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被虐狂之：人民公敌任志强

　　人民公敌任志强

　　能言善辩的任志强落入了论战陷阱，因表述方式不当和传媒断章取义，成为房价上涨的“罪魁祸首”

　　近年来，在房地产舆论圈渐趋娱乐化，炒作与自我炒作之风日盛。但奇怪的是，喜欢闭门深思的任志强，却在这种氛围中最为扎眼。通过各路的媒体表述，任志强的惊人言论不时传出，诸如“房地产暴利论”、“贫富分区论”、“开发商为富人盖房论”等，霎时间传遍全国。今年已56岁的任志强，一夜之间被传媒打成了“愤青”。

　　在房价已成焦点的大背景下，任志强顿成众矢之的，讨伐批判之声不绝于耳。他不仅被冠以“任大炮”、“任大嘴”的诨名，更被评选为“全民最想打的十人”之一，其激起民愤之深可见一斑。任志强几乎成了“黑心房地产商”的典型代表，尽管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是华远地产的董事长。

　　但任志强并没有因此而闭嘴噤声，他继续在嘈杂的房地产舆论圈里孤军奋战，不仅在自己的博客上抛出数据丰富、逻辑推理极强的长篇大论，还主动参与论战。

　　他坚持自己站在真理的一边，“我更愿意说真话的原因则在于被欺骗的太多了。我不想被别人欺骗，自然也就不能去欺骗别人。说得多则在于，这个阵地你不用真话去占领，就会被别人用假话去占领。”

　　挺身卷入“潘时之争”

　　2007年春节刚过，任志强便卷入了一场辩论。事实上，这原本是SOHO中国董事长潘石屹和某媒体编辑时寒冰之间的争辩，而任的加入使得这一事件更加引人注目，他也成为了绝对主角。

　　2月8日，潘石屹在其博客发表了一篇题为《年前再谈房价》的文章，预言房价在2007年仍将上涨。15日，时寒冰撰文《潘石屹竟然如此忽悠房价》，对其房价继续上涨的结论提出质疑。论战就此开始。

　　之后双方你来我往，但在数据引用上则很难达成一致。潘石屹遂基本退出论战。2月26日，风云突变。任志强在其博客上发表了《我替小潘说两句》，主动介入“潘时之争”。双方之间的言语交锋也开始变得激烈起来，除了讽刺挖苦外，人身攻击之词也屡次出现，火药味极浓。

　　3月2日，任志强以长达万余字的文章《疯狂的逻辑》，直指时寒冰所写文章逻辑荒谬、谎言重重。时寒冰也并不示弱，于次日进行了长篇回应，再次指明任潘二人所言的“供不应求”是个大骗局。

　　随后双方又在此基础上有数个来回，并吸引了大众介入，再一次引发关于房价上涨问题的大讨论。尽管在论战中擅长数据分析、逻辑严谨的任志强看似占到了上风，但在广泛大众的心里则进一步强化了其“黑心房地产商”的形象。

　　歧视穷人还是为了穷人

　　事实上，就在潘石屹预言2007年房价将继续上涨的前一天(2月7日)，任志强在一家新闻网站接受访谈时便抛出了类似观点，他甚至认为如果无法改变供不应求的局面，中国房价或将再涨十年。

　　他明确地表示，不应该让商品房的价格降下去，因为即使商品房的价格降下去也不能让低收入家庭能够买得起，必须用另外一种办法来解决其住房权利问题。任志强分析说，商品房实际上是购买的一种财产，而经济适用住房、廉租房或者社会保障性住房保障是一种居住的权利，它和房价、和财产分配是没有关系的，所以单独地理解把房价降下去就能让低收入家庭解决住房权利问题是错的，想用房价降下去解决财富分配的问题也是错的，更重要的是要保障低收入家庭的住房权利，而不是他们的财产分配。

　　任志强称，解决中低收入家庭的住房保障制度问题应该由政府承担。如果把土地出让收益的10%或者5%拿出来，这一问题便足以迎刃而解；政府没有尽到自己责任的时候，老百姓就把矛头指向了房地产商。

　　而在之前，任志强在一次公开场合回答提问时，谈到了同样问题。但在媒体报道中，他的观点便被归纳为“只给富人盖房”。尽管任志强只是沿用了当时提问者“富人”与“穷人”这一说法，但他对断章取义的传播效果无可奈何。

　　任志强认为，商品房是给中高收入家庭盖的。在中国目前实行的土地制度下，商品房使用的土地需要缴纳出让金，故而价格较高。而经济适用住房或划拨土地相对来说土地成本低，中低收入家庭可以承受得起。他认为，这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由商品属性和市场竞争基本原则决定的，这样才能解决收入分配的公平问题，如果让穷人都去买商品房，让富人住廉租房，可能就会出现另外一种更不道德的问题。

　　任志强自认是在为穷人说话，却被认为替富人说话，难免会有些委屈。但引火烧身的是，暂且不论任志强观点的对错，他那“穷人”与“富人”的提法则实实在在刺痛了普通大众的自尊心。任志强在表述自己的观点时，并没有更多地考虑受众的感受，即便是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展现。

　　一贯给人冷峻印象的任志强对此声称，中国人缺少的可能就是诚实，没有几个人愿意说真话，只有富人才是光荣的，当穷人光荣吗？那么邓小平的这一系列改革不就是为了把穷人变成富人吗，为什么不能说呢？为什么不能用这些词呢？这些词被人们误解，我觉得媒体起到了一个很不好的作用，本来可以正面理解，什么叫穷人，有支付能力就是富人，没有支付能力就是穷人。

　　就在2007年1月末，北京市市长王岐山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要建设保障性住房。据称，任志强及华远集团已为此呼吁了八年。而在这一届北京市“两会”上，身为政协委员的任志强还提交了一个提案，建议政府借鉴英国模式，让廉租房的居住者享受局部产权；并建议经济适用房应按照“小集中，大分散”方式建设，以避免区域性“贫民窟”。

　　两次不欢而散

　　敢讲敢言的任志强已是大众眼中的“钉子”，由此他成为传媒娱乐时代吸引眼球的人的宠儿。即便是一条与任志强干系不大的综合消息，也要将其名字放入标题中，以招揽读者或观众。2006年末，任志强参加了两档电视节目的录制，结果皆不欢而散。

　　任志强先是出现在凤凰卫视的《一虎一席谈》节目中，就“房产成本该不该公开”的话题与易宪容、贾卧龙、魏雅华、于凌罡等人进行现场论战。这场论战最后演变成了易宪容与任志强两人的激烈争吵，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尽管不可能分出胜负，但任志强在这场论战中又为媒体留下了精彩话语。他称，房地产成本就像老婆的胸部多大一样，不能公开。凤凰卫视该节目主持人在其博客中如此写道，“房产成本亟待扒掉内裤，公开胸部！”，并把任志强参加这档节目称之为“一位地产大亨的‘胸部’保卫战”。

　　接着，任志强又出现在了中央电视台《商务时间》节目的录制现场。到场的嘉宾一共有10人，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房地产商，另一边则是购房者或者反对高房价者。讨论的话题是“开发商只给富人盖房子”的对与错，场面可以想见，一片混乱。气愤至极的任志强最终拂袖而去，收回并撕碎了他先前签署的同意节目播出的文件。次日，相关报道便铺天盖地——任志强不仅挑战普通购房者，还无视中国最大的媒体，这是多么刺激的话题！

　　媒体在戏耍任志强，玩弄任志强，糟蹋任志强。可怜任志强堂堂一条硬汉子，被剥得赤条条，连手遮私处也被骂为“装羞”。

　　几日后，任志强写出文章《一场未拍完的闹剧》，说明了此事原委，认为自己是在访谈话题和访谈嘉宾问题上都被欺骗了，而节目则“试着将嘉宾的话题引入到他们预先准备好的圈套之中，成为他们调戏广大观众的工具”。他直言，“《一虎一席谈》就被骗了一把，遭到了许多人责骂，看来是活该，这次不能再上当了。”

　　其实，有关房地产成本公开的话题，最早是广东省一位人大代表提出来的。虽然此提议最后被广东省建设厅否定了，但由于其敏感性，一直被关注着。一位业内人士分析道，正如任志强所言，成本和成本构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公布成本很简单，但要追究成本构成则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可能灰色乃至黑色的都会暴露出来，最后可能得罪的是地方政府。

　　从这个角度而言，无论是地方政府还是房地产商，都无疑不愿予以公开。虽然任志强多次表明华远集团合法经营，并未涉及灰色黑色地带，但其一贯直言的个性注定受媒体引诱，指哪打哪，论人是非。

　　从丫环变成二当家

　　除了让任志强不断较劲的事情外，2007年初他也要了却一桩心愿——将二次创业的华远地产带入资本市场(之前的华远地产在1994年和2001年分两次全部卖给了华润)。在2004年尝试借壳京西旅游(SZ 000802，现名北京旅游)后，这次华远地产则选中了ST幸福(SH 600743)。

　　任志强坦言，几乎所有的同行都认为，如果华远不能再次成功地进入资本市场，不管历史曾经多么辉煌，华远已被许许多多的后来者远远地抛在了游戏圈外，但今天华远可以对资本市场说“我们又回来了”，也可以对竞争对手们说“我们合作吧”，因为我们已经有资格再次用资本市场的支持而施展自己的竞争力了。

　　但他并不认为登陆资本市场是多么好的事情，因为除了融资外，很多公司机密要公告出来。他称，如果现在有其他的融资方式，比如地产基金，同时允许公司发债的话，自己根本就不想上市。

　　的确如此，在华远地产即将完成借壳上市之际，任志强在其中的权益这一“机密”也大白于天下。此前他的“丫环论”广为流传：“国有企业家、国有资本，政府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我们干房地产我就不干房地产。我们只是当丫环的，都是政府说了算。”而在事实上，尽管在华远集团层面上不拥有股权，但作为核心的华远地产层面，以任志强为代表的管理及骨干层已持有了部分股权。

　　如果借壳ST幸福完成后，华远集团仍将持有其46.58%股权，而第二大股东华远浩利则持有10.06%股权(7828万股)。华远浩利的股东为220名自然人，其中任志强持股21%，相当于间接持有华远地产约2.1%股权。任志强由此将轻易拥有亿万身家。

　　打倒任志强又如何

　　在与他人没完没了论战中，好斗的任志强也有温柔的一面。在今年的“三八妇女节”时(这一天也是他的生日)，他在博客上写了一篇相关的文章，不仅表达了对公司女同事的感谢，还将自己对夫人的愧疚之情公开。

　　但任志强更重的角色是企业家，他每年还写数百万字的研究报告，其着眼点在于中国房地产大市，并试图用自己的思考影响相关政策的指定。一位传播学者表示，任志强用心或许良苦，但表达方式近乎“粗暴”，沟通往往适得其反，不仅很难让政府听进去，反倒更容易被众人攻击。

　　其实作为一个商人，如果像其他商人一样闷声发财本是不错的选择，但管不住自己的嘴和思想的任志强总是要跳出来发言，结果就成了媒体炒作的“原材料”，也成了大众面对高房价时的“出气筒”。

　　平心而论，从任志强发表的所有文章来看，他想表达的无非就一个意思——各司其职：商人做好商人的事，政府做好政府的事。坚持市场经济原则的他，一再强调着政府的住房保障责任。也正因此，在绝大多数人选择怒斥任志强以赢得赞美时，经济学家茅于轼还是对任表示了明确的支持，认为他不过是个说真话的孩子。

　　任志强就是如此固执地坚持着，“我可以理解错了，你可以批评，但我不能有意见不说。”他就以这种姿态在和论战者对峙着，或许也是在和自己较劲。

　　任志强曾表示，自己很欣赏法国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所写的《乌合之众》一书。该书作者指出“个人一旦进入群体中，他的个性就淹没了。群体的思想占据统治地位，而群体的行为表现为无异议、情绪化和低智商。”

　　对于在和任志强较劲的大众而言，即便如愿“打倒”了任志强，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房价就会因此而下降吗？在围绕房价涨落的无休止的争辩中，除了任志强收获了最多的骂声，其批评者则以骂人提升了知名度。或许真的应该停下来，想想去做些什么对房地产市场切实有用的事情了。

　　任志强语录

　　缺少了她们，公司中就缺少了动力，就像茂密的树丛中缺少了花朵，肥沃的土地中缺少了水分。她们已经成为公司中流动不息的血脉，贯穿在公司强壮体魄与四肢之中。在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之中，更应感谢她们为公司做出的贡献。

　　最感到愧疚的是对我的夫人，没有夫人的理解与支持，我也不能全身心地投入于公司的经营与公共事业之中。她同样在为华远的建设付出了许多许多，而且这些付出是无法被常人理解和无法用金钱补偿的。

　　——摘自《一个特殊的节日——写给女同胞》

　　说现存的房地产市场中有开发商在囤积土地与房屋，正说明是存在着供不应求的现象。如果土地的供给量巨大，还用得着高价去竞争吗？正是因为垄断，所以无法形成东方不亮西方亮的选择，而只能是死路一条去拼价格，才形成并推动了土地价格的飞涨。

　　如果供给量巨大，银行又拒绝给购买土地贷款，开发商又有多少钱能买多少土地呢？开发商把钱都买了土地又囤积起来不开发，这又如何变成利润呢？如果开发商每个都只开发一部分又囤积一部分的好处在哪里呢？当土地大量供给(假设土地的区位价值相同)时随时都能取得土地，又何必浪费资金去囤积呢？后拿的土地没有资金占用成本不是更便宜吗？

　　——摘自《小肚鸡肠》

　　开发商无权去干涉购房人的选择权，开发商提供的是住房产品，只能按法律的规定进行公开的销售，没有任何法律授权开发商要审查商品房购买人的资格和购买后的使用。因此购房人是自住、是投资、是消费、是出租都与开发商无关。购房人何时装修、如何使用是购房人的权利。花的是购房人的钱、财富是购房人的，为什么要把空置不空置、如何使用的问题总要推给市场与开发商呢？

　　——摘自《疯狂的逻辑》

　　政府已开始加大对农村的投入以解决“三农”问题，已开始要求地方政府加大住房保障制度的建立，也一定会加速其他如教育、医疗、社保等保障体系的建立。重要的恰恰在于将市场的责任定位于发展经济，将政府的责任定位于提供公共产品的保障，而不是让市场中的经营体承担政府应承担的义务，只有政府不再推卸责任，不再指责市场时，才能在经济增长的同时保证社会更加和谐。

　　——摘自《政府的责任》

　　早在1998年实行房改货币化分配政策时，我就曾建议“经济适用住房”实行严格的准入准出制度并内循环。但北京市最初实行该政策时未对准入准出做出限制与管理，致使北京的经济适用住房大量的被不应该享受政府补贴的中高收入家庭购买与占用了，也造成北京市大量的经济适用住房被用于出租和炒房盈利。

　　现在出台亡羊补牢的内循环政策，虽然已无法解决已销售的经济适用住房中出现的问题，但却可以为今后建立完善的住房保障制度打下良好的基础。

　　——摘自其政协会议提案《关于经济适用住房“内循环”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