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骏

　　这边厢，中石油贪腐窝案被查正如火如荼，那边厢美国律师事务所正代表股民对在美上市的中石油提起集体诉讼，以违反美国联邦证券法为由要求中石油及其某些董事和高管赔偿损失。凡自2012年4月26日至2013年8月27日购买中石油股票的股民均可于今年11月2日前要求法院指定其作为原告代表参加诉讼。中石油股价于8月28日闻风下跌3.5%。

　　美国律师指控称中石油在上述期间作出了虚假性、误导性的宣传，且未能披露有关公司业务、运营和财务状况的重大负面事实：一、中石油高管未能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和道德操守；二、该行为导致中石油面临若干政府机构和执法部门的调查和处罚；三、中石油的财报直接引用了该公司道德操守和合规声明，属于严重欺诈和误导；四、中石油缺乏足够的内部和财务控制；五、综上，中石油的财报在相关期间内存在严重欺诈和误导。

　　在美国，集体诉讼是由一个人数众多的群体作为原告或被告的案件，个体力量有限，但联合起来就足以向大公司或机构维权。集体诉讼可以提高审判效率，降低诉讼成本，也可保证判决尺度的一致性，最后被告支付的赔偿在群体中进行分配。形象点说，就是“蚂蚁啃大象”。在美国司法实践中，公众对集体诉讼已“熟门熟路”，律师也炉火纯青，因为原告人数众多，通常标的巨大，加上法官倾向于保护“弱势群体”，一旦胜诉，代理费相当可观。

　　看着低价买进中石油股票的美国股民，中国股民本来就“羡慕嫉妒恨”，深套其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满仓中石油”，正按耐不下之际，眼瞅着大洋那边大动干戈，弄不好整出个天文数字的惩罚性赔款，这边中国股民不会又连吃跌停板？同一家企业，分在两地上市，怎么好事都尽让那边占了，这边只有亏钱的份？这国企到底为谁所有？

　　其实，中国民事诉讼法第55条也有类似的“人数不确定的代表人诉讼”的司法程序，非常近似于集体诉讼，准许“由人数不确定共同诉讼人中向法院登记权利的人推选出代表，由代表人以全体共同诉讼人的名义参加诉讼，实施诉讼行为”。问题只在于，那边有法律程序，可用可行，这边也有程序，但从来没有用过，因为司法当局永远有理由，不予立案。

　　集体诉讼在国内无法立案，毛病出在立法、司法还是行政干预上，这里不做细究。值得探讨的是，自打同国际接轨以来，凡是中国企业去美国，无论投资、收购还是投标，吃亏的时候多，得便宜的时候少。反过来，外国企业进到国内却老是占我们的便宜，中石油这个冤大头不说了，仅仅当回“五大行”的战略投资者，外资银行就赚个盆满钵满。更稀奇的是，原本希望借“制造厂商授权”来限制进口车挤占国内市场，影响我们“用市场换技术”，没承想却白送人家一个“纵向行政垄断”，单一进口渠道生生把国外二流品牌炒成暴利车。结果是国产品牌照样半死不活，而本来金融危机下恭候中国企业收购的几大汽车厂商，不但躲过了“改旗易帜”，还活得十二分地滋润，唯有窝囊如沃尔沃，被吉利收购，还全资呢。

　　中国股民被中国企业欺负，中国企业被外国股民索赔，中国企业被索赔了，转回来拉中国股民垫背，这般玩法的道理其实非常浅近：我们只会玩没规则的游戏，一切由行政权力说了算，法律有还是没有，没多大差别，中国股民既不会玩，也玩不转，更不让玩。反过来，中国企业因为在国内不用玩，不会玩，也不屑于玩，一旦进入只认规则的洋人游戏，必定输个精光，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只好回到国内，重操旧业，变本加厉，用那套不讲规则的游戏把中国股民玩得第二遍死翘翘。

　　再推而广之，何止中国企业，近年来中国政府因为照搬国内行政独大的游戏，在欠发达国家只同政府打交道，也一次次被有西方背景的民意团体借法律程序玩得没有了脾气。如此遭遇在让人气馁的同时，也生出一点渺茫的希望：如果中国走向世界不可逆转，而走向世界必须学会有规则的游戏，那中国的法治会不会通过政府和国企走出去，练成了，最后在国内得以建立？即便学费都交给了外国人，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