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碚：经济高增长是工业化现象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原金碚

　　新浪财经讯 第二届“深圳东进战略专家研讨会”于6月25日在深圳举行。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原金碚表示，经济高增长是工业化现象，要实现经济比较高的增长，必须要向经济的腹地去扩展，去扩展工业化的空间。创造产业技术高地，释放微观主体活力。

　　以下为会议实录：

　　原金碚：各位来宾，大家好！

　　我们这一节的主题是叫“创新智造产业”。刚刚主持人讲了，现在都在讲“智造”，这个“智”是什么意思呢？一方面体现了大家对新科技的一种期望，希望用新科技来推动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也是人类的一个困惑。用“智慧”的“智”代替原来“制造”的“制”，暗含一种意思，就是制造或许不行了，服务业呢，光靠服务业不行，需要用一个新的东西。这个想法呢，发达国家20多年前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所以我今天要跟大家来讨论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站在现在这个大势下，就是我们讲发展的大势下来看看深圳的东进战略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作用。

　　我这个标题就体现了我今天要讲的主题--《腹地空间、产业高地、活力优势——从发展大势看深圳东进战略》。今年是2016年，倒回去一百年的时候，正好是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这大战以前人们也出现了现在很接近的一个想法，就是经济增长受到巨大的障碍，经济危机，然后高度的失业，在这过程中间有一个国家表现比较好，特别是一战以后，哪个国家呢？就是德国。那个时候的国家，所有的国家，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都是失业、经济增长乏力；德国当时是经济增长唯一比较好的国家，失业率比较低的一个国家。那德国就迅速发展，大家都知道了，老百姓就选举了，就把希特勒给选上了，说你竟然能把经济搞上去，解决失业，那你党政吧。希特勒上台以后，大家都知道，就第二次世界大战，夺取发展的空间。

　　二次大战以后，世界上的经济增长进入到了所谓的“黄金时代”，当然中间也有危机，但总体来讲三十年增长，一直到了70年代，这个国家被打断，由产业发展被打断，两次石油危机。70年代以后，到80年代、90年代，人们就开始想今天我们想的问题，这个经济靠什么在增长，所以那个时候就说不能再靠传统产业了，不能再靠石油、化工为基础的这样的产业，要靠电子信息技术为代表的新兴产业，上个世纪80年代，特别是90年代。

　　90年代以后，大家都知道当时美国经济比较好的是克林顿总统时代，他就提出这个问题，说以后经济增长会一路上行，因为我们经过了一个新兴的高技术推动的时代，就是新经济，第三次工业化。

　　但是好景不长，到本世纪初的时候，以美国纳斯达克指数崩盘为标志，突然大家觉得对高技术产业没有信心。这个产业不错，都认为是好产业，电脑、网络、互联网都是好产业，但是投资人没有信心，认为这个东西好是好、不挣钱，以巴菲特为代表，他和比尔·盖茨是朋友，他说你这个东西很好，但是我不投资，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投下去为什么能够像石油、钢铁、可口可乐那么挣钱。所以到本世纪初的时候经济又崩盘，高技术、高科技股崩盘，意味着大家对高科技股能不能推动经济发展失去信心。

　　然后就进入一个什么时代呢？又进入一个很短暂的经济增长黄金时代，差不多是2002-2007年，哪个阶段的经济增长主要靠什么推动的呢？主要靠房地产、金融，大家知道，房地产和金融在美国经济的时候比较好。我讲的是大势。这个过程在2008年被打断。大家认为2008年以后，只要通过经济刺激以后，还能够回到2007年的阶段，结果发现刺激来、刺激去还是不行，一直到现在。

　　大家可以看到回顾这一百年，这一百年中间，人们就反思说高速的经济增长到底是一个什么现象，为什么会进入增长的瓶颈？然后我们就往前看，说现在就看到，从世界经济增长的历史来看，高增长是一个工业化现象，人类文明几千年，中国五千年文明史，如果是说人类的发展史的话，是上万年、几万年，不是文明史，就是此前的人类发展，如果人类的进化史的话，几十万、几百万年，那么长的人类发展过程中间，能够出现高增长现象的只有工业化时代，也就是二百多年的历史。只有这二百多年的历史经济增长是能够达到全世界的经济增长，能够达到大约超过2%、3%，有的进入了工业化过程能够达到7%，甚至是两位数，但是时间都非常的短暂。这个时代过去以后会怎么样？大部分的经济学家预测，到这个时代过去之后，人类的发展仍然会回到低增长的时代。所谓低增长，是和我们工业化的高增长时代相比较的，那是多少呢？一般来说2%的增长，就是说你只要过了工业化的时代。所以我们就可以看到，高增长是一工业化现象。

　　那么全世界来看，现在还可以实现，我们还期望，我们都在想制造业也好、服务业也好，还是智造也好，能不能把经济增长再搞上去？有可能的。有可能的前提是所有的人都想这个世界总体上还处于工业化时代，如果你过了工业化，不知道。反正从其他国家来看，只要过了工业化以后，不可能有5%、6%的增长，像美国这样的国家2%、3%的增长就很好了。

　　所以现在我们认为经济增长有瓶颈暗含的一个意思是说，我们还期望有一个相对比较高的经济增长率。工业化过程中间，现在经济增长遇到三个最基本的问题你要解决：

　　1、增长的空间。我不展开来说，这个问题很大。

　　2、结构。是你不断的产生新的产业。

　　3、活力。我们就讲现在全世界，包括中国，我们简单的想一下，全世界也是这样。全世界现在如果经济要回升，你靠刺激、量化宽松，长期来看要为工业化拓展空间，拓展工业化的腹地空间，高增长是工业化现象，那么这工业化是因为一些国家进入工业化进程去推动经济的增长。那么现在哪些国家进入了工业化进程大家都知道，大部分是沿海国家，二百多年来基本上是沿海国家。

　　现在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

　　1、要实现经济比较高的增长，你必须要向经济的腹地去扩展，去扩展工业化的空间。从国内的情况来看，一方面我们要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战略，例如长江经济带和京津冀一体化等；另一方面各地大力开发腹地新区，全国搞了很多新区，国家就批了18个新区。总而言之，突出体现了工业化向腹地空间扩展，以期形成新增长极的国家战略意图。

　　2、创造产业技术高地。就是产业要升级，我不展开说了，要更加的强调实体产业的技术创新，尤其是以国家战略的方式，要推动产业的升级。

　　3、释放微观主体活力。在市场机制体制上，大力推行以营商便利化和竞争公平化为主要内容的改革。不仅要“为企业松绑”，而且要“为人才松绑”。既然提出“为人才松绑”，意味着我们先人还被“绑”着，还没松呢，是制度上捆着呢，还是思想上捆着呢，总而言之跟我们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说要为企业松绑，现在要为人才松绑。主要是要让经济有活力、让创新有氛围，经济增长才有基础。

　　所以从长期来看，从世界范围来看是这个逻辑，从中国范围来看也是这个逻辑。就是三个问题：第一，你这个工业化还有没有空间？这个空间成熟的地方它再增长，这是到目前为止全世界没有先例，那么你就要拓展腹地空间。那像我们深圳，等会我讲，那也是这个逻辑；第二个逻辑，要升级，找到新的产业，把产业升级；第三，要更加依托于微观活力的释放。这三个办法来推动、来实现我们希望的经济能够得到一个相对较高的增长率。

　　二、深圳东进战略的区域经济意义

　　第一，腹地延伸，突破供需纠结；建设深圳经济增长“第三极”。我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跟着我们社科院老院长刘国光曾经参与深圳发展的战略规划，当时也搞了很多年。十多年前我也参与过南山区的发展规划，后来又看到前海的这样一个设想，现在我们又来讨论深圳又向东部打造第三个增长极。总而言之，工业化过程只要是你要谋求经济增长，那你就是要向腹地延伸，没有腹地空间解决不了供求的矛盾。

　　第二，以新的发展理念，建设区域发展示范区。构建新型供给结构。就是你不能按照原来第一个增长极、第二个增长极，现在达到第三个增长极的时候，那你要有新型的结构。

　　第三，再现活力释放的全国首创之地。我刚刚就讲过，我们三个问题上，拓展空间、结构升级和活力的释放，这三个问题现在困扰着中国的经济增长，特别是第三个，你既然说不能靠经济刺激来实现经济增长，那你就要靠活力，但是现在现在这个活力是大问题，过去我们讲给企业松绑，现在给人才松绑，都绑住了，怎么回事。深圳现在要在这个问题上，再做全国的首创之地，这个很重要。

　　三、发扬深圳特色的创新文化，打造新型产业高地。

　　深圳有它的创新文化，我觉得特别要解决三个重要的问题，只是从产业的角度来讲。

　　1、实现更大开放与自主创新相结合。这是中国一个大问题，中国三十多年的高速成长，很大程度上靠对外开放，然后引进技术，我们的技术来源主要是国外的，那么现在我们就是这两个来源，还是需要有开放，还是需要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但是我们自主创新怎么弄。

　　2、空间拓展与产业深植相结合。我们过去引进的产业它的根很浅，它是漂浮的。我这个地方有资源优势，他就来了；别的地方有更加的资源优势，他就转移走了。这个东西我们有没有可能在深圳，或者在深圳的哪个地方能够形成真正产业能够根植在这个地方的产业群，而不是仅仅的依靠资源和技术。我前面讲过，资源、技术和文化是产业发展的三个最重要的因素，其实越从长期来看，产业文化的重要性越重要，它越能够决定这个产业在你这儿能不能根植在你这个地方。

　　3、实业发展与金融健康相结合。发展到后来就所谓的服务业，服务业中间很大的一块就是金融业，实体经济的发展也需要有金融业的支持。但是金融的文化和产业的文化是不一样的，在一个地方它既有产业又有金融业的发展，在全世界这样的地方不太多，因为它这个文化不同，制造业实体经济要赚钱，的文化思维逻辑和金融业是不一样的。那么怎么样使实体经济的发展和金融业能够很好的相结合，而且互相能够支持，这不容易的。

　　所以在这些问题上，我也希望深圳能够在这方面发扬它的独特的创新问题，在这个地方确确实实能打造新型产业的高地。这高地上，我们不仅有开放的思维，能够引进很高技术；同时我们自己又有创新能力，不管它是什么，是传统产业也好，是所谓智慧产业也好，还是什么产业，不管什么，其实这个东西很难分，总而言之它需要解决这个问题。特别是我讲的第三个，就是实体经济的发展和金融业的健康怎么样相结合。

　　这个大概是深圳有可能对全国做出贡献，回答我刚刚讲的一个世界性的问题，就是到底到了本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或者第三个十年的时候这个经济还能不能实现我们讲的相对较高的经济增长。现在一般的经济学家都预测，大约中国到本世纪中期还能保持比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他们说的比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是多少呢？大约在3.5%。就是如果从现在算到2050年，说这个阶段中国能够保持一个比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而这个比较高的经济增长速度数据大部分人测算是3.5%，当然中国人说不相信，我非得搞5%、6%才过瘾，那我们试试。那这前提就是要不断的打造经济增长极，不断的打造新区，同时要保持比较协调的格局，中国还能够保持大概5%上下的增长率，到2030年在全世界来看也是一个很好的业绩。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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