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经济增长减速实质是换挡 应重视结构而非数字

2013年09月15日 10:10  新金融观察报 

  创新——势在必行!2013夏季达沃斯给出了这样的主题。在这个主题下面,一个更加接地气的话题就是,如何理解和调整创新与风险之间的关系。

  在当今语境之下,创新究竟面临着怎样的风险,所处的风险又有多大?针对这些风险的改革手术刀应该指向何方?都需要论坛给出可行的答案。

  只有预判出风险所在、更好地了解风险,才不会使我们的创新成为无的之矢,从这个层面上看,随着论坛的落幕,思考才刚刚开始。

  新金融记者 曹鸿晖 大连报道

  9月11日,夏季达沃斯论坛分论坛“全球风险:中国案例”就从源头的视角为这个层面的“创新”提供思路。

  风险的“风险性”

  风险之所以成为风险,是因为其不确定性,对于足够复杂的系统来说,我们依然很难判断究竟哪些成分、因素导致事物朝着“有风险”的方向改变。但是这还只是“风险”天然的“风险性”,在其外部另一个十分重要的危险因素,那就是针对风险的“治理失灵”。

  清华公共管理学院院长薛澜认为,不论是中国还是世界,都存在广泛的治理失灵。导致治理失灵的原因很多,首先是治理主体的不明或者缺失,不知道究竟谁应该对风险治理的后果负责:“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气候变化,我们应该找谁?单个国家没有办法,只有全球协作。”

  涉及一国国内议题时,领导层当然应该采取措施来预防风险、减小损失。但是,“他投入大量的资源去解决这个问题,而风险的发生可能在几十年后,那么他的投入对他作为政治家、政治团体的回报可能很小,经常会成为他的继任者或者政敌的回报。”

  还有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就是,风险没有发生的时候,大家常常不认为它是风险,所以当风险控制做得很好的时候,反而没有人知道它背后的种种努力和投入。所以对风险治理的主体来说去尝试控制风险,就经常成为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二点是“老的问题,新的情况”,也就是风险已经进化,可应对体系却没有相应改变。“比如说布雷顿森林体系,它已经不能够应对当前的情况。”

  第三是整体短视。薛澜认为:“在利益多元化的情况下,如果说要投入去解决一个未知风险,公众都不会很愿意,这也是常见的。”

   其次,我们应对风险的态度也往往成为或者加剧风险。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教授陈婉莹谈到“数字化野火”,也即目前舆论广泛关注的谣言或不实信息的广泛传播,认为各方在接收和处理信息的态度上都过于草率,包括媒体在内。另外,在应对方法上面采取较为粗暴的手段,且缺乏足够清晰的解释。“这就是在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陈婉莹说,这样做的最终结果就是各方公信力都在下降,“这是谣言的基本力量。”

  因此,风险本身的风险性很大程度上体现在人类这个治理主体本身。当风险来临的时候,我们能不能集中资源,统一意见,共担责任,并且保持积极的态度,才是我们谈论如何治理风险的前提。

  经济增长减速是最大的风险吗?

  那么对于中国来说,目前最大的风险是什么?纵观整个新领军者年会议程,虽谈创新,意在发展,归根结底是讨论经济增长的问题。

   全球经济复苏进入新的阶段,在各种经济体中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新兴市场普遍陷入增长泥潭,中国的增速也相应减缓。对照过去几十年中持续不断的增长图景,中国眼下的表现自然引起关注和讨论。

  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王一鸣认为,关注是正常的,担忧则有些多余:“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这么在乎GDP。中国的增长减速不应叫‘减速’,应该叫‘换挡’。”

  而且王一鸣指出,这种“换挡”其实已经持续了数年时间,也从来没有丧失讨论的热度:“2007年2季度的增长率是14.8%,是单季度增长率最高的,而去年3季度增长率只有7.4%,刚好一半。”

  对于增长减速的原因,王一鸣认为是多方面的,“这既是全球经济大环境的变化结果,也有我们自身的结构性因素。”但是,经济增长减速真有那么可怕吗,我们需要这么焦虑吗?

  “说起焦虑,澳大利亚挺焦虑的,因为中国对铁矿石的进口减少,导致其价格下跌;还有一些国家挺焦虑的,因为我们的农产品进口减少,导致他们出口受挫。因为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是全球第三大对外投资国。”

  王一鸣认为,当世界在为此焦虑的时候,我们自己应该看到增速下降的积极一面:“‘换挡’是经济转型的表现——转型是提高消费率,降低投资率,提高服务业增加值,提高居民收入占比等等。

  所以,“这说明一点,”王一鸣认为,真正应该焦虑的,并非增速的下降,而是转型期时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比如说地方债务的真正规模,金融体系的改革方向等等。”透视结构比紧盯数字要更有意义。

  重新认识风险

  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重新审视,对于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经济,最大、最迫在眉睫的风险究竟是什么?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张海滨讲了自己的两个观察。一个是“习近平总书记前不久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的讲话,说了这么三句:‘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另一个是“我们在国内国外访问或者旅游,到第一个地方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天气如何。包括我们这次来大连,都说原来大连的雾也这么大”。

  由此可见,在真正关心的议题上,官方和民间的认识分歧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世界经济论坛《2013年全球风险报告》以发生概率和影响力为指标,确定了前5大风险,其中有3个和环境有关:污染、水资源短缺、气候变化。而如果我们看中国的样本的话,可以看到中国的情况与此高度一致。”张海滨说,从风险的严重程度上看,呈现出“3个前所未有:面临的挑战前所未有,风险前所未有,中国和世界关系的紧密度前所未有。”

  环境问题带来的风险并不仅仅在于治理的难度和支出,它还会对劳动力造成伤害,并最终作用于我们的经济。“中国很大的一个风险是健康的风险。”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李玲博士说,“中国粗放的发展模式带来的各种污染,还有生活方式的加快和变化,压力、竞争造成精神方面的问题,还有滥用药品,食品安全等等,中国进入了一个慢性病爆发的区间——癌症、心脑血管、糖尿病、高血压,几乎都是在爆发。”

  更为严重的是,风险还呈现出国际性。由于中国与世界联系的紧密性,风险也会传播和扩散,造成负外部性。李玲的观点是,中国作为一个具有重要影响的大国,不能成为一个“富裕的病人国”,以世界经济论坛《2013全球风险报告》中提及的“超级耐药菌”为例,李玲认为,“我们滥用抗生素已经不仅仅是医院看病给你‘挂水’这么简单,家禽家畜的饲养过程中大量使用抗生素,导致我们的食物链中充满抗生素。我们不能让这种危害殃及全人类。”

  风险引导改革

  风险的存在为改革的道路指引方向。如果不是GDP的话,那么中国未来到底需要什么?

  张海滨给出的回答是“可持续的发展”,李玲的答案是:“制定健康的发展目标。”这两者最终都指向发展模式的改革。薛澜认为,在过去的30多年中,中国治理体系的改革从属于经济体系的改革,“我们的政策只要有助于经济发展,那么从中央到地方,它都是逐渐放大、创新的,这恰恰是中国经济的活力。”但是这存在的一个问题是:“任何的政策都存在监管问题,这就使得政策的效力从中央到地方一直逐级衰减。”薛澜说,中国作为现代国家的治理体系应该放在首要的位置。

  在这一点上,医疗制度的改革提供了一些有益的经验。首先我们需要预防错误的改革,“中国医疗从最初的国家医疗体系,转变为让个人负担,医院名义上是公立医院,但实际上政府让医院自己去市场上找钱。这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医院靠卖药赚钱,就是我们所说的‘以药养医’。所以医生就有激励机制,多开药,多用药,所以老百姓看个感冒咳嗽医生也给‘挂水’,造成抗生素滥用,以及最近的葛兰素史克‘贿赂门’事件。”

  而自2003年SARS以来已经进行了10年的医疗改革则是“重新设计,中央有一个顶层方案,具体落地由地方探索。”李玲说,这种改革方式改变了以往类似于“小岗村”那种“下拱上”:“改革不是单向政策,不能是碎片化的,应该是一系列政策的组合,最后破旧立新。”

  虽然风险广泛存在,风险的积极因素是为我们指明路径。有风险的地方就有改革的机会,有改革就有新的活力的释放。虽然在新的发展时期,不论经济、社会还是国际环境,我们都面临着新的各色挑战,但是没有人对未来悲观失望。首先在治理主体上,我们需要认识到随着经济的发展,复杂性越来越大,治理结构也需要多方面的参与。在风险应对的态度上,我们不能简单粗暴。深化改革、培养自信、协调好市场与政府两只手的关系和作用,风险就不会那么有“风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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