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程虐童事件背后：企业如何不让福利变暴力？|储朝晖|暴力|携程_新浪财经

　　携程亲子园虐童事件背后：携程是否有责任？企业如何不让福利变暴力？

　　文/伍月明

　　在企业自身不“产出”优秀托儿所教师的同时，企业主办的托儿所该如何管理？

　　近日，携程亲子园中老师涉嫌殴打并喂幼儿吃芥末等虐待情况的视频在网上流传，事件不断发酵，引发网民愤慨。网传消息称“（虐童）消息封锁了，在职员工如果敢泄露直接就开除”。

　　《商学院》记者向携程求证，其公关表示，网曝视频属实，将对“虐童”一事追责到底。但否认了“泄密员工开除”的说法。

　　11月9日晚间，携程给《商学院》记者发来一份《携程“亲子园事件”最新情况说明》（文尾附该说明全文）。该“说明”显示，“携程承认，11月3日-11月7日上午这段时间，信息沟通不畅、内部反应不快、未及时与员工沟通、也未及时对公众披露。经调查，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曾恳请员工不要对外传播视频，但从未以‘辞退’为由要挟员工，且携程家长也不存在被任何携程主管、总监要挟的情况。”

　　记者了解到，该亲子中心成立于2016年2月，2016年4月，正式对携程员工运营。开园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

　　同时，携程亲子园是2017年上海市政府实事项目“公共托育服务”第一批试点项目。携程公司委托上海《现代家庭》杂志社旗下“为了孩子学苑”进行日常托管服务。

　　值得指出的是，上海市妇联拥有《现代家庭》杂志社100%的股权，也就是说，携程合作的是政府部门全资控股公司的托儿所管理机构。

　　企业出钱，政府旗下的专业机构出力，携程员工得到了方便，政府也为民办了实事，看起来并无不妥。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携程虐童事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除了携程外，还有更多的企业在提供类似的福利，企业如何不把福利变成暴力？让这项员工其实很看重的福利真正成为激励员工保留人才的好工具？

　　好心办坏事？携程亲子园被曝虐童事件

（网曝携程亲子园老师虐童视频截图1）

（网曝携程亲子园老师虐童视频截图2）

　　网友上传的携程亲子园老师虐待儿童的视频共有两段，事件发生时间分别在11月1日8点50分左右和11月3日12点07分左右。

（携程亲子园家长交流群截图）

　　根据视频显示，上海携程亲子园虐待员工的小孩，具体手段包括给小孩眼睛和嘴上喷消毒水、推搡打骂撞击、灌芥末（导致1岁半的幼童一个小时拉稀6次，白细胞超标）、喂安眠药、给孩子暴力换尿布等。

　　携程官方对《商学院》记者回应，对涉事的相关教师，携程坚决要求园方予以严肃处理。目前，涉事人员已与携程解除合同。同时，携程已于11月7日报警，携程将和携程的父母们站在一起，坚决将事件追查到底。

　　另外，有消息称，从11月3日到7日，当虐童视频在携程家长中传开时，携程第一反应是将事情压下去，对待自家员工采取谁敢曝光就开除谁的做法。携程公关对《商学院》记者表示，对此事予以否认。

（脉脉平台上有消息透露，携程对亲子园虐童事件“封口”）

　　目前，携程成立了紧急处理小组，对涉事的相关教师，携程坚决要求园方予以严肃处理。目前，涉事人员已与携程解除合同。同时，将给孩子及家属进行相关的体检和心理干预，确保将事件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目前阶段，亲子园的每个小班级携程均派HR员工督促管理。

（携程CEO孙洁就此事发布了内部邮件）

　　11月8日下午，携程CEO孙洁就此事发布了内部邮件。邮件中孙洁表示，携程绝不推脱责任，绝不姑息相关人员，绝不回避问题，对事件追责到底。同时，携程将进一步加强对于亲子园的监管力度，并会尽快把监控视频安装到员工手机端。

携程亲子园幼儿被虐照片

　　11月9日上午10时，上海市长宁公安分局在微博公开了“携程亲子园事件”最新进展，警方控制的4名工作人员中3人因涉嫌虐待被监护、看护人罪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事实上，携程开园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员工的后顾之忧。在安心工作的同时，将孩子放在企业自己的托儿所内，也是企业给员工的一项“福利“。不止是携程，很多企业目前都开设了企业托儿所。

　　企业为何会选择这样一家第三方托管机构？

　　上海携程托幼所选择第三方机构的标准是什么？当初是怎样选中了“为了孩子学苑”的？

　　11月8日携程在其官方微信号“携程黑板报”发布的相关情况说明表示，亲子园为携程委托《现代家庭》杂志社下属“为了孩子学苑”管理。目前携程已启动相关程序，重新选择亲子园的管理单位。

　　携程在情况说明上还提到，“携程建立亲子园“意在解决员工子女在上幼儿园之前，家中无人带教的困扰。该项目也获得了上海市政府、总工会等政府相关部门的支持和鼓励。”

　　业内人士透露，2016年初上海携程亦曾为旗下员工开办过托幼所，后被当地教育部门叫停。上海市长宁区教育部门表示，尽管支持和鼓励企业开办这类早教机构以解决员工的实际困难，但必须在合法合理的情况下。这家亲子园之所以被叫停，主要原因是没有取得行政许可。

　　对于媒体报道的相关机构并未有在教委备案，没有相关的资质许可这一说法。携程相关人士对此回应《商学院》记者，携程并无独立办托儿所的资质，需要与妇联进行合作完成。目前托儿所领域主要归妇联主管主办，机构是由妇联控股，资质并非有问题。

　　《商学院》记者通过企业信息调查工具天眼查发现，的确如此。上海市妇女联合会占《现代家庭》杂志的股份比例为100%，认缴出资额为180万人民币。此外，携程公关表示，“为了孩子学苑”该机构由上海市长宁区妇联推荐。

　　上海市妇联对此事公开表示，作为主管部门，上海市妇联将对《现代家庭》杂志社严肃处理，对直属事业单位加强管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11月8日晚，《现代家庭》杂志社发表公开致歉信。

（《现代家庭》杂志社发表公开致歉信）

　　携程冤不冤？

　　事情一发生，网友愤怒情绪高涨，怼携程、卸载携程APP的声音不断。

　　携程到底冤不冤？

　　人力资源专家叶楠认为，此事中携程公司和品牌也是“受害”者，毕竟携程花了钱，买了服务，是为了给员工福利的，让员工专心于工作，不用为家庭事情烦恼。

　　“但既然出了问题，就要反省。携程是有责任的。作为员工福利，不是设计完，安排好供应商就收工了。需要有人监管，需要有人管控供应商的服务。携程这次是遭遇了’坑爹’的没有下限、坏且蠢的供应商，但携程既然要开亲子园，定期的回访，保育员的资质审核，频繁的与做父母的员工沟通，是应该做的分内事。你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供应商，但你的监管责任，依然在。一旦后续监管工作脱节，好事就会变成坏事。还算幸运，孩子父母发现了，把问题怼了出来，如果藏着掖着最后孩子出了什么事，携程逃不掉坐到被告席上的。”叶楠表示，“我在围观大家撕携程时，也会想：如果我们拼命怼携程的话，会不会让其他企业望而却步？那些计划给员工提供育婴服务的企业，看到携程的案例后，会不会把给员工设计好的福利，扔到垃圾桶里去？这明明是个好福利，做得好，是对员工有切实价值的。不过，前提是做得好。”

　　企业自办托儿所如何规避这类问题？

　　除了携程以外，还有不少企业依然有自办托儿所，如何能够杜绝此类事件的再度发生？

　　中国教育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则分析，如果企业本身并非是做教育出身，如果自办托儿所，那最好的办法是引入第三方机构对其进行专业资质的评估，筛选后再引进。目前在行业中还缺少这样一种体系。

　　不过，他并不看好企业自办托儿所、幼儿园的前景。“不专业，想得太简单了！”储朝晖认为，“社会早期的托儿所出现在工业革命时期，主要是为了解决孩子抚养，父母得以上班的问题。这是从成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解决劳动力的问题。现在应该要更多地从孩童的角度来考虑，建立托幼机构，要具备专业性。”

　　储朝晖建议，企业可以选择给予有子女的员工资金补贴，让其选择更为专业的机构来育儿。

　　幼师虐童事件多发，已经很难说是个案问题，其背后的结构性原因值得审视。

　　储朝晖则直言，各地区托儿所、幼儿园等发展速度非常快，许多幼儿园较为重视孩子的入园率，但在招聘用人上并不专业。

　　他分析，早在2008年便测算出幼儿园领域每年需要增加20万的教师，但是当时大学义务教育专业培育的人员还远远不到一万人。后来经过事实证明，2010年至2017年，每年仍然以20万的速度增长，目前学校的专业培训数量还远远不够。

　　根据《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规定，我国幼儿园的毛入学率应从2009年的50.9%逐步提高至2020年的75%。而依据全国现有13.8万幼儿园的“存量”，未来十年至少需要新建7万所左右的幼儿园，方能容纳扩招的1400万名适龄幼儿。

　　这就意味着，到2020年，我国幼儿园大约需要纯增47万个班。按照每班“两教一保”配备，新增的教职员工总数至少在140万以上。

　　目前来看，由于幼师缺口大，各地普遍存在幼师“无证上岗“的现象，也导致了太多非专业操作乃至虐童等现象的产生。这需要教育、卫生、妇联部门以及社会机构联动，更需要从社会机制上来革新。

　　企业自办托儿所未来是否会走向专业化和标准化，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企业如何不把员工福利变成暴力伤害？对于其他企业管理者而言是需要反思的问题，对于携程而言，这是个赤裸裸的教训。

　　附《携程“亲子园事件”最新情况说明》全文

　　携程“亲子园事件”最新情况说明

　　11月9日，经过内部详细调查取证，携程针对亲子园事件，说明如下：

　　由于目前还在取证资料阶段，同时取证时间较长，因此，对外发布较晚。我们再次强调，将始终和受害员工站在一起，一起追究涉事人员及相关方的责任，并将追责到底。

　　携程在监管方面存在严重失职，亲子园开园后，就已安装视频监控给亲子园，但项目负责人并未按要求抽查视频情况。对此，携程深感惭愧，辜负了员工们及家属们的信任与重托。

　　11月9日下午，携程再次发表声明称，将展示第三方涉事方教师及相关受害儿童的细节。“由于目前还在取证资料，且时间比较长，因此，携程将稍晚对外发布。”携程称。

　　携程也再次强调，将和受害员工站在一起，一起追究涉事教师及相关方的责任，并将“追责到底”。

　　一、幼儿园基本情况

　　携程于2015年11月3日开始筹备“内部托儿所”，并计划以自营的形式开办。当时成立项目组后，行政部门、技术部门、人力资源部门均参与其中。

　　当年11月底，确认了场地选择、设计装修方案、材质。同时，工程也正式开工。

　　2016年1月27日，长宁妇联来公司参观，主动要求承接该项目。经过与几家机构的采购对比，携程最终选择与妇联合作。随后，与《现代杂志》社旗下机构“为了孩子学苑”合作方洽谈方案。

　　经过与相关方沟通，2016年4月1日，亲子园正式运营。

　　2017年11月9日，因相关事件，携程亲子园停止运营，并将无限期整顿。

　　根据配置情况，携程亲子园分5个班级，最多可安排125名儿童。每个班级配备三位工作人员，并配备了一名园长。

　　二、事件发展经过

　　此前，孩子家长有过反馈亲子园对待孩子可能存在问题，并曾亲自向亲子园老师询问相关情况，但都被园长郑燕以各种理由推搪，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没有及时向公司反馈。

　　2017年11月3日晚，一名携程员工发现孩子“耳朵现青紫色淤血”。

　　11月4日一早，该家长联系携程亲子园园长郑燕，郑燕的回复依然推搪、语气强硬。家长未能获得孩子的实际情况与信息。

　　11月6日中午左右，该家长联系了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随后，家长一起来到人力资源部，要求看亲子园的班级之一彩虹班11月3日的视频。经核对视频，家长发现了“老师打孩子”等画面。该家长也对此进行了手机拍摄。

　　11月6日下午，该家长叫来了家中长辈。随即，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带家长至二楼进行沟通。但亲子园的老师一言不发，家长再次表达了愤怒。

　　当天下午，涉事孩子的另一位家长也来要求视频资料，同时提出要求“公布视频给携程员工”，及要求“总监级以上人员来沟通”。等待一段时间后，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出面沟通。期间，家属要求报警，随后，因需要继续“了解情况”，仅拷贝了11月1日-11月3日彩虹班的视频。同时，家长要求11月7日周二下午前给予解决方案。

　　11月7日早间，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与携程人力资源副总裁，与“为了孩子学苑”负责人张葆葆在亲子园和涉事的彩虹班家长进行了沟通。

　　当天，携程人力资源部同步加紧查看11月1日-11月3日涉事的彩虹班的视频，发现视频里面更多涉嫌老师严重失职画面。与此同时，携程人力资源部门继续联系彩虹班家长告知事情处理进度。

　　当天晚间11点，携程CEO孙洁等在内的高管紧急电话会议决定：1、立即报案；2、主动向全员工披露相关情况，并向受害方家长表示道歉；3、于次日上午召集全体家长沟通会。

　　11月8日上午，携程人力资源部召集所有员工家长情况说明会。会后，携程提供了会议室，向家长们公开所有的视频资料。

　　11月9日晚上8点，携程CEO孙洁与60余名家长进行了面对面交流。

　　携程承认，11月3日-11月7日上午这段时间，信息沟通不畅、内部反应不快、未及时与员工沟通、也未及时对公众披露。

　　经调查，携程亲子园项目负责人曾恳请员工不要对外传播视频，但从未以“辞退”为由要挟员工，且携程家长也不存在被任何携程主管、总监要挟的情况。

　　三、亲子园招收儿童情况

　　近3个月，携程亲子园共招收100多名不到1周岁-3周岁不等的儿童。

　　根据报名情况，携程亲子园9月开班的儿童数量是106人、10月为110人、11月为114人。

　　四、提供全面的员工支持

　　对于上述情况，携程再次深表歉意，并承诺全力解决受害儿童与员工家属的生理与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