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宏观经济论坛(2013年中期)”于6月15日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上图为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王一鸣。(图片来源：新浪财经 梁斌 摄)

　　新浪财经讯 “中国宏观经济论坛(2013年中期)”于6月15日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上图为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王一鸣。

　　以下为演讲实录：

　　王一鸣： 大家上午好，非常荣幸参加中国宏观经济论坛，今年是第二十六期，我参加了一半以上，我学到很多东西，今天报告也很精彩，让我们觉得很耐听。那么讨论一下，我也谈一点自己的认识和看法。

　　第一是中国经济增长为什么出现非预期性的回落，这是人大报告说的，“非预期性回落”，报告的解释是中国经济这种非预期性回落的主导力量主要是深层次的资源错配和体制扭曲，我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判断，这个判断基本成立。但是我个人的认识，就是体制扭曲资源错配它也不是现在特有的现象，我的理解是体制扭曲和资源错配一如既往，就是过去它也这样。那么中国经济这种非预期性的回落，之所以说它非预期性，我觉得更深一个层面，我们要认识到中国经济正在发生增长的阶段性变化，它正在经历历史性战略性阶段性调整之中，从07年开始，因为07年二季度我们曾经季度增长率达到本世纪以来最高点，14.8，07年三季度开始季度增长率就在逐季的回落，这个变化要比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冲击早得多。当然，当时的经济回调很大程度上是主动的一种调整，因为经济偏热。那么到了08年的三季度开始，随着美国次贷危机向金融危机的转化 ，特别是08年9月份，美国五大投行相继破产，金融危机转化为从美国向全球扩散，对中国经济开始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所以中央开始采取了一揽子计划来应对这种冲击。但是经济在09年一季度还在往下掉，6.6，比我们去年的低点还要低，我们经历了一个持续回落的过程，在金融危机以前。一揽子计划以后从09年二季度开始出现强劲的反弹，这种反弹持续时间并不长，2010年一季度基本上季度增长率达到12.1就终止了，2010年二季度开始经济又在开始回落，这种回落过程应该说一直持续到去年的三季度，就是从12.1回落到去年三季度的7.4，去年四季度7.9，很多人预期中国经济开始起稳回升了，但是今年一季度出现了刚才人大说的非预期性回落，因为人大预期是要上升的，所以非预期性回落。

　　我的理解就是经历这么长时间的下降，你们看，两次，从07年下半年三季度开始下降，然后从2010年开始又是持续的下降，经历这么长时间下降幅度多大呢？如果把上升6.6扣除，把这个扣除差不多下降7.4个百分点，所以下降幅度很大，而且持续时间很长。我的理解是它一定有它内生的原因，什么原因？中国经济正在发生经济增长的阶段性变化，它已经结束过去持续三十多年的高速增长，这种变化有外生的因素推动，比如国际金融危机，但更主要的一定有它内生的原因，所以我的一个讨论就是除了这种扭曲以外，我理解扭曲一如既往。你说是不是加剧了有八个不对应 ，我记得以前人大报告也提到八个不对应 ，以前还有九个，就是扭曲一如既往，但是它也有内升阶段性变化的因素。就是复苏乏力是乏力吗？如果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向次高速增长阶段那这种转换是正常的，它还会重复出现新一轮的上升吗？很难。这是我第一个要讨论的。

　　第二个，经济增长会重新回升吗？或者说是否已经确定了回稳的态势。

　　从7.4回升到7.9最重要的动力来自何方？消费贡献率提高了，投资的贡献率下降了，我的理解恰恰是投资的贡献率下降了才使得消费贡献率提升了，最重要的因素是因为去年四季度的回升是主要因为投资的回稳推动了去年四季度的经济回升，而今年一季度的下降也是因为投资很难支撑。那么去年我们知道制造业的投资是大幅度回落的，因为产能严重过剩，那么投资的回稳主要是由于基础设施5月份以后启动了一批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包括城市轨道交通、环保等等一批基础设施建设，基础设施投资出现了强劲的反弹，再加上房地产投资四季度的回暖，所以抵消了制造业投资的下降，使得投资有一个轻微的上升，带动了四季度的上升。但是如果基础设施的投资没有新的大规模的开工，没有新的投资项目来接续，如果房地产的投资不能够稳定的上升，那么这种回升就很难持续，所以非常同意人大说的一句话，刚才结论里面就是稳投资还是稳增长的关键。刚才人大这个报告说了，当然，我们也看到再寄希望于政府扩大投资空间已经很小了，就是我们如何去调动民间的投资。

　　当然，我们也不能寄希望于中国经济再通过投资推动出现一个强劲的反弹，我们既然说它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进入了7%-8%增长的阶段，进入到新的常态，你怎么还能期望它继续出现强劲的反弹呢？所以我的理解今后这个基准面基本就是7%-8%，当然，有的甚至高于8%或者9%，但是基准面还是这个基准面。

　　第三个，更重要的是这种增速放缓带来一系列我们以前没有遇到的或者没有这么严峻的局面，出现了什么挑战呢？第一个是刚才说的在需求端，由于需求的收缩，产能的严重过剩，那么这个过剩可能调整的时间会相当长，因为过剩的规模非常大。在供给端成本还在上升，特别是劳动力的成本，一方面东西卖不出去，一方面劳动力成本持续上升非常快，它的后果是什么？挤压企业的利润，所以企业的经营状况总体上是往下走的，这个人大的报告也说了。那么微观层面是如此，它带来的宏观后果就是财政和金融风险的加大，我们财政收入过去都是两位数的增长，20%多的增长，现在是迅速的回落，估计以后要进入一位数的情况了，1-5月份人大报告说是6.6，中央财政曾经一度出现负增长，地方增速也在大幅度回落，那么这种回落态势伴随着一种什么？就是过去这些年形成的融资平台到期的债务偿还越来越不断的增加，一方面收入在下降，然后融资平台的债务到期了要偿还，然后你土地和抵押等价格在回落，所以财政的风险在增大。而融资平台70%的融资都是通过抵押到银行贷款，那么融资平台一旦出现债务的风险必然会关联到银行，增大银行金融的这种风险，所以这种放缓带来了这些新的矛盾我们如何去应对。

　　第四，全年的走势，人大总的来说我觉得是比较乐观的，因为一季度人大原来预测是9.3，现在降到8.1了，还是偏乐观。我看很多机构预测还不到8%，当然，这是乐观的模型决定的。那么我觉得今年经济我个人的理解是要达到8%以上还是有难度的，那么什么因素能够使它经济能够达到8%以上我个人现在觉得还不是很清晰。报告里也说了今年的一个特别的方面是换届的效应不明显，因为从以往的五年规划来看第三年是一个投资的高峰年，就是从以往的五年规划做这个统计，那么今年是"十二五"规划的第三年，应该是个投资的一个高峰的年份，但是今年的投资1-5月份比1-4月份还在放缓，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地方的融资平台的清理融资渠道在相当程度上被堵住了，当然，这也是控制风险的需要，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企业投资的信心没有完全恢复，很重要的原因是产能过剩，现在企业家问你“投资什么好”，没法回答。然后去产能化的任务非常艰巨，一方面你很难找到新的投资领域，另外一方面还有过剩的产能怎么办。那么房地产开发的投资现在看着也难有持续稳定的回升，因为1-5月份还是一个往下走的态势，所以经济增长的引擎来自何方是我们对全年走势的判断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我个人认为达到预期目标7.5%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突破8%也是有难度的，所以它的区间应该是7.5%-8%之间。

　　经济放缓我们总是说超危了预期，抱着一种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心态，但是我们换一个角度，经济放缓有它积极的意义，我们说需求驱动要提高消费驱动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要素结构要提高科技进步和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但是你发现速度放缓以后所有的指标都改变，去年服务业增加比重提高1.2个百分点，不好吗？你不希望这样吗？消费率增长的贡献比投资高1.4个百分点，研发投入占GDP的比重也快接近2了，为什么？因为它的分母速度放缓了。为什么一说速度放缓我们就说超出预期，好像本来不应该这样，然后就充满着这种好像惋惜，充满着担忧？其实我觉得它里面很多积极的因素我们应该去观察 、去分析。

　　第五，中期怎么办？人大非常强调中期的调整，我认为中期需求的扩张性政策，扩张性的财政，扩张性的货币，这种扩张的空间越来越小了，为什么？我们债务率特别是地方政府的债务率是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上，然后我们赤字率也在调高，就是这种空间在缩小。货币政策我们M2人大报告也说了，已经到GDP200%了，当然，这个在国际比较来说我们是非常高的，也许是最高的，但是口径不完全一致，你这个M2口径跟其他口径一致吗？但不管怎么不一致我们都处在高位。所以未来需求端的政策我们说空间在缩小，重要的是怎么在供给端做文章，就是我们说的放松管制，从体制变革入手，强化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加强市场的竞争程度，然后增强供给的效率和弹性，通过竞争来淘汰落后，增强供给的效率和弹性，通过供给来创造新的需求，这个是需要去考虑的。

　　那么我觉得在政策层面，一个是要推进产业大规模的兼并重组，但这个过程会很长，我个人判断需要3-5年，比如钢铁我记得院长说要10年，这个过程很长，但是这个过程必须要做，落后产能过剩产能要出清。第二，支持有条件的企业都建立研发平台，就是在供给端，要推动中国制造由加工组装向研发为基础的制造转型。第三就是拓展生产型服务业发展的空间，包括研发设计、营销网络、标准、物流配送，这些专业化服务是提供中国制造业价值链不可缺失的环节，而这些最适合谁去做呢？就是我们毕业的新一代，毕业的大学生去创业，或者是参与到这些部门中，就是我们再做加工组装的规模已经严重过剩了，我们需要去做高价值链的缓解。第四，一些过剩的产能我们可以通过走出去转移出去，建立全球化的生产运营基地和生产运营网络，就是供给端的调整可以从这些方面去推进。当然，我们还要进一步扩大需求，包括推进农民工的市民化、收入分配改革、培育新的消费业态，这个都是需要去做的。

　　第六，关于改革，改革的意义何在？改革在于培育新的增长动力，我们既要维系7-8%的增长，也是需要去培育培植新的动力的，不是说它自然就会形成，所以我们说需要大力度的推动改革。那么经济领域我个人理解就是要把市场化改革进行到底，我们改革的基本方向就是要把市场能够承担的功能交还给市场，这个手装错了，把装错的手装回去，这是克强总理说的话，错配了你交还给市场。那么哪些领域要交还给市场？商品和服务领域基本市场化了，除了个别商品，比如油我们是定价的，天然气、电、能源一些产品，就是除了个别商品以外绝大部分已经完全市场化了，那么最重要现在必须进行到底的是生产要素的市场化改革，包括土地，包括劳动力，包括资金，包括资源型产品，这些还没有完成。我们城乡土地还是双轨制，现在最重要的是农村土地怎么推进改革让要素能够流转起来，所以首先要确权办证，二要建立土地的交易市场，三要严格用途管制，使农村的土地能够流动起来。那么城乡劳动力怎么？要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给一个基本公共服务包，给居住证，逐步缩小 户籍和公共服务证的差距。资金市场就是利率市场化，大的商业银行的利率与市场利率怎么并轨是利率市场化，首先是贷款可以放，然后是存款 ，放宽金融业，让资本能够进一步进去。当然，要改革取得成功首先政府要有转型 ，就是我们说的要减政放权，当然也包括政府财税体制的改革，就是预算制度的公开透明，这个预算制度的调整，四大预算的全覆盖，包括税制的改革，财产税，我们财产比重越来越高，但是我们没有税去对应，现在税收收入减少了它需要新的税源，因为营改增以后我们需要建立财产税增加地方政府的收入，降低对土地财政 的依赖。最后就是要政府支撑的管理体制怎么从前置转向终端后端，前置是审批是管理，审批是权力，监管是责任，怎么样由前置向终端后端转移都是我们需要推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