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美国经济衰退就此被普遍确认,这是一个短中期事件;更长期的影响是,美国可能将不得不准备返还和平红利
本刊记者王烁
本刊特约记者王冬月发自美国纽约
纽约开市CNN全程直播了9月17日纽约股票市场全天交易,一位目睹了前后经过的朋友说:“斯瑞格诺莉的歌声凄美,仿佛天鹅的挽歌”
四下皆寂,特别请来的海军少校斯瑞格诺莉唱起了“God Bless America”(《上帝保佑美利坚》)。她的身旁是美国财政部长奥尼尔、代表纽约州的参议员希拉里·克林顿、纽约股票交易所主席理查德·格拉索以及纽约市消防队和警队负责人;她的对面,是纽约股票交易所上千平方米的交易池以及数以千计的交易员们。这是9月17日星期一9点28分,纽约股票交易所在世界贸易中心遇袭崩塌后做第一次重新交易的最后准备。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富于象征意义——财长奥尼尔象征政府支持,参议员希拉里象征民众呼声,警队象征安全,消防队象征无畏。
他们聚集于此,是为了表现对美国股市的支持。美国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之一,就是股市的暴跌。在9月11日恐怖分子袭击世界贸易中心和五角大楼之前,美国经济已经处于衰退的边缘,而纽约交易所已连续3个交易日下跌。9月11日以后的四天内,纽约交易所被迫关闭,期间,欧亚股市直线下泻。人们在焦虑中等待纽约开市后的走向。
场内的交易员们随着斯瑞格诺莉的歌声合唱。他们已经得知了所有消息:几分钟前,美联储决定再次降息,将联邦基金利率和再贴现利率均下调0.5个百分点;前一天晚上,有“股神”之称的伯克夏尔哈撒韦公司董事长华伦·巴菲特在全国广播公司王牌访谈节目“与媒体见面”上表示,他将不会卖出任何股票,如果股票下跌得厉害,他甚至还将买入;再往前几天,美国证监会放松了对于上市公司回购股票的限制。过去,公司回购股票有诸多时间和数量的限制,现在,这些限制被暂时地撤回了。一些大公司如思科、美国运通表示要大量回购本公司股票,他们得到了热烈的喝彩;再往前,差不多从袭击事件烟尘未定之时起就有传说,华尔街上的大机构们在相互串联,约定开市后将不大量卖出股票。《纽约时报》热情地报道了这一传闻。而在此期间,为了防止金融体系出现流动性问题,美联储通过贴现窗口向金融系统注入了近千亿美元。
所有这些,都被赞誉为“爱国”之举。美国人很少像9月17日那天一样,把维系股市与“爱国”作如此联系。从政府到民间的这些努力,无不是为了稳住投资者的信心。在能做的都做了之后,斯瑞格诺莉的歌声,是最后一章。
“上帝保佑美利坚,我们的家,温暖的家……”歌声停歇,开市的铃声响过之后,道—琼斯指数开始跳水。在开市后一个小时之内,道指跌了600点以上。当天收市的时候,总计跌了685点,跌幅达7.1%。当天的成交量为24亿股,创历史最高纪录。
CNN全程直播了9月17日纽约股票市场全天交易,一位目睹了前后经过的朋友说:“斯瑞格诺莉的歌声凄美,仿佛天鹅的挽歌。”
星期三下午,传出美国罗斯福号航空母舰已经出发的消息。人们还记得,1990年海湾战争时,股市止跌就是从美国正式宣布出兵后开始的。类比的联想推动了股价一度反弹。但是接下来星期四、星期五连续两天巨幅下挫,无情地碾碎了这类联想。到星期五收市时,道指一周下跌14.3%,为60年来最大周跌幅。
一个额外的损失是,股市在短期内很难成为企业融资的工具。在股价持续下跌之际,IPO(首次公募)已成为投资银行们不可能的任务。华尔街已有共识,整个9月(如果不是说到年底以前的话)都不会有新的IPO。
股价的运动自有逻辑,它不听从爱国热情的指引。正展开在投资者面前的,是美国准备投入一场没有清楚可见的敌人、没有简单明了的日程表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反恐怖主义战争。“不确定性对股票市场不利。”沃顿商学院财务学教授杰瑞米·西格说。“不确定”之下,意味着风险的可能性没有边界。眺望两个街区外的世贸中心旧址,那里现在是堆积如山的瓦砾场,下面压着超过6000具遇难者遗骸。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袭击的目标是什么。
9月24日,新的一个星期一,纽约股市在猛跌了一个星期后开始大幅反弹,当天道指涨幅超过4%。这是一个安慰,但是在它到来之前,一万亿美元市值已经消失了。次日开盘后不久,最新公布的消费者信心指数由8月的114点猛跌至97.6点,创下了10年来的最大跌幅,甚至亦远出乎已有心理准备的投资者预料之外。
衰退来了对44名经济学家所作调查显示,经济学家们相信美国经济已处于衰退之中,华尔街同意这一判断
“恐怖分子的目标不止是美国人民,还有美国经济。”美国总统布什9月22日在每周一度的广播讲话中说,“他们摧垮了美国繁荣的象征之一,但无法触及其源泉。”
美国人民乐于听见这样的声音,但他们亦知道,这些鼓舞信心的词汇,无法让人回避美国经济衰退到来的事实。美国经济第二季度的增长率仅为0.2%,如果在9月11日之前,经济衰退已在门槛上的话,那么,新的共识是,它已登堂入室。这将正式终结自1991年开始的美国历史上时间最长的一次经济增长。
在袭击事件之前,美国消费者信心已出现了令人不安的剧跌。密执安指数(反映消费者信心的指数之一)跌至83.6点,这是其1993年以来的最低点。仅仅在一年以前,这一指数还在107.6点,接近于历史最高点。由于消费者信心长期保持强劲势头,经济学家仍对年底前经济回升抱有期待。此次剧跌已是不祥之兆。
“9·11事件"之后,蓝筹经济指数公司对44位经济学家进行了调查,他们的意见已趋于一致:美国经济将在第三、第四两个季度进入负增长,负增长率折合为年率分别为0.5%和0.7%。这正符合最广为人知的对于“衰退”的定义——经济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华尔街完全同意这一判断。路透社对华尔街上最大25家投资银行所作的调查显示,其中的24家投资银行认为美国经济已在衰退当中。
损失:直接与间接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杰佛里·萨克斯说:“事件的后果远远超出了纽约世贸中心的崩塌,它将影响对于全球投资的信心,它将影响许许多多行业。”
作为历史上最大的一起恐怖事件,“9·11事件”造成的直接损失虽然惊人,但与庞大的美国经济体相比,不过九牛之一毛。
直接的损失如下:按照新公布的受害者人数6818人来算,美国国会已批准向每个受害者家庭提供15万至18万美元的援助,这笔款项约计10.2亿至12.2亿美元;世贸中心清理费用为每周1亿美元,约需3个月时间,计12亿美元;五角大楼维修费用约10亿美元;如果要重建世贸中心的话,费用约45亿美元;另据报道,原在世贸中心办公的公司们估计为重建信息设施将耗资三四十亿美元。以此计算,“9·11事件”的最直接损失约为100亿美元多一些,只相当于美国年GDP的千分之一。这还比不上加利福尼亚地震或飓风等自然灾害所造成的损失。而且,对诸多自然灾害的研究证明,自然灾害对美国经济的影响,至多几个星期内就可恢复。
但是,“9·11事件”的影响远远超出了自然灾害,天上没有飞机,工厂无法运货,电影院关门,棒球赛季往后延迟……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杰佛里·萨克斯说:“事件的后果远远超出了纽约世贸中心的崩塌,它将影响对于全球投资的信心,它将影响许许多多行业。”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美国航空业将走向集体破产,如果没有政府援助的话。
由于经济放缓,航空公司本已在艰难度日,原预计美国航空业今年将亏损30亿美元,灾难发生之后,这一数字已升至50亿美元。事实证实,就连这一预计都过于乐观。自从9月11日全国停飞,美国航空业每天就损失6.5亿美元;航班逐步恢复后,事情变得更糟。在航班恢复的第一个星期,订座率下降了70%。由于是高度资本密集型且固定成本极高的行业,航空业无法承受巨幅的收入下跌。通常来说,一架班机需要3/4的座位售出才能保证盈利,哪怕下降5个百分点都是灾难。此外,航空公司们也已无力承担增强安全措施所需要的额外数十亿美元开支。更糟糕的是,袭击事件之后,保险公司们大幅提升了承保费用,并且将每架飞机保险金额的上限定于5000万美元,而飞机租赁公司和银行已要求航空公司每架飞机拥有1亿美元以上的保险费,身处夹缝之中的美国航空业已无法承担这笔保险费用。
9月19日,美国联合航空公司和美洲航空公司各自宣布裁员2万人。随即,波音公司宣布将裁员3万人。总计起来,一周之内,与航空业有关的裁员计划已多达10万人。这还可能只是开始,据美国航空联合会首席经济学家大卫·斯维任加测算,由于连锁反应,航空业每失去一个工作机会,整个经济将丧失六至七个工作机会。
美国政府紧急援助航空业,这是自1980年代援救储蓄信贷银行危机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对一个行业的援救。9月22日,布什政府签署紧急援助计划,决定将在年底前向航空业注入50亿美元现金,并将提供100亿美元的联邦贷款担保。除此之外,政府还将为此次恐怖袭击及未来6个月内可能发生的与航空飞行有关的恐怖袭击提供最终保险,由此可能发生的费用又将以10亿美元计。
这个规模庞大的计划能使航空业摆脱目前的困境,但并不足使其摆脱收缩的命运。“如果没有这个援助计划,航空公司们可能被迫将运能降至袭击事件前50%的水平。”大陆航空公司CEO哥登·贝述恩说。“有了这个计划,我们可以将运能维持在原来的80%。”他预计,在公众对空中安全信心恢复以前,空中交通流量将会保持在过去水平的一半左右。9月24日,美洲航空公司要求管理层和雇员接受自动降薪的安排。作为美国最大的航空公司之一,美洲航空能在政府援助的50亿美元中拿到最大的份额,但这并不足够。CEO多纳德·卡蒂在对全公司员工的一封信中说,“裁员和政府救援不足以拯救公司。”
面对艰难时世,欧美航空业一场新的重组将不可避免。可能的合并伙伴包括西北航空公司与大陆航空公司、联合航空公司与美国航空公司。跨洋的合作如英国航空公司与美国航空公司及三角洲航空公司和法国航空公司的联盟,也可能都将很快推进。“总有一天,空中交通会恢复到从前的水平,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但在此之前,客机尾翼上的标志可能早已换了颜色。”《经济学家》杂志如是说。
保险业是另一个首当其冲的受害者。美国保险业巨头、美国国际集团CEO格林伯格称,保险业在此次袭击事件中损失高达400亿美元,远高出早些时候300亿美元的预计。这意味着此次袭击成为有史以来令保险行业损失最大的一宗事件。
虽然保险业目前有能力偿付,但“9·11事件”及随后美国政府对恐怖主义宣战后,保险业已无法在市场上分摊战争险的风险,对于战争险的再保险市场实际上几乎已经关闭。
在此背景之下,布什政府与国会正在草拟新的法案,该法案将把美国联邦政府确认为未来一切恐怖袭击导致美国公司商业损失的最后保险者。9月21日,保险业巨头们在白宫与布什见面,他们说,如果政府不承担这一责任,他们将终止承保此类风险。
援助保险行业的呼声近来日渐高涨的另一个原因是,如果不施援手,保险公司们可能不得不将其手中的大量股票持仓抛出套现,从而进一步加剧股市下跌。9月20日,伦敦劳埃德保险集团的信用评级被标准普尔公司从A+调低至A,另有15家保险公司被列入标准普尔的观察名单,劳埃德称其将承担的损失是19亿美元,创下300年来最惨重纪录。
与旅游和旅行有关的行业也陷入了困境。饭店和餐馆雇员国际工会声称其26.5万名会员中有1/4至一半的人将在未来几个星期内被解雇。他们只是这一庞大行业的一小部分人。这个行业的巨头娄氏集团CEO乔纳桑·梯西和万豪国际集团CEO比尔·万豪9月25日与美国商务部长伊文斯会谈,讨论如何应对冲击。在过去几个星期中,饭店入住率急剧下降——常年保持95%入住率的拉斯维加斯赌场饭店现在一半房间都空着。梯西和万豪要求饭店业得到税收优惠和贷款担保。按照梯西的说法,2000年度,旅游和旅行行业市场加起来的规模达到了5820亿美元。
多米诺担忧想想看,在久经恐怖袭击考验的以色列,就连咖啡馆都有警卫!
从“9·11事件”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会不会扩展到整个经济的各个方面去?没有人确切知道答案,但从股市的表现看,投资者们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投资银行人士指出,投资者最早是有选择性地卖出,但后来,他们越来越不作区分地抛售。
抛售本身更促成了更进一步的抛售。华尔街重新开市后的第二天,市场得知,巴斯家族抛售了1.35亿股迪斯尼公司股票,套现20亿美元。巴斯家族是迪斯尼公司最大的股东。家族发言人称抛股是因为“流动性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平仓压力——所致。市场人士于是知道,巴斯家族是此次剧跌第一个暴露出来的牺牲品。
从企业盈利方面传来的亦多是负面消息。9月25日,AOL时代华纳宣布,由于受袭击事件影响,将其2001年度经营目标从原计划收入增长12%至15%调低至5%至7%,现金流增长目标则从30%调低至20%。作为媒体行业的巨无霸,AOL受到的冲击是多方面的:从广告收入到旗下华纳公司所拍的施瓦辛格新片。施瓦辛格主演的新片《附带损失》放映时间已无限期推迟,该片讲一位洛杉矶消防员如何为被恐怖分子杀害的亲人复仇,耗资1亿美元之巨——此时此刻,这是一项不合时宜的娱乐产品。
调低运营目标或者发布盈利预警的公司来自各行各业,包括摩根士丹利、雷曼兄弟公司、花旗银行、爱伊斯电力、固特异轮胎乃至掌上电脑生产厂商Palm。
后续公布的宏观经济指标亦指向阴暗一面。9月24日公布的9月美国经济先行指标综合指数出现了5个月来的第一次下降。该指标下降0.3%至109.6点。在该指标的10个组成部分中,有7个下调,其中包括消费者预期指数、股价等。这些指标所依据的数据均在9月11日袭击事件以前。自1996年诞生以来,先行指标就被看作是预测美国经济未来三个月到半年经济走势的最重要指标之一。
说到底,向恐怖行为开战,这是美国人未曾有过的经历。就算是直接的震荡过去之后,仅仅提升安全措施一项,到底会对经济带来多大的影响,亦是一个难以想像的前景:想想看,在久经考验的以色列,就连咖啡馆都有警卫!
油价并未出现大幅提升,是少数令人宽心的消息之一。在最初短暂的恐慌性上扬之后,油价随即跌回事件前水平,政治上的原因是美国对欧佩克施加了压力,要求其保持石油价格水平;经济上的原因则是市场预期美国经济衰退及其连锁反应将降低对石油的需求。
9月25日,纽约商品交易市场每桶原油价格剧跌4美元至22.01美元,创下海湾战争以后油价跌幅纪录。如果是在过去,这毫无疑问将导致欧佩克联合限产,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欧佩克组织表示将维持现有产量不变。“现在不是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一位欧佩克高官说。
9月26日召开的欧佩克会议上,欧佩克官员称,尽管目前油价探低,他们仍将保持目前产量至少到11月。这意味着其过去两年间行之有效的将油价维持在每桶22美元至28美元的定价政策可能终结。
“突然之间,华盛顿的口袋敞开了”
400亿美元紧急开支计划“只算是‘定金’”
“突然之间,华盛顿的口袋敞开了。”《华尔街日报》一篇报道的标题写道。袭击事件之后,围绕美国政府预算和社会福利政策的民主共和两党政争立即为怎样实施援救与重建,怎样拯救陷入绝境的航空业,以及怎样才能有效刺激经济所代替。数日之内,国会与政府火速通过了400亿美元的紧急开支方案。加上对于航空业15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到目前为止,美国政府在“9·11事件”后的直接开支已达到550亿美元——不算上联邦政府为航空业提供180天的恐怖事件险担保所可能带来的开支——但是按照普遍的情绪,与政府将进行的进一步开支相比,“这还只算是‘定金’。”
“我们实际上为一切东西敞开了大门。”来自加利福尼亚的民主党众议员罗伯特·马特苏说。
凡是有关国防或安全问题的开支议案,现在将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更易于通过。比如说,民主党议员们已经不再对布什的“星球大战”研究计划表示反对,这项研究仅仅在下一财年就将花费83亿美元。而对于开支更为庞大的另一个项目——1000亿美元的导弹防御计划,民主党议员们也克制住了反对的声音。
现在还无人知道反恐怖战争本身需要多少经费,学者们通过分析历史来进行猜测。海湾战争——一场时间不长、敌人清晰、战则必胜的战争——的费用相当于今天的800亿美元;如果当前这场战争不幸变得漫长和无法取胜——像越南战争那样的话——成本就要高出更多。越南战争的费用相当于今天的5720亿美元。这是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教授阿尔贝托·阿巴迪所做的分析。
事实上,美国政府准备花的是尚不存在的钱。已经通过的400亿美元紧急开支计划,经费来自于借用社会福利信托基金,这只是暂时的过渡,最终这笔钱要着落在来自于2001财年预计中将产生的1730亿美元财政盈余。但随着经济明显地陷入衰退,这笔钱已经不再显得那么可靠。由于经济不振,仅今年4月至7月间的税收就比预计的要少460亿美元。“9·11事件”之后,情况无疑将变得更坏。1981年有过前车之鉴,美国经济当年进入衰退,仅仅两年间财政赤字就增长了4倍,达到2000亿美元。美国国会9月19日通过决议,批准美国财政部发行“战争债券”,为政府打击恐怖主义提供进一步的经济支持。根据这项决定,财政部将发行一种新的储蓄公债作为战争债券,债券的期限和面值待定。
已有审慎者呼吁美国在财政上保持克制。他们担心,政府重新回到大手大脚的状态,将最终损害到经济。如果在安全问题上增加开支是必不可少的,那么至少在刺激经济这一点上应当小心。这正是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9月20日在国会作证时所传达的信息。他告诫国会议员们,过早地通过减税和政府开支来刺激经济,可能会有不良后果。“做正确的事要比做事情快要好。”他说。他的建议是,至少再等一两个星期。格林斯潘担心的是,如果刺激经济过度,从长期看有发生通货膨胀的危险。
尽管如此,来自国会山的最新信息是,议员们正越来越确信大规模政府开支计划无可避免。最新的共识是,明年以前,要通过经济刺激计划向经济注入相当于年GDP1%的资金,这相当于1000亿美元。
和平红利时代结束
如果20世纪90年代的新经济使生产率提升了0.5个百分点的话,那么这次将拿走其中的五分之一
“9·11事件”之后,美国的和平红利时代结束了。这个时代始于10年以前,苏联的崩溃解除了最大的军事威胁,而日本经济也自那时起陷入泥淖,经济上的挑战者也消失了。
和平红利是巨大的,由于不存在无论是经济上的还是军事上的重大外部威胁,把资源转移到私营部门变得安全。从1990年到2000年,美国国防开支从占GDP的5.2%降到了3%以下。与此同时,公共部门开支在经济中的角色更趋淡化。政府支出占GDP的比例从1990年的20.4%降到2000年的17.6%。这些都是二战之后的最低水平。由于资金的流入,私营部门兴盛成为20世纪90年代美国经济的主要景观。经济在各个领域——全球性地、金融性地、技术性地——扩张。对外贸易翻了一番,风险投资、股票市场市值的增长均高于GDP的增长。20世纪90年代的新经济在这些意义上受惠于和平红利。
但是在“9·11事件”之后,美国私营部门和公共部门之间的平衡必将重新向公共部门一边回调——私营部门不能保障安全,不能应对袭击。同时,经济图景变得愈发紧迫和不明朗。在此情况下,政府将不可避免地在经济中承担更大的角色。“过去10年间我们一直日趋繁荣,并相信政府应当什么也不管。”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罗莎白·坎特说。现在,它结束了。
钟摆摆向公共部门一边,将产生长远的经济后果。很明显,美国可能不得不为安全——军事上的和经济上的安全——而牺牲一些长期增长。增加政府开支,意味着政府预算盈余减少乃至出现赤字,从而推高长期利率,这对经济不利。事实上,由于预期到政府预算盈余将会减少,美国10年期国债利率已经趋升。
与此同时,当研发经费更多地流向安全项目时,流向提升利润的项目的经费就少了。“公共开支增加会立即产生的效果是,生产率增长明显下降。”美国企业研究所经济政策研究主管马文·科斯特说。美国《商业周刊》曾作分析,假如将“和平红利”的一半用于安全,意味着每年将GDP的1%约1000亿美元投向国防或其他与安全相关的领域,相应地,在私营部门的投资会减少,这会导致年均生产率增长减少0.1个百分点。换句话说,如果20世纪90年代的新经济使生产率提升了0.5个百分点的话,那么这次将拿走其中的五分之一。
“美国需要一个与其安全战略相匹配的经济战略。”
美国需要建立打击恐怖主义的同盟,也就有动力更积极地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
有人担心,“9·11事件”之后,如果美国持续遭受恐怖袭击,将有可能导致美国脱离经济全球化进程,回到孤立主义的立场。传言今年11月将在卡塔尔多哈召开的WTO部长级会议——此次会议的议题是启动新一轮的贸易谈判——可能被取消,或多或少是出于这种担心。在此之前,原定在华盛顿举行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会议被取消,已经引发诸多物议。
虽然现在还难以判断“9·11事件”怎样在经济层面上对经济全球化发生何种负面影响——人们担忧自由贸易、人员的自由流动将难以像过去一样自由,而不自由意味着成本。“9·11事件”之后,因为加强了安检,美国与加拿大边境出现了漫长的排队过关车流,以加拿大为主要零部件生产基地的美国三大汽车公司通用、福特、克莱斯勒立即感到被扼住了咽喉——本来几乎已经是无缝的北美自由贸易区运转不畅的后果立竿见影。
至于美国会否回归孤立主义,到目前为止,美国发出的信号是全然否定的。布什政府已表达了推进全球化的决心。美国贸易谈判代表罗伯特·佐立克与欧盟贸易谈判代表帕斯卡·拉米及WTO总干事穆尔一起表态,称多哈会议必将举行。如佐立克所说,“美国需要一个与其安全战略相匹配的经济战略。”这句话包含的逻辑是清楚的:美国需要建立打击恐怖主义的同盟,也就有动力更积极地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布什政府发现他现在需要全世界的帮助,这有助于压抑其在许多问题上的孤立主义倾向。”华盛顿国际经济研究所主席弗雷德·伯格斯腾说。
恐怖主义者藏身于60多个国家,对他们的战争,正如布什所说,“需要政治、军事、外交和金融领域的协同”。对美国来说,打造这样一个广泛的同盟,推进全球化是重要的一张牌。历史的一个经验是,军事合作与经济合作同行。冷战之时,西方国家组建了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海湾战争之后,世界贸易组织正式成立。当前美国与恐怖主义的战争需要在政治、军事和经济利益上的协同。美国需要盟国,也必须投桃报李。9月18日,美国取消了对巴基斯坦的禁运;美国也正在重新考虑对阿根廷、巴西和土耳其的经济援助问题。“让别的国家为你做想做的事,一个好的办法是给他们好处。”《洛杉矶时报》如此评论道。
此外,在美国人看来,只有经济力量才能改变恐怖分子成长的环境。在消灭恐怖主义之时,消灭贫穷的重要性大大提升了。军事行动能消灭恐怖分子,但不能改变他们滋生的环境。“你不可能在试图解决问题的时候不考虑来自阿拉伯街头的反应。”高盛董事总经理罗伯特·霍马斯说,“这是一场你必须在经济战线上作战的战争。”
9月11日,一个标志,美国经济从此再度告别和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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