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欢 弘毅投资总裁

　　做投资，要把这两条记在心上，这两条可以让过去所有的信条都快速过时，一是中国的中产阶级，二是世界的新技术

　　我们最近投了一家在美国洛杉矶的好莱坞电影制片公司，在美国虽然把价格压得比较低，还是引起了好莱坞的注意。好莱坞是六大制片公司把持的地方，做出了在中国不断冲击票房的作品，即便如此，当我们和美国另外一个投资公司协同一块做了，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这和整个时代的变迁有关系。讲这个例子的重点是，我这次作为中国投资人去投美国高度竞争的项目，第一次不用事先跟对方的财务顾问说明我们是中国来的。由于是从中国来，可能需要有政府的审批，有一些换外汇的不确定性，所以在你考虑诸多竞争对手的时候要先把话说在前面，第一次没有这么说。我们第一次真真正正站在了和想投资公司的同一起跑线上。

　　有的时候我们不怕竞争，怕排在起跑线之后。2009年帮助中联重科到意大利收购企业的时候，有20家公司竞争，我们还要到发改委拿路条，到商务部审批，还要到外汇管理局换汇，中间有诸多不确定性，所以我们还没有开始跑步，就已经减了很多分。大的背景是说中国的改革有一个小的步伐，但我觉得是把中国的企业放在更高的平台上，我们开始对外投资，要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我们半年前在上海做了另外一个投资，上海城投公司，是上海国企里的国企，上海地方国企中最大的，以前负责的事都不是企业做的事，上海的垃圾、水、土地开发，完全由国家财政支持，为上海市政做通用和公用事业的单位。近几年来上海发展得很好，把垃圾，特别是固态垃圾的处理，不光从填埋变成了焚烧，还有发电、回收，变成了几乎是准企业化的运作。以后中国投资最重要的方向是能源环保，恰好上海有这个基础，是行政化的国企，我们觉得可以做点事，这个想法得到企业领导和上海市政府强烈的共鸣、支持。

　　投资可以用内资投，可以用外资投，选择用外资投国内的A股上市公司，还有地产，有目录限制。这么限制，是因为最好的技术，垃圾焚烧技术还在国外，以后最大的垃圾焚烧横向市场，要做出国际化的企业，最后也会走到国外，这个时候内资投很容易，外资投要走些弯路，但对企业的发展有好处。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北京和上海的支持，这是一个纯粹的国有企业改制，我们恰恰用了弘毅的外资基金，通过QFII LP这条路径，花了点时间走过来了，是一个微观的例子，说明中国改革的步伐从来不停息。

　　我们做股权投资的，把这两件事加起来，几乎可以说是股权项目类，资本项下开放和币种的自由兑换。一句话，呼唤中国的下一步改革，资本项下开放，人民币自由兑换，在实践的道路上不声不响地已经这么做了，国家也这么支持。

　　总结一下我的体会，这几件事实际上标示着在报纸上天天读到的信息都是真的，实际发展速度要远远快于一般分析家的预测。一个是政府在经济事务职能的转变，从事先审批到事中备案，事后监管，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便利。另外，让市场做资源配置，政府不再护着企业，反过来也不再限制企业。

　　最近大家谈混合所有制比较多，从比较大的政策层面的要点来看，三中全会讲的改革蓝图，不光是质量高，从设计的角度看质量高，从实践的角度来讲，这届政府还是很务实的，这些东西都在做，所以我的结论是这些事情都会发生，而且肯定快于一般人的分析。

　　大的时代，主要是改革的时代，新的领导层在位一年多，已经有那么多例子来证实。从投资的角度来讲，有很多新的机会。我从企业讲起，从中国的企业，特别是中国的民企和国企来说，有几件事特别重要。第一，每个企业过去的盈利模式都在被快速淘汰，几乎没有例外，新兴的模式正在快速地变成主导模式，每个企业出于保护，在变，出于发展，更要变。第二，行业内部的重组在剧烈地发生，在竞争行业的领域里，几乎每个行业都产能过剩，怎么消化这些产能？这是一个问题。我们在即便是最先进的竞争行业的企业，从技术的投入、创新力和持续力，远远落后于国际市场里的领先企业，这一点昭然若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领域，中国民营企业家，特别是一开始就参与民营创业的老一代人，现在都到了60岁、70岁之间，他们都会存在着我的儿女接着做家族企业，或者家族企业式管理的想法，柳传志说联想控股选择了从国企到国有民营，现在到没有家族的家族企业这条路。

　　大家都说世界上有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中国也有发达地区和不发达地区。在中国做企业也会面临着是投江浙的发达地区还是投中西部的欠发达地区，政策和文化都是不一样的。

　　我们把企业层面发生的事情，这些都是被发生的事，没有一个企业可以说我不想做这些事就可以不做，这些事情都是在发生的，企业没有什么选择。从投资的角度，特别是从弘毅投资这种基金投资方式，我们分类，有四种模式是过去一直做的，现在仍然是主要的模式，一个是国企改制，混合所有制，再次从理论上说明，对竞争行业的国企，这是一条优化的道路。还有一个是民企的成长，除了以前说扩充，对外可以投资，现在很多民企的确存在着传宗接代的问题，怎么持续的问题。平台搭建，指的是经济形式从一种服务模式到另一种服务模式，以前是出口，现在是内需服务型，这里有很多重组，有很多搭建。重组的例子，我们做的中国玻璃，把中国完全产能过剩、技术落后、高能耗、低治理的国有企业充斥的产业板块，做成了像中国玻璃这样在红筹上市，清晰的治理，不断的技术更新，不断做规模，做效率。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中国的钢，各种建筑材料、汽车。反过来，也有一些新兴的，比如弘毅最近成立了两个管理集团：一个是餐饮管理集团，另一个是医院管理集团，为什么？餐饮和医院管理都是大的产业，会催生很大很大的企业，今天这些企业都很小，很多风险创投培育了之后，到中间，弘毅接不过来，太小，一个餐馆一年10亿销售，太小，但是风险创投再往上，到了周期，退不出来。我们的想法是打造新的管理集团，知道一个不够，要买十个，我今天把买十个的管理团队和管理班子建立起来，所以会有一些创新，这都属于平台搭界类别，再一个是跨界。

　　总结一下，十八大以后，中国新的时代，也是一个重要时代来临了，从投资的角度来讲，国家经济仍然以比较健康稳定的方式发展，特别是结构的调整，实际上有很多新的机会，但这种新的机会和十年前不一样，十年前是粗放式发展，只要在那儿就能够做起来。不管重组也好，还是做长期准备搭建平台也罢，都不是简单的或者一般的基金，按照原来的模式，特别是西方的模式可以做好的，优胜劣汰，本身是市场的力量起作用，也是一个市场现象。

　　中国经济的基础细胞都会变化，请大家重视。投资，讲宏观，实际上最后支票都写在某个企业，而好的行业一定有坏的企业，坏的行业里面也会有好的企业，所以投资会落到企业。同样有分量、有丰富内容的，大家耳熟能详的大的消费时代的到来，服务业的开放，环境革命拉开了新的机会序幕。另外，金融和实业配套造成了一些机会。再一个，移动互联、新能源在改变世界，改变中国。以前的格局是大宗原料国家，澳大利亚得益于中国这个世界工厂，把廉价的产品销到信贷十分宽松、经济相对发达、消费水平较高的西方世界，这是我们的模式。

　　现在有两件事情特别重要，第一，中国是世界上最好的消费市场，第二，世界的消费市场成长速度不如中国，但是量大，仍然是我们的基础，但更重要的是，世界的产业链供应，特别是发达市场，技术、品牌、管理会在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消费市场，发现更好的放大，更有价值。要是在中国，像弘毅这样投中国企业为主的投资人，要很关心在全球优化我们的产业链，合作、收购，拿技术，拿品牌，找管理，但是反过来，要十分关注中国消费者的喜好，要为他们做产品，不像以前为别人加工，这是所谓向左向右的事。其次，国内的产能，国内自己是消化不掉的。我的导师周其仁教授讲中国GDP是世界的10%，产能是世界的20%，我们再优化，也消化不了这些产能，要往世界市场引。中国的做法现在已经体现出这个方面，很多大企业到新兴市场开工厂，把自己的产能向全世界推，这样中国会比较快速地继续强起来。

　　国内板块，很多中小型的国内企业面临着一个选择，中国在一个国度之内，有发达经济，有不发达经济，苏浙沪地区的发达度，从经济角度来讲跟欧美不相上下。中西部，用贵州做例子，还在发展之中。每一个在中国运作的企业，可以选择在这些地方做，这里有很多断层，很多机会。

　　我们看中国今后十年、二十年，会有45万亿元净增的消费市场。这个消费市场量很大，发展速度很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推动力，就是我们所说的城镇化，从投资的角度来讲，算数字，今后会有2.8亿已经在城市做工的农民工，再加上1.2亿新农民进城，4亿城市居民几乎是欧洲所有的人口。更重要的是要看新的消费群体，一个农民每年花600元左右，农民工花900元左右，一般城市居民花费在1600元左右，这些加起来，很多投资机会是城市服务型的，中低端很重要，大数字很重要。服务业总体从经济学的模式来讲都会增加，但中国有中国特色，中低端重要，国家政策会有导向，世界工厂，那么多制造产能，要想真正转出去，给工人寻求再就业的机会，服务业是一个出口。我们认为服务业不发展起来，制造业是没法转型的，这两个是孪生兄弟。还有服务业结构，在所有新的服务、新的形式里，我们最重视的是农村城市化、中低端消费为主的服务业，医疗、教育、文娱、送货都值得重视。

　　环境方面，生活在北京，待几天就会有呼吸道疾病，正好做决策的人都在那儿，所以这已经不是经济问题，是整个国家治理的政治问题。今后十年会有15万亿元跟环保相关的投入。我们投资的上海城投，就是烧垃圾的，用垃圾发电，这个事情会发展得很快。

　　政府要开放，转变职能。负面清单，从事前审批转到事后维持秩序，发展速度都特别快，比我们预测的要快得多，是因为中国的需求特别大。

　　总结一下两个方面，中国现在在用历史上没有过的速度打造一个中等收入阶层，这个阶层是很大的数量，2亿到4亿中等收入阶层，都会在十几二十年突然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发生，除了要造很多产品，要有很多服务消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大家怎么都预测不足的需求，就是理财的需求。新的时代大的机会，做金融，金融服务，大资管的时代，或者中国资管的时代已经来临。我做PE已经做了十年，发展速度很快，但是真正的瓶颈是没有专业人员做，招人、培养人是我们的瓶颈，资管更是如此，但这几百万亿元的资产池要去管理、金控、资管，包括中国资本如何学会由专业的管理走出去，都是大的趋势。最近中信这么大的公司，财政部直属的国有企业，用一个变魔术的方式把自己倒装到境外，不是行家就觉得这就是借壳上市，从我的角度看，这个交易预示着很重要的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大资管的时代到了，中国在这方面的确还比较落后，比较匮乏，我们要赶快去追赶。

　　第二个趋势，新技术，对美国来说，新能源，比如页岩气，五年前我根本不敢想美国是能源自给的国家，或者能源出口国，转眼之间这件事正在发生，世界的能源格局一定为此改变。今天做到国外，也想象不到移动互联会让13亿人变成很先进的一个消费群体，而这件事在中国快速地发生，冲击着所有行业和企业，这只是刚刚开始。做投资，把这两件事记在心上，这两条可以让过去所有的信条都快速过时，如果太依赖过去的经验，很容易丧失新的机会。谢谢大家！

　　（本文为作者2014年4月21日在中国绿公司年会上的主题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