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系”一味求大,通过关联交易将销售收入、资产规模放大数倍,同时通过境外公司的一系列复杂操作消化虚增的出口业绩。“天宝系”编织了一张大网,网住了47家银行也网住了部分政府官员,以及国有企业。
【《证券市场周刊》记者 王芳洁】2010年底,中国银监会的一纸贷款风险警示揭开了“天宝系”崩盘的序幕。
这是继“德隆系”之后,银监会在全国银行系统再次发出对“大型关联企业群贷款”的警示——由周天宝控制的“天宝系”涉及50家主要企业成员,一旦失去银行贷款渠道,长期依靠高负债“走钢丝”式发展的“天宝系”企业群将“命悬一线”。
“请多给企业一点时间”,2010年12月中旬,“天宝系”高层人士宣守招在电话中对《证券市场周刊》记者表示。但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天宝系”并未传出任何自救措施。
本刊记者在位于上海嘉定宝安路4111号的“天宝系”工业园区内看见,除了门口的一名保安,偌大的工业园区里见不到一个人。沿着厂房和办公楼,荒草已近半人多高。
“‘天宝系’实际上早就已经不行了”,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本刊记者,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天宝系”就已经站到了悬崖边。
这位知情人士向本刊记者提供了大量“天宝系”内部文件,希望将“天宝系”的秘密公诸于众,“给那些想通过银行贷款和资本市场套利走捷径的实业家敲响警钟。”
资产1300亿元 压过“德隆系”?
在2008年胡润富豪榜上,周天宝以9亿元身家位列第821名。但在银监会发出贷款风险警示前,外界对“天宝系”的认识多止步于这是一个以整车和汽车零配件生产、出口为主的企业群。
本刊记者获得的《“天宝系”关联群分析报告》显示,“天宝系”关联企业群共有50家企业,遍布香港、北京、上海、沈阳、长春等地,截至2010年6月,“天宝系”主要企业成员资产总额为1326.19亿元,负债总额为639.37亿元,资产负债率为48.21%,授信额度为160.66亿元,贷款余额为56.76亿元。
其中,出现不良贷款的企业有8家,不良贷款总额为19.17亿元,不良率为33.78%;逾期贷款总额为13.69亿元,占“天宝系”企业群内贷款总额的24.12%。
“天宝系”企业群内贷款最多的公司为东普汽车工业(上海)有限公司(下称“东普汽车”),为6.89亿元。此外,企业群内成员互相担保的情况泛滥,提供担保金额最大的公司为恒巨汽车配件(上海)有限公司(下称“恒巨汽车”),担保金额为5.96亿元,占群内总担保金额的23.24%。
资产总额1326.19亿元是一个什么概念?“德隆系”鼎盛时期的资产规模也不过1200亿元,“天宝系”真的大过“德隆系”?
本刊记者发现,在上述报告所列的50家企业中,仅有10家明确为“天宝系”内部公司,其余公司仅存在某种关联性,其中包括中电科集团的十多家公司。中电科集团资产总额为792亿元,负债总额为337.3亿元,负债率为42.59%,授信额度为17.6亿元。
据内部资料显示,“天宝系”企业成员为36家,分为伟业系(13家)、银通系(3家)、北泰系(6家)、中顺系(12家)、恒巨系(2家)五个小群,包括北泰创业(2339. HK)和ST松辽(600715.SH)两家上市公司。
这五个企业群构成了一个看似庞大的“汽车王国”,“天宝系”的产品包括整车——中顺轻客车,汽车零配件——汽车转向器、冲压件、摩擦材料、车桥等多个品类。
“天宝系”的资产规模究竟有多大?上述知情人士透露,真正的资产规模远非外界看到的那么大。除了资本运作平台北泰创业和ST松辽“草草收场”外(2009年1月,北泰创业向香港联交所申请清盘;2010年4月,ST松辽易主北京亦庄国际发展有限公司),中顺轻客由于产量小且价格低廉,产值和利润都比较低;而“天宝系”的汽车零配件产业多为附加值低的低端产品。“天宝系”真实资产仅为一些工业用地和相当一部分不能投产的设备。
一份“天宝系”内部文件显示,2008年初,“天宝系”在蚌埠、北京、上海、长春、沈阳五个城市拥有土地,以工业用地为主,总计约5700亩,其中部分土地当时未获得土地证,更有1900亩土地已经抵押给银行。
知情人士表示,即使按照“天宝系”在上海嘉定的工业用地的最高价28万元/亩计算,“天宝系”的土地资产也不足16亿元。而且,上述土地中有一部分未支付或未付完土地出让金。“天宝系”资金链到2008年已经开始逐步断裂,很多土地款后来都没有按期支付。
该人士称,“天宝系”的设备主要分散于上述5个生产基地,其中上海和蚌埠生产基地的设备评估价值约为1亿多元,北京生产基地所用设备为早年采购的克莱斯勒车桥生产线,沈阳生产基地使用的设备是此前以1300万元代价收购的ST松辽的设备,改造投入不大;另外长春生产基地的设备也系收购,价值不大。即,“天宝系”的设备仅价值几亿元,而且有部分设备采购回来后,无法形成生产能力。
另外,2009年3月,“天宝系”旗下的宝安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出资1.92亿元(占总股本24%)组建京西重工有限公司(下称“京西重工”),同年,京西重工以9000万美元收购了美国德尔福制动与悬挂系统业务及相关资产。
2010年,“天宝系”又与北京亦庄国际发展有限公司(下称“亦庄国际”)共同组建太平洋世纪(北京)汽车零部件有限公司(下称“太平洋世纪”),当年11月,太平洋世纪以4.2亿美元收购了美国通用旗下以转向器为主要业务的NEXTEER公司。
知情人士称,即使加上在京西重工和太平洋世纪中的权益,“天宝系”总资产规模也不过几十亿元。
而披露的“天宝系”关联企业群总资产规模超过1300亿元,周天宝是如何巧设机关,令外界产生如此幻觉?
关联交易 销售额逐级放大
“这才是‘天宝系’的核心秘密!”当本刊记者将获得的“天宝系” 国内外物流体系资料向一位财务界资深人士请教时,该人士惊叹。
“天宝系” 单证部设计了一系列关联交易,原本价值很低的产品通过内部物流将终端价格放大数倍,整个“天宝系”的销售收入、资产规模也被“吹大”了数倍。
2006年,整个“天宝系”的国内物流体系仅纳入蚌埠地区,因此当年蚌埠地区物流代表了整个“天宝系”的物流,本刊记者藉此来解剖“天宝系”的核心秘密。
根据知情人士提供的内部资料,但本刊记者无法从“天宝系”核实该资料的真实性,2006年的蚌埠地区物流可以分为原材料采购物流和产品销售物流。在原材料采购环节,主要材料供应商首先开票给上海中顺产业控股集团公司(下称“中顺产业”),中顺产业在采购价格系数为1的情况下,以系数1.06的价格开票给蚌埠生产基地,此时,原材料价格已经被加价6%。
蚌埠生产基地的主要原材料采购商为天宝产业、东普汽车分公司和伟业重工(安徽)有限公司(下称“伟业重工”),当年中顺产业销售原材料的款项为2亿元,天宝产业、东普汽车分公司和伟业重工另在安徽采购了910万元耗品。而另一原材料采购商北泰汽车工业有限公司(下称“北泰汽车“)分公司自己在安徽采购原材料,当年的采购款为2452万元。
结合2006年“天宝系”的物流汇总来看,仅承担原材料采购业务的北泰汽车分公司的销售物流为5888万元,即在自己人卖给自己人的情况下,北泰汽车分公司的原材料加价比例超过一倍。而另一原材料采购商东普汽车分公司在原材料采购和耗品采购方面的花费是1202万元,但其销售物流总量高达6289万元。
“天宝系”的产品在国内物流体系中的加成率更为惊人。
以蚌埠生产基地的代理/自营蹄片、成品蹄片业务为例,2006年,在其终端出货方北泰汽车的出货总量的销售系数为1的前提下,其初端产商天宝产业出货总量销售系数仅为0.16,经过12道关联交易,蚌埠生产基地蹄片业务的出货总量被放大了6.25倍,更给其中十多家公司虚增了大量的销售收入。“在凭空增加的物流过程中,实际上货品甚至都在最初的仓库中没动。”知情人士表示。
通过“主材供应商—集团内部过桥公司—蚌埠生产基地—集团内部过桥公司—出口载体”的路径,“天宝系”成功地创造出了繁荣假象。在2006年,“天宝系”蚌埠地区物流体系中,主要出口平台为北泰汽车和东普汽车,总出口额为1.5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16亿元)。然而,包括约2亿元的原材料在内,当年“天宝系”蚌埠地区(即天宝地区国内)物流的总金额达到了42亿元,加上一些为了部分公司融资或财务报表需要特别安排的临时物流,整个“天宝系”国内物流的总金额达到近47亿元。
上述无法核实的内部资料显示,“天宝系”单证部于2007年年初对国内物流路径做出细微调整。在针对2007年蚌埠地区的物流方案中,单证部将天宝产业定义为所有产品的生产商。因此,2007年的测算数据更能直观地体现“天宝特色”。
在蚌埠地区2007年的测算数据中,原材料的价格设定为2亿元,但生产商天宝产业的销售物流仅为1.95亿元,也就是说所有产品最初的出厂价格不足2亿元。通过关联交易,最终“天宝系”当年的出货额测算为:铰链5000万美元、导轨1500万美元、汽配产品7500万美元,出货总量约合11.2亿元人民币。当年整个蚌埠地区的贸易额更是被测算为37.1亿元人民币。
在2006年蚌埠地区物流量被成功放大的基础上,2007年,“天宝系”将北京地区车桥配套采购业务链和沈阳中顺整车配套采购业务链也纳入集团国内物流体系。
根据内部资料,在不断实践中,“天宝系”也在总结经验,例如调整不同公司的进销项差来平衡各个公司的利润和税负,更计划引入与“天宝系”无关的外部公司,参与国内物流的过桥,避免关联交易过度频繁导致出现较大税负财务风险问题,另外也解决了国内过桥公司供应商单一的问题。
知情人士还表示,为了更具有真实感,“天宝系”还不断注册新公司,或者更改原来的公司名称,“否则人家会觉得这个公司很久没有开发新客户”。
以“天宝系”注册的北京飞亚泰汽车销售有限公司为例,短短几年间,该公司数度更名,先后改名为北京中顺世纪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北京天宝中顺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太平洋世纪汽车系统有限公司。该公司注册资本为1亿元,实收资本仅为3600万元。
知情人士还透露,北泰汽车为香港上市公司北泰创业的控股子公司,按照上述路径放大产品的出货总量,“虚构”出了北泰汽车庞大的业务规模。
2006-2008年年报显示,北泰创业经营额分别为26.59亿元、34.97亿元和38.86亿元,毛利分别为4.93亿元、6.15亿元和6.37亿元。截至2008年9月30日,北泰创业的现金及银行结余高达26.75亿元人民币(未经审核)。
单纯从数据来看,它是一家利润非常好的大公司,但就是这家看似优质的公司,2009年1月,因2400万美元外汇合约亏损和3.27亿元债务追索,向香港联交所申请临时清盘。
境外资金池 10倍幻术
频繁的关联交易,最终将北泰创业的出口业绩“吹”得非常漂亮。但哪个客户愿意买出口价格为出厂价格数倍的商品呢?
内部资料显示,“天宝系”通过一系列境外公司的复杂操作,以消化北泰创业虚增的出口业绩。实际上,“天宝系”的贸易额中,大部分是自买自卖形成的。
2006年10月之前,“天宝系”的国外物流主要有两个路径,一个是国内公司开票给香港载体公司,再由香港载体公司开票给具有真实客户的美国公司;另一个为国内公司开票给香港过桥公司,再由香港过桥公司开票给一些虚假客户,一家资金公司为这些虚假客户进行代付款,与香港过桥公司发生资金往来。
为增加客户和货款的回流渠道,2006年10月至年底,“天宝系”试运营了新加坡公司,国内公司的出口货物分流了一部分开票业务给新加坡公司,再由新加坡公司开票给美国公司。
“天宝系”国外物流方案的“东普汽车现有操作方案”显示,在假设东普汽车出口10个货柜,每个货柜出口价为10的前提下,方案将其中9个货柜的报关单据(9柜×10)“走给”香港环宇公司,另1个货柜的报关单据(1柜×10)“走给”SUPER STAR公司。SUPER STAR公司在将该货柜的记账单据“走给”AMERIWEST公司时,实际上将10柜的清关单据给了AMERIWEST公司,此时每个货柜的单价已经变成了1。与此同时,在物流环节,东普汽车也仅将货发给AMERIWEST公司。
即,东普汽车实际是以1的价格卖了10个货柜给AMERIWEST公司,实际发生的出口贸易额也只有10,但东普汽车在所有报关单据上,出口贸易总额为100。奥秘就出在香港环宇公司身上,通过资金公司 “输血”,香港环宇公司最终将剩下的90货款给了东普汽车。
2007年1月,“天宝系”为国内出口公司设计了一个周密的国外单据和资金流向图。至于最终是否完全按照该图来实施,本刊记者并未得到确认。
经过上述设计,“天宝系”出口公司的实际出口量仅为账面数据的10%,另外90%的出口额由境外过桥公司通过虚假贸易完成,再由境外资金公司通过代收付的方式支付金额。
为了弥补剩下90%的贸易额,“天宝系”就必须在境外设立一个或多个资金池,来完成一系列虚假的贸易。由于“天宝系”的绝大部分实业在国内,境内资金如何流向境外的资金池尚不得而知;另外,在境内资金流入境外后,有多少资金通过回流渠道回到境内也不得而知。
“周天宝实际上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能把企业做好当然最好,一旦做不好,他也已经快60岁了,不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知情人士表示。
银行税务账目 十倍利润差
本刊记者获得的资料显示,针对“想拿钱”的银行和“要给钱”的税务部门,“天宝系”的很多子公司做出了两套差之甚远的账目。
以中顺产业为例,2006年,该公司给银行报的收入为10.54亿元,净利润为7922万元;但给税务部门报的收入为5.23亿元,净利润为473万元。2007年,中顺产业给银行报的收入为10.63亿元,净利润为1.06亿元;给税务部门报的收入则为4.22亿元,净利润只有861万元。
2006年,上海宝安汽配产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宝安汽配”)给银行报的收入为7.38亿元,净利润为2548万元;给税务部门报的收入为3.28亿元,净利润为163万元。2007年,宝安汽配报给银行的收入为8.24亿元,净利润为3272万元;报给税务部门报的收入为3.63亿元,净利润仅为118万元。
2008年1-9月,东普汽车报给银行的收入高达12.91亿元,净利润为5410万元;但2008年全年,东普汽车报给税务部门的收入只有6.1亿元,净利润更是仅有172万元。
知情人士表示,因为要基于开具的票据进行统计,因此公司报给税务部门的账目相对比较准确。不难看出,“天宝系”在处理各子公司账目时,在报给银行时大多将收入较税务账目夸大了1倍左右,利润则夸大了10倍以上。
对于财务人员来说,做假账面临着巨大的职业风险。但在陷入虚假贸易怪圈后,“天宝系”财务部门不得不铤而走险。
“天宝系”精心设计、步步为营的境内外物流方案,不仅不能替公司节约一分钱,反而给公司带来了很多负担。
除了境内资金流出在具体操作上有风险外,频繁的关联交易无疑给“天宝系”带来了很多本无必要发生的税负。另外,从上述设计方案来看,国内出口公司的出口价格大致为生产商出货价格的5-6倍,但到了境外,货物实际的售价仅为出口价格的1/10。
资深财务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在设定了一整套方案后,“天宝系”已经不再追求实业上的盈利,而只是一味地为了做大规模。
“它的目的很明确,‘天宝系’就是要做大公司的规模,然后利用做大的规模去融资。”上述财务人士表示。
本刊记者获得的一份“天宝系”2007年融资计划表显示,当年“天宝系”计划融资额约60亿元,包括16.58亿元的境内融资以及43.27亿港元的海外融资计划。
“现在的银行贷款,尤其是项目贷款,除了要项目好、规模大之外,更重要的是银行还要看抵押物充分不充分”,知情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就“天宝系”而言,可抵押的资产除了土地和房产外,还包括设备。在设备采购环节,它利用了上述国内物流原材料采购业务链的操作方式,最终设备的账面价值远远超过其本身,用以抵押以获得更多银行贷款。
“和房产不同,各银行间设备抵押的信息是不透明的,企业完全可以利用信息不对称,对设备进行重复抵押。”知情人士表示,在这种情况下,抵押物最终属于谁都很难弄清楚,只有先做资产保全的银行才能尽量少的减少损失。
建设银行(601939.SH,0939.HK)资产负债管理部人士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承认,对于银行来说,房屋抵押贷款能够更有效地防范风险,而对于设备抵押,如果企业有意造假骗贷,银行则较难防范。
资本王国 南柯一梦
“在2008年以前,‘天宝系’一直处于两种状态的交替之中,年底时被各银行催还贷款,财务非常紧;年初时,银行的人走了,财务又变得松快起来。”知情人士表示。
正是这种状态,让周天宝殚精竭虑。“周老板非常忙,常常白天在蚌埠办公,晚上就要赶到北京开会,会后别人都下班了,他还要继续看材料。”上述人士表示。
周天宝日夜操劳,但实业方面并不赚钱甚至亏钱,所有的努力似乎只是为了做大资产规模向银行借钱;借钱又不是为了在实业方面挣钱,而是为了再进一步做大规模,借更多的钱。周天宝为了什么?
“资本王国的梦害了他!”上述知情人士感叹,本世纪初,正是看到“德隆系”等的快速扩张,周天宝赚快钱的欲望也逐渐膨胀,最终陷入上述怪圈而不能自拔。
上世纪90年代初,以五金件起家的周天宝在美国发现汽配市场大有可为。归国后,在开曼群岛注册成立了北泰创业,业务范围为汽车配件及五金产品,以出口为主。
2002年5月,周天宝通过旗下中顺产业从上海国勤投资公司手中以1300万元代价接过松辽集团89%的控股权,间接控股ST松辽。接手ST松辽后,周天宝将ST松辽的汽车产品目录过户到沈阳中顺汽车有限公司(下称“中顺汽车”),ST松辽由整车厂变成一个生产车桥的汽车零部件企业。
2003年10月,北泰创业在香港联交所上市,融资约2.4亿港元。北泰创业的上市,使得周天宝领略到了资本市场的魅力。同年,周天宝出资5000万元成立的安徽宝圣工业创业公司更名为天宝产业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天宝系”真正开始搭建。
此后,“天宝系”利用北泰创业平台进行了多次融资。例如,在2007年的融资计划中,多笔海外融资就利用北泰创业进行担保,融资对象包括恒生银行、东京三菱银行、比利时联合银行等多家国际大银行。
甚至到2008年资金链断裂前,“天宝系”还在部署下一步资本运作计划,即将“中顺系”企业在境外整体上市,但最终夭折。
“周天宝的思路很简单,就是先通过银行贷款将企业规模做大,然后再上市融资,最终利用资本市场低成本融资还银行贷款。”接近“天宝系”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
本刊记者了解到,周天宝也意识到,仅靠银行贷款和资本市场融资所搭建起来的“汽车王国”还是一座“危楼”,多年来他也一直试图扩充实业方面的实力。近几年间,“天宝系”向国外购买了很多先进的生产设备。
“但很多设备买来之后,根本就没办法投入使用。”知情人士表示,由于人才储备的原因,“天宝系”很多项目经办人不具有整车和零配件的生产经验,很多先进的设备买来后却无法出产品。
本刊记者获悉,“天宝系”高级管理人员大部分来自安徽,很多是周天宝的亲戚或同乡,另有一部分是政府公务员的,真正拥有高学历或有汽车零配件经验的人很少。
据介绍,“天宝系”企业成员中真正投产的寥寥可数,包括中顺汽车生产中顺轻客、伟业重工生产门导轨、天宝产业生产铰链和蹄片、东普汽车生产转向器及传动轴、东恒公司生产变速器、恒巨汽车生产汽车铝轮毂、北泰汽车悬梁生产汽车车桥、伟业汽车动力生产发动机、ST松辽生产中顺轻客的配套零配件,但大部分企业产量不大。
上述企业中,最为知名的是曾冠名辽宁足球队的中顺汽车,号称进入中国轻客行业前三甲。但实际上,中国轻客行业规模较小,中顺轻客更是轻客中的“廉价之王”,终端售价低于5万元。以中顺汽车销量最好的2007年计算,当年中顺轻客的销量为18055辆,中顺汽车的销售收入也不足10亿元。
随着汽车市场的变化,中顺轻客销量持续下滑,2008年、2009年销量分别降至11500辆、3000多辆,直至最终停产,同时也导致配套零部件生产商ST松辽陷入困局。
“天宝系”骨牌的倒塌
在外界看来,“天宝系”债务危机的爆发,起源于2009年年初北泰创业的清盘申请。但知情人士透露,“天宝系”的危机肇始于2008年。由于爆发了金融危机,银行收紧银根并纷纷停止对“天宝系”放贷,同时开始追讨此前的贷款。“那时候,很多银行的信贷员几乎是到天宝来上班的,公司门口每天都聚集了很多信贷员。”
而合作伙伴上海工业投资集团(下称“上工投”)的倒戈,更给已摇摇欲坠的“天宝系”来了个釜底抽薪。知情人士透露,上工投与“天宝系”的合作最早可以追溯到2000年,至2008年合作已长达8年。
2008年,上工投管理层进行换届,新的管理层决定不再与“天宝系”合作。2008年12月17日,上工投向法院提出索偿申请,要求北泰创业偿还金额共3.27亿元(包括已支付的预付款、相关费用和利息)。
按照最初约定,北泰创业通过上工投代理出口相关产品,后者承诺提供北泰创业生产所需的预付款。该合作于2008年6月已经终止,而北泰创业应从2008年7月至2009年12月之间按月分期偿还上工投所提供的预付款、相关费用和利息。
上工投在索偿声明中称,根据《合同法》,如果北泰创业有任何拖欠还款行为,上工投有权要求余下所有分期款项立即偿还。
随后,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冻结了北泰创业银行账户及相关资产。在法院撤销冻结令前,北泰创业不能使用冻结存款及变卖有关资产。
“实际上,双方纠纷的焦点是,上工投究竟扮演的是北泰创业代理商还是客户角色。”知情人士表示。北泰创业招股说明书显示,截至2003年3月31日的三个年度,北泰创业五大客户共占公司销售总额约77%、87%、70%,而最大的客户上工投则分别占27%、62%、46%。北泰创业对上工投的依赖显而易见。
正是合作伙伴的倒戈,令北泰创业窘态毕现,2009年1月,因上工投的债务追索和2400万美元的外汇合约亏损,北泰创业申请了临时清盘。
紧接着,银行开始通过法律手段向“天宝系”追讨贷款。2009年9月,周天宝与其旗下多家公司被中信银行与(601998.SH,0998.HK)招商银行(600036.SH,3968.HK)告上法庭。
2010年年终,国家审计署在对银行进行审计过程中,发现“天宝系”关联的数家企业存在贷款风险,引起审计人员警觉并将此情况作了汇报。随后,公安机关介入,以涉嫌金融犯罪名义控制了建设银行的两名贷款经办人和“天宝系”旗下公司相关人员。
有消息表明,北泰汽车法人代表许朝阳、财务总监陈向东以及一名财务人员、一名高管在2010年7月份就因涉嫌“骗取贷款”被拘押。
“许朝阳是官员下海,年纪轻,能力强,很可惜,”知情人士透露。初到“天宝系”,许朝阳并未得以重用,只是最近几年“天宝系”频繁与国有企业和境外公司进行谈判,口才、形象俱佳的许朝阳才得以重用,成为周天宝的得力干将。
2010年9月上旬,“天宝系”问题交由银监会进行全面了解和警示信贷风险,银监会通过查询“天宝系”在各大银行贷款数据,梳理出了“天宝系”关联企业群的贷款信息。11月上旬,银监会将“天宝系”贷款调查报告上报给国务院,主要涉及银行、贷款数量、交叉担保以及不良贷款等情况。
据悉,整个“天宝系”关联企业群涉及授信行和贷款行共计47家。随后,各大银行纷纷开始采取措施追回资产,“天宝系”陷入崩盘危机。
本刊记者李健、曹顺妮、赵璐璐对此文亦有帮助
“天宝系”境内外关联交易详解
2006年国内物流中,蚌埠生产基地的代理/自营蹄片、成品蹄片业务详细出货路径如下:天宝产业将产品以系数0.16出货给伟业零部件、中顺传动和中顺转向公司,上述三家公司又按系数0.17将货出给恒力专用车,恒力专用车又按系数0.18出货给中信泰和上海信贸公司,上述两公司再以系数0.19出货给伟业汽车和上海中润,伟业汽车和上海中润继续加价,再以系数0.20给上海恒巨,上海恒巨按系数0.22出货给伟业重工,伟业重工按系数0.26给沈阳中顺,沈阳中顺以系数0.42出货给上海华汇,上海华汇按系数0.45出货给上海宝安,上海宝安按系数0.48出货给中顺产业,中顺产业再按系数0.52给东普汽车,东普汽车按系数0.6出货给北泰汽车。最终,北泰汽车以系数为1 的出货总量出货。
值得注意的是,在前端出货路径中,每道路径的出货总量加成比例很低,知情人士解释,这是为了尽量减少每个中间环节的进销项差额,在做大贸易规模的同时,尽量减少每个中间环节公司的利润,减少中间公司的税负。而东普汽车出货给北泰汽车时,出货总量加成率非常高,这是因为北泰汽车作为出口型企业,做大进销项差额,可以尽可能多地享受出口退税政策。
在国外物流设计方案中,首先假设了国内出口公司出口的货柜为20柜,出口单价为10,其中11柜单据开给香港载体公司,香港载体公司将货款110付给国内公司。
香港载体公司将1个货柜(1柜×10)开票给欧美公司,欧美公司又以10个货柜每货柜单价为1的金额(10柜×1)付款给香港载体公司,这样,欧美公司便实际接收了10个货柜,却仅收到1个货柜的单据,并付货款10。剩下10个货柜的单据和货款100则要靠SGP载体公司(新加坡载体公司)来消化。
SGP载体公司后将1个货柜(1柜×10)开票给欧美公司,欧美公司则按照10个货柜单价为1的金额(10柜×1)付款给了SGP载体公司。此时,SGP公司还有9个货柜的单据和货款需要消化,它将剩下的货柜(9柜×10)开票给“天宝系”控制的其他境外公司,再由SGP桥公司通过代收协议,代为付款90给SGP载体公司。
不难看出,欧美公司实际上是以1的单价接收了20个货柜,并真实形成物流,除了SGP载体公司代为消化了9个货柜的单据和出口贸易额外,香港桥公司也消化了同等体量。与SGP公司的方式相同,香港桥公司也将9个货柜(9柜×10)开票给了其他境外客户,而香港代收公司通过代收协议付款90给香港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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