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轮价格大战之后，康佳、TCL、海信等九家家电企业从炮火硝烟中回到谈判桌旁，“在停战协议上签字”，联手搞了一个彩电最低售价，继价格同盟的若干案例之后，又增加了毫无新意的一例。消息传出，虽不免在媒体上又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由于近年来大家对这类合谋及其结局已见得多了，所以不怒反笑，大都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地料到它不会长久，不过是“两次战争之间的短暂的间歇”。君不见从农用车、汽车，到彩管、空调等，一个个价格盟约不论当初怎样信誓旦旦，还不是倾刻间冰消瓦解？即便是民航的禁折、联营，虽仍在勉力支撑，却也已开了缺口，难以为继。所以价格同盟只是一根稻草，原不能救命。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仍是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要么死缠烂打，要么公然勾结地闹个不停？这倒是应该认真想一想的。

　　当初，中国的家电企业建得很快、很多，虽曾被批评为重复建设，但在开放、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客观上大大促进了中国家电业的发展，使其迅速获得了对外国产品的竞争力，迅速满足了消费者的需求。由此也使人们看到了竞争的好处。而市场竞争的基本方式之一是价格竞争，所以价格战的出现本不足为奇。如果各家企业联手搞价格同盟，压制竞争，强迫消费者接受高价，无疑是违背市场原则的，是不合法的。然而，像彩电业的这些骨干企业也出此下策，看来确是迫于无奈，面对如此轮番大战未有穷期激烈战况，似乎谁也受不了了。

　　那么，为什么价格战会打到这种程度呢？关键的原因是：“重复建设”所导致的过剩一直未能通过市场竞争而被消除。正如大家已经认识到的那样，我们不应一般地反对“重复建设”，市场竞争本来就是在重复建设中进行的，不重复，何来竞争？而竞争的要义是有生有死，优胜劣汰。只要能达到这样的结果，竞争的力量就能有效地平衡“重复建设”，重新优化资源配置。

　　价格战清楚地表明资源在彩电业的配置迫切需要调整，但正是在这一点上，市场竞争的过程及其逻辑受到了阻碍，表现为企业总是有生无死，过度投向这个行业的资源总是不能退出。于是，与当初对外国产品的竞争不同，国内企业间的竞争成了半截子竞争，成了没有淘汰的竞争，大家搅在一起，挤作一团，以至陷入不生不死，亦生亦死，只能在价格上做死文章的困境。开拓农村市场如何？强化技术创新，实现产品升级又如何？这些当然都是好办法，是调整的方向，但问题在于，不首先改变这种没有淘汰的竞争，企业就没有喘息的机会，就没有时间和条件去做这些事。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化”了的竞争呢？关键的原因是：我们的这些企业基本上是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迄今为止仍然缺乏有效的“退出机制”。于是我们看到，企业既不怕在价格上死缠烂打，更不怕搞公开的勾结、垄断，因为“国家利益”的旗号可以把一切铺张浪费结和垄断变得振振有词，有恃无恐。事实上，许多“行业自律”行为不都有强大的政府背景吗？只不过形势比人强，在具有足够竞争性的市场上，这样的做法已经无济于事了。

　　所以，为今之计，最好还是不要继续在这种“战争与和平”之间得过且过，而要从源头上、根本上认真做些事情，家电业是如此，汽车业、民航业等等也是如此。否则，执意让大量国有企业困守于竞争性行业，无异于让政府也跟着一起在市场的波涛中载浮载沉。或许，这正是我们应当从种种价格大战、价格同盟中汲取的最重要的教训。《财经时报》周为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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