约翰-加普（John Gapper）

　　是的，英国退欧后，伦敦金融城可能继续繁荣，但存在着它的影响力减弱的严重风险。它在欧盟内部有着两全其美的优势，既加强了自己在全球的地位，又能利用服务业通行证安排和人员自由流动巩固它作为欧洲金融中心的地位。

　　无论巴黎、法兰克福和都柏林多么努力地吸引银行、专业服务公司以及海外员工，伦敦金融城都不太可能因此凋零。它不仅拥有可以追溯至19世纪甚至更早时期的优势，同时，从现实的选择看，多数机构和员工都倾向于留在伦敦。

　　目前的问题是，它能在多大程度上保留单一市场准入和人员充分自由流动？如果这两方面的优势都被剥夺，伦敦将面临风险。若能得到一些回旋空间，它将充分加以利用。20世纪上半叶，只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才使伦敦金融城变得内向；英国退欧没那么严重。

　　安德鲁-希尔（Andrew Hill）

　　我猜想，一开始伦敦金融城将勉强生存——不确定性是如此之大，其冲击不但将影响核心金融机构的招牌，而且会波及依附于核心的所有配套服务，从法律到公关。只有再后来，伦敦金融城才会再度繁荣。

　　此次冲击迥异于大型金融中心以往遭到的冲击——从一战（以及之后数十年禁止非英国公民加入股票交易所）的影响到美国对利息征税（此做法催生了欧洲债券）。英国脱欧将发生在数字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科技发展使公司可以通过电子手段获取全球专长，与国外伙伴达成无缝的协作，这或许会改变公司与个人对于在哪里生活和工作最宜人、最赚钱的考量。

　　自从商人们在咖啡店谈生意的时代以来，伦敦金融城一直作为一个高技能的集群运作，需要人员在场。语言、时区和法律优势支撑了这一集群。但是，英国脱欧带来的监管和移民政策变化将以人们预料不到的方式，与快速演变的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结合到一起。

　　马丁-桑德布（Martin Sandbu）

　　伦敦金融城是一个在很多层面都很繁荣的地方，它的未来将取决于我们所谈论的具体金融业领域是什么。任何受制于欧洲市场准入或欧元流动性（价值2万亿欧元的银行中介、欧元计价产品的清算以及任何经由Target 2结算的业务）的业务，都很可能会转移到欧元区的金融中心，至少会部分转移。基金管理业务很可能可以依赖欧盟规则中的“对等”条款，不过，如果该行业打算继续在欧盟市场营销产品的话，那么英国的监管自主权将受到限制。

　　但针对全球、非欧盟市场的离岸金融业务可能继续快速发展。这就是说，英国金融业可能成为几年前德国官员们大量谈论的“大根西岛”。这样的伦敦金融城暂时可能实现较小规模的繁荣。但两个问题将继续对伦敦金融城构成威胁。第一个是，更小规模本身是否将耗掉一部分资金池和集群优势（这两者让伦敦金融城在欧洲之外具有如此大竞争力）？第二个是，中国等欧洲以外的司法管辖地将在多长时间内放手让北海的一个岛国受益于为其经济融资的业务？对这两个问题的最佳答案是悲观的。

　　迈克尔-麦肯齐（Michael Mackenzie）

　　英国脱欧引发了对伦敦金融城作为欧洲主要金融中心地位的极大担忧。退出欧盟没有关系，伦敦金融城仍拥有很多优势。英格兰法律是全球金融市场交易的支柱。导致伦敦金融城繁荣发展的另一个因素，是英国对于规范与监督的态度相比英吉利海峡对岸更为宽松。我们很可能会看到，如果欧洲的监管环境束缚了投资者和银行，那么伦敦金融城最终将在英国脱欧之后的世界里受益。

　　尽管欧盟将全力以赴争夺伦敦的欧元衍生品清算业务，但业内一些人士指出，欧元的储备地位意味着，该币种的交易可以在任何地点完成。

　　最后，伦敦金融城长期受益于展望未来，而不是回望过去。中国的人民币正要成为一种新的储备货币，债券和衍生品业务也很有发展潜力。伦敦将在全球交易日在上海和纽约之间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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