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银会因为合规问题倒掉吗

　　德银会因为合规问题倒掉吗

　　德意志银行陷入困境的原因应该从多方位进行考量，合规经营，守法经营，才是发展的长久之道

　　文 《法人》特约撰稿 健君

　　2015年德意志银行亏损68亿欧元，创下成立以来最大亏损。2016年6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IMF) 认定德意志银行为全球最大系统风险银行之一。是什么原因让这家146年历史的老牌银行走到这个地步？层出不穷的重大诉讼和违规调查真的会让德意志银行走向破产吗？

　　德国人在亚洲人的眼中，一直是正直，高效和能干的形象。德意志银行1870年成立于德国柏林，在过去的146年里，德意志银行一直是德国人价值观的体现：可靠，安全。可是现在，这家被德国人引以为傲的商业银行却面临黑暗的深渊。取而代之的标签是贪婪，乡土，怯懦，重点不突出的侵略，狂躁，利己主义，不成熟，虚伪，无能，软弱，骄傲，浮躁，颓废，傲慢。

　　2015年，该行亏损68亿欧元，比2008年还要糟——当年亏损39亿欧元。2016年第二季度，德银的净利润从上年同期的7.96亿欧元骤降至1800万欧元。2016年6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IMF) 给德银戴上了全球最大系统风险银行之一的帽子，评价该银行为“全球系统风险最重要的贡献者。

　　德意志银行CEO克莱恩将公司股价下跌归咎于“大规模投机交易”。这让德国副总理西格玛尔·加布里尔 (Sigmar Gabriel) 大为震怒，他在10月2日告诉记者：“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一家以投机为业务模式的银行，现在却声称自己是投机的受害者。”

　　考察德意志银行之所以陷入困境，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因为合规系统失灵，具体表现为下文所述几个方面。

　　业务过于集中导致风险爆发

　　2015年财报显示，德意志银行持有衍生品名义金额高达41.94万亿欧元，是其表内资产的26倍，是其股本的620倍。从资产负债构成来看，德意志银行衍生资产和负债比重远高于其他大行。截至16年6月，德银的衍生资产和负债分别占比高达34.1%和34.5%，其他大行这一占比均不超过5%，而德银的存贷款比重则相对偏低。

　　从数据可以看出，德银的业务其实更加偏重于投资银行，投资银行的业务对象是股票，债券，利率、汇率，大宗商品以及各种金融衍生品资产，而金融资产是一种风险资产，德银的业务集中于此就导致直接或间接地承担了大量风险。由于金融市场上存在种种不确定的因素会使得投资银行的实际收益与预期收益发生偏离，从而增加损失的或减少获取收益的可能性。

　　忽视风险的高杠杆经营

　　截至2015年年底，德银的杠杆率有28.6倍，这个数据要远高于2014年年末花旗集团的8.7倍、汇丰控股的13.2倍、摩根大通的11.1倍。同时，作为投资银行的这三者都持有较大的衍生品头寸。截至2015年9月30日，德银持有衍生品头寸占总资产36.9%，而2007年年末雷曼持有的衍生品头寸则占到了调整后总资产（即不计回购协议与拆入证券的总资产）的44.8%。

　　过于依赖固定收益

　　德银的收入主要有三部分：净利息收入、佣金收入与以公允价值计量的资产的损益。在德银2014年的308.15亿欧元的收入中，有131.38亿欧元来自净利息收入，124.09亿欧元来自佣金，42.99亿欧元来自以公允价值计量的资产的增值。净利息收入与以公允价值计量的资产的损益中，固定收益贡献又占到了至少38%，约是权益的3倍。有人认为说这是一个早已跟不上现代化脚步的过时领域。

　　近两年德意志银行利润下滑、诉讼开支、巨额罚款等问题，使流动性需求激增，因而投资者担忧CoCo债（应急可转债）的利息支付，收益率大幅飙升。德银美元CoCo债的收益率今年大幅震荡、一再冲高，年报披露巨亏后一度飙至12.8%，而收到美国天价罚单后亦升至11.6%，目前仍在高位。收益率高企，也降低了转股时潜在融资的规模。

　　根据《巴塞尔协议III》的要求，商业银行普通股一级资本充足率要求为4.5%，一级资本充足率不低于6%，并引入2.5%的防护缓冲资本和0-2.5%的逆周期资本缓冲。截至16年3季度，德银普通股资本充足率为11.1%，一级资本充足率12.3%。虽然距《巴塞尔协议III》的要求仍有空间，但因面临盈利下滑和巨额罚款的窘况，是否会触发资本充足率过低的条件，也是市场对德银担忧的来源。

　　违规经营诉讼缠身

　　据不完全统计，德意志银行因操纵银行同业利率、涉嫌高频交易（黑池交易）和操纵汇率，面临7000余件司法案件与法律指控，为此德意志银行还专门准备了55亿欧元的专项法律诉讼费用。

　　目前欧洲、北美、亚太地区多国监管机构对德意志银行涉嫌操纵伦敦同业拆借利率、欧洲同业拆借利率、东京同业拆借利率进行调查。2013年德意志银行与欧盟委员会就其欧元利率衍生品、日元利率衍生品交易的操纵指控达成和解，支付赔款7.25亿欧元。

　　2015年4月德意志银行就同业拆借利率操纵行为向美国司法部、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纽约州金融服务局支付罚金21.75亿欧元，向英国金融管理局支付罚款2.27亿英镑。

　　2015年8月，德意志银行因在俄罗斯所从事“镜像交易”（即银行客户在俄罗斯买入相关上市公司股份的同时在海外以其他币种卖出相似的上市公司股票）的洗钱行为接受美国司法部调查。巨额的诉讼成本使得德意志银行股价大跌。

　　违规投机参与超高风险RMBS业务

　　屋漏偏逢连夜雨。美国司法部9月针对德银金融危机前的RMBS（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业务），开出140亿美元罚单，天价罚单冲击下，德银股价创下新低。在这次处罚决定中，美国监管机构给出的理由是：2008年金融危机前，德意志银行在美国参与了超高风险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投机活动，被认为是引发美国次贷危机及随后金融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些证券产品大多数没有价值，具有欺骗性，而金融机构在推广这些产品时误导消费者，让其对产品的价值和风险产生错误印象。最终，当住房市场崩盘时，许多消费者因这些机构误导而蒙受的损失以十亿美元计，不少银行因此倒闭，美国经济遭遇上世纪30年代以来的最严重衰退。

　　为什么美国要把高风险RMBS视为投机活动并严厉处罚？举个简单的例子：有ＡＢＣ三人，每人各有一套房，价值100万；Ａ先把房屋抵押给银行，获得70万贷款，再以200万的价格按揭购买Ｂ的房屋，首付三成60万，还余10万；Ｂ拿到卖房款200万，再以300万的价格按揭购买Ｃ的房屋，首付三成90万，还余110万；Ｃ拿到300万卖房款，再以400万的价格按揭购买Ａ的房屋。

　　如此循环，ABC三人手里的钱越来越多，手里的房屋也越来越值钱，就可以不用再参与劳动，保持经济永远向上运动，自己拔着头发也可以上天；以后大家只要躺着把手里的房屋买来卖去，人类将消灭贫困。

　　但是， 如果模型中ＡＢＣ三人其中一人在卖房款达到一定数额时，突起异心，换了国外的票子跑了，整个循环就会断裂，其余两人将背负天量债务，“上天”变成“上天台”，这样就循环不下去，要出大事情。银行发放的住房贷款违约率会飙升，进而引发挤兑银行破产。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就是由此造成。

　　有业内人士分析，此时美国司法部重罚德意志银行可能与欧美之间的政治决定有关，因为欧盟委员会裁定苹果向爱尔兰最多补缴130亿欧元，约合145亿美元的税款，当时就有美国的政治人物回应称，这是在借税收挑起政治争端，美国要采取报复措施。

　　其实，美国司法部的罚款并不新鲜。早在2013年，美国司法部就开始对金融危机前各大行的RMBS业务进行调查和罚款，罚单往往分为罚金和消费者援助两部分，并且最终支付金额也可能低于最初的数目。但一些消费者组织认为，目前大型银行支付的罚金与金融危机造成的损失相比还显得微不足道。

　　虽然现在尚无法确知最终的赔偿金额（对此金数额一直有不同报道），并且德意志银行也明确表示能够支付这一处罚金额，但这一利空消息却使得德意志银行早已脆弱不堪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并极大地动摇了投资者对该银行未来的信心。

　　总结

　　德意志银行究竟会不会破产？德国明镜周刊评论道，德意志银行已经千疮百孔了。它也许能够从它目前涉及的7800起诉讼中挽救自己，或者它可能缩减到不再构成系统性风险的程度，或者它可能设法找到投资者帮助它们共同抓紧足够的资本来满足法律要求。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它甚至可能被德国国家救出。但是，与曾经是一个品牌，一个标志，一个德国的图标相比，它是破碎的。终究要因为自己的贪婪、虚伪和傲慢付出代价。

　　追逐利润是资本的本性，但是贪婪要有一定的限度。回顾数百年世界金融史，多少个商业银行因为自己无限制的贪欲和违规而被历史淘汰。合规经营，守法经营，才是发展的长久之道。相对于中国、德国等国实行的大陆法系，英美法系对投资者的保护力度更大，因此对于中国金融机构的海外机构来说，必须熟悉和遵守当地法规，同时还要提高大国博弈的政治敏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