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教授：别以为英国退欧“事不关己”

　　本文作者：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 肯尼斯-罗格夫　　　　

　　全球股市对退欧公投将导致全球经济增长急剧下滑的担忧似乎已平息。如今的结论似乎是，英国退欧对英国或许是坏事，但是对世界其他地区来说差不多是虚惊一场。

　　真的吗？欧元区仍难以统一立场，就如何维持这个货币联盟制定一项战略；各地民粹主义压力正在积聚，在这种情况下，类似的公投也极有可能在欧洲大陆发生，造成破坏。

　　普遍诉诸于公投这种结果难料、造成国际影响的方式来解决本国复杂的经济问题，即便是在全球经济加速增长的时期也令人担忧。更何况当前经济形势正好相反——在这样的形势下，这种方式必然带来不稳定和灾难。

　　背负巨额债务的中国经济正在减速，近期注入的大量信贷只带来了温和增长。人口趋向老龄化的欧洲看起来越来越像日本。日本看起来，哦，就像日本：毫无活力。美国经济增长稳固，但也算不上振奋人心。诚然，在举行退欧公投前，英国算是发达经济体中比较大的亮点之一。到此为止了。

　　发达世界的一个普遍问题是，生产率数据极低。人们可以讨论为何会这样，以及这种情况是否是永久性的。我不认同一些人所说的创新时代已结束：相反，世界正受制于债务超级周期——它源起美国，后转移至欧洲，如今正困扰着中国。但是，这种缓慢增长时期不会永远持续——除非采取错误的政策使之长期化。

　　英国退欧公投带来的最大经济风险是，它可能开启一个低增长和民粹主义政策相互促进的恶性循环，在整个西方导致经济增长进一步放缓以及更多的民粹主义政策出台。就眼下来说，并非所有的民粹主义处方都是糟糕的；通过税收和转移支付手段对收入进行再分配，是对日益扩大的不平等现象的合理反应。但退出全球自由贸易秩序则不然。

　　例如，如果美国放弃数十年来支持全球贸易的做法（这日益成为美国政治辩论中的主流立场），对工资水平停滞不前感到担忧的美国工人可能会面临比现在糟糕得多的处境。多数美国人会发现自己购买很多商品变得贵多了，这意味着他们的工资能买到的东西将少很多。

　　政治体制需要适应越来越复杂的经济现实——但是采取正确的方式至关重要。在英国退欧公投这件事上，过程甚至比结果更重要。如果52%的英国选民认为欧盟一体化不利于英国长期的社会和经济利益，那么这些选民的声音应该被聆听。然而，人们会质疑这个过程，它无情践踏少数群体（比如年轻人）观点、同时不提供重新考虑的机会。如果其他国家效仿英国的做法，结果会一团乱。

　　总体上，政治学家长久以来对过度依赖直接民主（指个体选民可以就定义狭窄的单一问题作出决定）持怀疑态度。代议制民主允许就不同问题进行讨价还价。理论上（即使在实践中不总是如此），它提供了在复杂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可能不受欢迎，但是终究最符合国家利益）的手段。

　　并非所有人都认为公投会破坏稳定。瑞士多位著名政治理论家持不同观点。例如，布鲁诺-弗赖教授（Professor Bruno Frey）认为，举行公投的威胁有助于打破由那些采取不利于公众利益的独裁行为、根基稳固的政客组成的联盟。他还认为，公投会造就良性的辩论和更有见识的选民。但是，瑞士有着与英国截然不同的传统，长期以来对公投程序十分熟悉。与英国退欧的混乱局面相比，瑞士近年来的公投——以2014年针对瑞士央行是否应该增持黄金储备进行的公投为例——都是客观冷静、且可以轻松扭转的。

　　没人知道长远来看这场退欧公投对英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它在短期内造成了经济衰退，但是其他选择也是有可能更糟的。记得戈登-布朗（Gordon Brown）担任英国财政大臣时，因为通过斡旋使英国在加入欧盟情况下不加入欧元区而被一些人指责。多年后，欧元危机爆发，他开始看起来有如天才一样。或许主要的退欧派也会一样，尽管这一时刻尚未到来。

　　无论如何，人们不会对造成当前这种局面的方式感到愉悦，我们也只能希望，如果欧洲其他国家效仿英国，他们可以采取更多的制衡手段。然而，人们担心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相反，那些出于意识形态或个人前途的原因而意图搅乱现行体制的机会主义政客，将会把公投视为障碍最小的选项。

　　如果全球股市在全球化倒退期间对即将到来的政治不确定性漠不关心，那是他们的事。但政策制定者应该了解这种经济风险的严重程度。现在已不容自满。

　　本文作者是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经济学教授，他的新书《现金的诅咒》（The Curse of Cash）即将出版　　 译者/马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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