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世木

　　美国总统布什日前签署了国会早些时候通过的农产品补贴法案，决定在未来10年里，对农业的拨款增加到1815亿美元，其中对农业的补贴将比目前提高70%。这一法案的签署标志着美国政府从1985年开始实行的“自由市场农业”改革大踏步后退。加拿大、澳大利亚、巴西、阿根廷以及欧盟已经公开对美国的这一法案表示不满。刚在非洲闭幕的世界农民大会更 是愤怒地抨击美国“少一点歧视，多一点公正！”

　　农业补贴政治化

　　10年来，美国政府把扩大农产品出口作为农业战略调整的重中之重，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国内市场供大于求的问题。2001财政年度，美国的农产品出口额高达535亿美元，是1970年73亿美元的7倍多。从世界市场的份额上看，美国农产品占有很高的比例：小麦出口占世界市场的45%，玉米占21%以上。目前美国已经成为牛肉、猪肉和禽类产品的纯出口国，农产品出口占美国农业总销售的比例高达25%。此前美国已经同不少国家就农产品出口问题达成了协议，迫使一些国家降低进口关税，从而推动美国农产品的出口。与此同时，美国还长期同欧盟和其他一些农业发达国家讨价还价，迫使它们减少对农业的补贴以期增强美国农产品的竞争力。

　　追溯到1996年，当时的克林顿政府毅然决定割断农业对政府的过度依赖状态，政府不再完全保护农产品价格，从而使农业逐步走上自由发展的道路。政府按农民所拥有田地面积的大小付给其一定数额的补贴，几年过去了，政府的补贴越来越少。作为此政策的交换条件，农民可以任意选择种植的农产品品种。

　　这种市场规律与政府管制相结合的政策，在1997年运行良好，但到1998年，情况出现了变化。当时国际市场农产品价格普遍下降，再加上美国的农业政策促使了其国内农民生产出现过多剩余，从而进一步压低了粮价。政府出于无奈，只得继续对农业实行“紧急补贴”和“暂时性的价格扶持”政策。2000年，美国政府用于农业补贴的费用高达280亿美元，但约半数以上的补贴金集中在那些不到美农业人口总数8%的大农场主手中。

　　既然政府没有停止继续补贴农业的意思，美国的政客们自然就打起了如意算盘：为何不给农民追加更多的补贴金额以赢取农业人口的选票？新农业法案在政治上的含义是“巨大的”，今年是美国中期选举年，参议院议员要改选1／3，众议院议员全部重选。在中西部和南部几个重要的农业州里，共和党和民主党今秋的竞争将异常激烈，而且对两年多后的下次总统选举也将发挥不可低估的政治影响。于是，美国今年这项总额高达1800亿美元的农业补贴议案便产生了。这意味着美国农产品生产过剩的现象会进一步加剧，农产品价格会因此而继续下跌，农业人口对政府补贴的需求会加大；从世界贸易角度看，一旦美国大批的低价农产品涌向国际市场，不仅会给欧盟中的农业出口大国——法国和德国等造成巨大的潜在损失，更将把贫困国家的农业人口逼上绝路。

　　绝对优势与比较优势

　　早在500年前西欧的重商主义时代，以英国人托马斯.孟为代表的重商主义者们极力主张一国政府应当积极干预对外贸易活动，通过实施“奖出限入”的贸易政策创造贸易顺差以获取贸易利益，最终实现国民财富累积。事过境迁，随着技术的进步、人类分工网络的扩展以及社会生产力的突飞猛进，重商主义者们所极力倡导的这种“以邻为壑”性质的贸易保护政策主张与全球贸易活动的现实要求越来越显得格格不入，正常的国际贸易秩序也因此而遭受到很大的影响。在此后数世纪当中，不仅现实世界当中自由贸易日益顺应时代潮流，上升成为最主要的贸易方式，并且在经济学家们关于国际贸易问题的理论争论当中，自由贸易方式较保护贸易方式在实现贸易利益、加速一国乃至全球经济增长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也得到了逻辑上的证明。1817年，英国人大卫.李嘉图继承和发展了他的同胞亚当.斯密的绝对优势理论，在他的经典著作当中提出了著名的比较优势理论，这一理论至今仍被经济学家们公认为是有关国际贸易问题的根基性理论。简单而言，在亚当.斯密那里，只有一国相对于另一国在某种商品的生产上处于绝对优势时，双方才能利用分工优势进行自由贸易，并最终获得贸易利益；而大卫.李嘉图则前进一步，他的观点是，尽管一国相对于另一国在商品生产上均处于劣势地位，只要不利程度有所不同，双方利用各自的相对优势进行专业化生产并自由交易，仍然能够实现比较优势并获得贸易利益。

　　反映到一国的贸易政策上来，李嘉图与亚当.斯密都认为政府无须对国际贸易活动进行人为干预。在他们看来，不同国家之间自由而不受外部干预的国际贸易活动有利于发挥各国的优势和特长，并使贸易双方均可以从贸易当中受益。显然，李嘉图的关于比较优势的观点更加接近实际和富有解释力。

　　全球贸易谈判蒙阴影

　　在去年11月的世贸组织多哈会议上，各国代表夜以继日，彻夜不眠，激烈地讨价还价，最终决定发起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其艰难程度人们记忆犹新。新一回合全球贸易谈判之所以能够启动，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美国在谈判中承诺逐步减少农业补贴。但是时过数月，美国出尔反尔反而推出以增加农业补贴为主要内容的新农业法。美国在这方面的承诺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大，令人怀疑。正如加拿大农业部长范克利夫最近指出的，增加农业补贴将使美国在新一轮全球贸易谈判中的信誉“遭到严重打击”。同时许多人担心，美国的新农业法必将为全球贸易谈判的前景蒙上又一层阴影。

　　尽管新一轮多边谈判应当首先处理乌拉圭回合的“后遗症”，即解决在农业、纺织品和其他产品贸易上的各种例外，从而推动这些领域的贸易自由化；但是，美国向本国农产品大幅增发补贴将使外国进口产品在价格上更难与美国农产品竞争，这是典型的非关税贸易壁垒之一。美国近年来一直要求其它国家取消非关税贸易壁垒，自己却对本国农产品补贴了再补贴。它哪像个“自由贸易”的倡导者，反倒是个世贸组织内的小丑。

　　大多数发展中经济体最想得到的是一个更加公平的世界农产品市场，具体而言就是需要欧洲、美国和日本降低它们的农业补贴。为此，他们首先需要美国的支持。所以，在知识产权保护和公共健康方面的界限如何划定，很可能成为美国和广大发展中国家成员在降低农产品补贴方面讨价还价的筹码。只有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愿意降低对农业补贴，减少对纺织业和服装的保护，这些谈判的结果才会持久深入。

　　对穷国打击最甚

　　对农产品和劳动密集型制成品的限制，特别有损于世界贫困人口的利益。实际上，主要农产品所面临的贸易壁垒程度都大于制成品所面临的壁垒。这些壁垒包括高关税、配额及发达国家过多的国内和出口补贴，其中发达国家每年对农产品生产者的补贴超过3000亿美元。最贫困国家1／3的农产品出口主要在四个主要市场：美国、日本、欧洲、加拿大，眼下都面临进口国巨额农业补贴的制约。

　　正在非洲大陆为摆脱贫困献计献策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霍斯特.克勒说，美国通过大幅增加农业补贴的法案对非洲国家消除贫困的努力是个打击。克勒在非洲5国之行的最后一站的加纳访问时表示，如果富国不消除对穷国的贸易壁垒，不为穷国出口本国的棉花、蔗糖和可可等创造便利，那么非洲国家的改革努力将付诸东流。

　　世界银行行长沃尔芬森认为，如果关闭发展中国家的产品出口大门，即便帮助这些国家发展工业或农业，都是没有用的。东亚的成功经验也表明，贸易远远比长期发展援助的资金来得重要。穷国需要向富国出售自己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和农产品，但是他们往往被高关税和高补贴拒之门外。

　　联合国说，贸易上的失败每年给穷国造成的损失约7000亿美元，这个数字让援助资金相形见绌。截止到2001年，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的人口占世界的13%，而出口和进口额分别只占全世界的0.4%和0.6%。这些数字表明，进出口所占的份额比1980年下降了40%。目前，最贫困国家的出口在世界贸易总额中只占0.25%。如果这种状况得不到根本改变，而仅仅只是削减债务，消除贫困就永远只是一个梦想。　

　　今年以来，布什政府对钢材贸易加征高关税，眼下又对美国农业援以高补贴，甚至扬言将在纺织品和半导体等领域采取同样保护性措施，世界各国又不能像巴勒斯坦人那样抵制美国货，也不应像加拿大那样打“农业补贴”战。加拿大农业部长莱尔.范克利夫说，加拿大在财政上没有能力像美国那样对农业进行大幅补贴，但为了应对美国这一法案带来的挑战，加拿大的一些农业组织已要求政府立即拨款13亿加元(约合8.5亿美元)，加拿大政府也许会给农民发放一定数量的补贴。

　　其实，最好的出路就是——世界各国在WTO框架内团结起来抗争美国。事实上，阿根廷正在与加拿大、澳大利亚、巴西和欧盟国家等有关国家进行磋商，准备向世贸组织起诉美国。可以断定：美国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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