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威威尼斯：残缺的海岸线

　　威尼斯：残缺的海岸线

　　文•秦昭

　　威尼斯是什么？被问及此，很多曾到那里一游的人会拿出自己的相机或手机，指着里面珍藏的照片告诉你：它是大名鼎鼎的圣马可广场，它是穿梭着贡多拉的大小运河，它是或华丽或简朴的大小石桥，它是伴着水道的狭窄小巷，威尼斯，就是在海水包围中的那座奇妙水城。

　　但其实，现如今的意大利威尼斯包括亚得里亚海边的一大片潟湖，再加上临近潟湖的一部分陆地，被无数游客倾心并经常在各种纪录片中出镜的那座历史文化名城，都算不上是潟湖里118个岛屿中最大的一个。

　　避难的威尼斯

　　威尼斯潟湖位于亚得里亚海的西北，总面积550平方公里，其中水面和滩涂、沼泽、湿地占了90%，剩余的部分是大大小小的岛屿，它们中的不少只在退潮的时候才露出水面。一道长长的沙洲把大海与潟湖分隔开来，沙洲上有三个天然的缺口，形成了三个向海通道，潮水每天两次从这里涌进涌出，于潟湖起到了新陈代谢的作用。

　　潟湖其实是大陆海岸线的一块残缺，它是陆地向海洋的过渡，海水在这里与陆地博弈。斯勒河和布兰塔河每天从陆地上带来泥沙填海，海水则日复一日地用潮水把沉积下的泥沙带走，如果没有人为干预，任由大自然发展，最后不是泥沙战胜了潮水让潟湖变成陆地，就是潮水战胜了泥沙让潟湖变成海洋的一部分。

　　然而，威尼斯人干预了这片潟湖，在里面建造起一座1500年不沉的古城。

　　其中的故事要追溯到西罗马帝国末期。彼时，亚得里亚海边大小城邦的居民过着富裕而安逸的生活，但在西罗马帝国衰亡后，群雄四起，来自北方的民族对原属于西罗马的富裕城镇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洗劫。居住在意大利东北部海边的居民迫于无奈，开始频频逃到威尼斯潟湖的荒岛上躲避战乱，因为异族敌人没有船只也缺乏航海经验，潟湖成了最好的天然屏障，潟湖里的荒岛便成了人们的藏身之地。不过，在公元五世纪以前，避难的人们并没有打算在潟湖的岛屿上定居，他们只是像候鸟一样随着时局变化而在陆地和潟湖之间来来往往。

　　到了公元400年左右，来自东方的匈奴军队入侵到亚得里亚海边，烧杀抢掠程度更甚，这让当地居民意识到再也无法在陆地上生活下去了。同时，长期过着“候鸟”式生活的人们发觉，潟湖岛屿上的生活比预想的要好得多。于是越来越多的陆地居民搬到岛上定居，从此远离了陆地上的血腥争战与终日惊恐，在海水包围的世外桃园里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潟湖里最早有人定居的小岛是托尔塞罗岛。而威尼斯城正式建城是在公元421年3月25日，实际上，直到公元450年，威尼斯城才真正有了成规模的定居居民。

　　搬家到岛上的居民，对陆地上发生的战乱纷争和政权更迭一概不闻不问，一心一意地与亚得里亚海对面的拜占庭和奥斯曼帝国做生意，拉开了持续数百年、富甲天下的威尼斯共和国的历史序幕。

　　幽静的威尼斯

　　自从1797年被拿破仑占领，结束了独立共和国的历史以后，威尼斯便开始从地中海地区乃至整个欧洲的商贸中心位置上逐渐衰落。现如今，它已经演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旅游胜地，每年有超过1000万游客从世界各地涌到这里，在威尼斯城的运河畔、广场上、街巷中、河道上，每天从早到晚都挤满了人。难怪有人说，威尼斯城正在成为世界上最拥挤、最热闹的露天博物馆。

　　幸好，被如潮的游客搞得心烦意乱的威尼斯人还有一个躲开人群与噪音，寻找清静的好去处——潟湖。

　　游船在潟湖中行驶，尽管水面辽阔，但景色还是与真正的大海不尽相同。放眼望去，总会有一两个小岛进入到视线里，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叶。它们有的是野草丛生的荒岛，有的如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有的被开辟成了菜地和葡萄园，还有的矗立着少有人光顾的老教堂和修道院。在威尼斯潟湖里，其实只有四十几个真正称得上岛的地方，其中大部分是威尼斯城和附近的居民在节假日野餐和钓鱼的地方。有几个主要的岛屿很值得一游，可以让游客从不同的侧面领略威尼斯的文化和历史。

　　布拉诺岛是威尼斯潟湖岛屿中最漂亮的一个，从水上远远地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渔民小屋。色彩明快的小石屋肩挨肩，排列在水边，风平浪静的时候，在如镜的水面上留下清晰的投影，是热闹的威尼斯城里难得见到的美丽画面。

　　穆拉诺岛又称玻璃岛，当年从陆地逃难来的工匠把从西罗马继承来的玻璃制作工艺带到了这里，1291年，威尼斯城里的玻璃作坊全都集中到了穆拉诺岛上。在16~17世纪，这个岛是欧洲知名的玻璃品制造中心。今天，在该岛的街道两侧还排列着许多琳琅满目的玻璃作坊和小店，在岛上的玻璃博物馆里，人们可以见到从罗马帝国至今生产的丰富多彩的玻璃精品。

　　潟湖里最有特色的岛是圣米歇尔岛，整个岛屿就是一座用围墙圈起来的墓园。当年，拿破仑为了防止传染病蔓延，下令不许把死者埋葬在威尼斯城里，坟墓只能修在远离城市的岛屿上，圣米歇尔岛就是这样一个为死人而建的墓园岛。建于1469年的圣米歇尔教堂守护着这座小岛，岛上鲜花常开，是寻找宁静和喜欢沉思冥想的人们常去的地方。

　　与大部分古老沧桑的岛屿不同，丽都岛是一个充满现代风情的岛屿。这座岛位于分开大海和潟湖的沙洲中部，由于特殊的地理条件，丽都岛早在1857年就在面向大海的一面开辟了公共海上浴场。那时候，欧洲时尚界还没有海滨浴场的概念，丽都岛很快成为了意大利东北部最有人气的休闲度假地，后来，“丽都”还成了海滨度假村和豪华游轮的代名词。

　　历史与自然、宗教与世俗、古老和现代集于一身，有了潟湖和其他的岛屿作陪，名城威尼斯变得更加丰满、更加完美了。

　　下沉的威尼斯

　　威尼斯，被誉为亚得里亚海捧出的明珠，然而，近年来人们忧心忡忡地看到，大海正在把这颗美丽的明珠收回。威尼斯正在沉没！这并非耸人听闻，近代100年的水文记录显示，威尼斯城已经下沉了24厘米。

　　在历史上，每当遇到海洋大潮，潟湖里的海水都会涌进威尼斯城，这有点像大暴雨过后城市低洼的街道在短时间内会变成一片汪洋。圣马可广场是威尼斯城最开阔的前哨阵地，因此被淹首当其冲，在20世纪初，广场每年因大潮被淹六七次；20世纪50年代，每年被淹二十多次；而如今，“水漫金山”事件每年都要发生100次以上。

　　威尼斯城的命运与潟湖的潮起潮落息息相关，威尼斯人因此不断对潟湖进行改造，建起了城池，修筑了堤堰，改建了出海口，控制了海潮对潟湖的影响，让其长期保持动态平衡，这也是威尼斯城“漂”在海面上千年不沉的原因。

　　但是从20世纪中期开始，为了满足工业化的快速发展，人们在潟湖内随意开凿和加深河道，破坏了潟湖本身的自然环境；在城市里无节制地开发地下水，造成了地面下陷。不过，这些因素虽然积重难返，却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更让人无计可施的，是地球气候变暖造成的海平面上升。有科学家估计，按照现在的速度，到2055年，威尼斯城的大部分将会在大潮时被水淹没，再用不了200年，威尼斯将带着它2000年的灿烂文明，没入亚得里亚海。

　　陆地与大海的博弈似乎将要出现结果，大海即将战胜陆地，威尼斯潟湖正在变成海洋。

　　文章来源于《能源评论》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