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法律空子？ 全国首例律师偷税案曝光(图)
名噪一时的陈德惠律师不知是否想过有一天也会站在被告席上
一起在我国司法界引起震动的全国首例律师被控偷税案，6月5日在辽宁省大连市中山区法院做出一审判决。律师陈德惠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陈德惠及其陈德惠律师事务所分别被处罚金115万元。6月15日，记者获悉，由被告人和被告单位拟就的上诉状已递交到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
名律师被控偷税
陈德惠是大连市相当有名气的律师，在全国也小有名气。1994年，全国律师改制后，他在大连市成立了第一家以个人名字命名的陈德惠律师事务所；1995年，他的律师事务所率先开通了全国法律咨询热线；1998年，他又创建了国内惟一的“中国法律顾问网”。2000年，陈德惠律师事务所完成辽宁省“148”联网。
去年11月，大连市地税局稽查分局开始对陈及陈德惠律师所的纳税问题进行立案调查。12月，身为大连市中山区人大代表的陈德惠被羁押。今年1月2日，大连警方以涉嫌偷税将陈德惠刑事拘留，同年1月12日，陈被检察机关批捕。
今年4月24日，大连市中山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陈德惠和陈德惠律师事务所偷税案。陈德惠本人和律师事务所的讼诉代表人参加庭审。北京天达律师事务所律师顾永忠和大连亚太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罗力彦出庭，受中华全国律师协会指派，为陈及其律师所做无罪辩护。
4月24日的庭审从早上9时一直进行到下午3时40分。此案的审理吸引了国家税务总局的有关同志前来旁听，中山区法院能容纳近200人的大审判庭坐无虚席，当地的很多律师也旁听此案。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单位大连陈德惠律师所成立后，在大连长海县地税局驻大连办事处办理了申报纳税，税务机关对被告单位采取小型户定额征收的方法。1997年税务机关核定征收营业税、企业所得税。被告人陈德惠任该所主任期间，自1995年以来，其应纳税额在大于其核定税额30%的情况下，不按《大连市税收征收管理条例》的规定，按期申报调整税额，却采用设立账外账，少列收入，进行虚假的纳税申报，不缴或少缴应纳税，共偷逃企业所得税、营业税、城建税、教育附加税共计人民币114万多元。所偷税的数额占应纳税额的30%以上，且偷税额在10万元以上，已构成偷税罪，应追究刑事责任。
公诉人在法庭上出具了一号证据，即《大连市人民检察院鉴定书》，该鉴定书对陈德惠律师事务所纳税情况进行了审查鉴定。同时，公诉人还出具了公安机关在侦查此案中，对陈德惠律师所几任会计、出纳所做的证言、笔录。
少交税还是偷漏税？
陈德惠在庭审中，仍不失其以往在法庭上风采。他身着深蓝色西装，背负大连市看守所蓝色马夹，在审判长允许其坐着情况下，近6个多小时，他一直坚持站着参加庭审，他说自己在看守所5个月的时间总坐着，身体已不好。
在法庭调查和辩论阶段，陈德惠认为，自己完全是冤柱的，此案的主要责任应在税务机关。因为他所的纳税工作一直是由大连市长海县驻大连办事处的李鹏给办的。他只能是少交税，而不能被定为偷税。陈本人为自己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无罪辩护，洋洋近万言。
陈德惠个人的辩护从五个方面阐述了意见。第一，关于起诉书指控的错误；第二，关于检察机关出具的鉴定书的错误；第三，关于相关书证的错误；第四，关于证人证言的真伪的剖析；第五，关于他本人和律师所无罪的证据。在自己辩护的最后部分，他在表述了刑法关于偷税罪的认定特征后说：“我律师事务所的一切纳税行为与刑法201条所界定的内容没有任何联系……现在有的人耿耿于怀，片面地认为；只要有了账外账，就要追究刑事责任。其实这是根本不懂法的缘故。一些人耿耿于怀的第二个原因是：你陈德惠挣了那么多钱，每年才缴几万元的税，凭这一点也得追究刑事责任。对这种愤愤不平的样子我只能说懂得太少了……”
陈德惠在列举了自己在社会公益事业和法制建设上所做的一些事后说，根据国家税法和大连市的税务征收管理条例，实际上他所也就需再补10多万元的税。就是这么点税，却做出这么大的文章，引起这么大的轰动，着实令人费解。
顾永忠律师和罗力彦律师也为其进行了无罪辩护。他们提出，根据《大连市税收征收管理条例》来认定犯罪是严重错误的；从客观方面看，被告人陈德惠的行为不符合该罪的客观特征；从主观方面看，被告人陈德惠没有实施偷税的犯罪故意。因而，检察机关只能证明被告人有少交税的事实，而没有偷税犯罪的事实。顾永忠律师在辩护时最后说，在本案中，被告人少缴税确为事实，但少缴税不等于偷税，更不等于偷税罪。而且造成少缴税的原因和责任主要在于税务机关和税务人员。他们还认为，此案是由税务机关工作上的随意性造成的。
据悉，陈德惠律师事务所5年来每年的营业额超过200万元，合计超过1000多万元，现交税额在10万多元。这是控辩双方共认的事实。
一审被判有罪
6月5日下午，中山区法院开庭宣判此案：“被告人陈德惠以其单位纳税方式是按小户型定额收税，即“包税”，纳税数额的确定及纳税手续均系税务人员一手包办的辩解，经查，被告人陈德惠身为职业律师，明知国家税收法规无此‘包税’概念，却故意以‘包税’来规避其纳税义务，尤其当营业收入发生变化，其应纳税额已大于核定税额的30%的情况下，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拒不按规定主动如实申报调整、补缴税款额，却将责任全部推给税务机关，以此推缺卸纳税人的义务和其偷税的罪责……被告人陈德惠到案后认罪态度不好，应缴纳的税款至今没有缴纳，应酌情从重处罚。故法院判决，被告单位陈德惠律师事务所判处罚金115万元；被告人犯偷税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处罚金115万元。”
陈德惠当庭提出不服判决，要求上诉。陈的律师之一罗力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华全国律师协会指派顾永忠和她为陈德惠做辩护，他们将根据已经清楚的事实，继续为陈德惠做二审的无罪辩护。
[相关法律]
-律师承办业务，由律师事务所统一接受委托，与委托人签订书面委托合同，按照国家规定向当事人统一收取费用并如实入账。律师事务所和律师应当依法纳税。
——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第三章第二十三条
-纳税人采取伪造、变造、隐匿、擅自销毁账薄、记账凭证，在账簿上多列支出或者不列、少列收入，经税务机关通知申报而拒不申报或者进行虚假的纳税申报的手段，不缴或者少缴应纳税款的，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的10%以上不满30%并且偷税数额在1万无以上不满10万元的，或者因偷税被税务机关给 2次行政处罚又偷税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偷税数额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偷税数额占应纳税额的30%以上并且偷税数额在10万元以上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偷税数额1倍以上5倍以下罚金。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零一条
[相关新闻]
深圳律师偷逃税款出现新现象
本报综合消息根据深圳市地税稽查分局的最新统计资料，今年以来，举报律师偷税的案件急剧增加，立案稽查数比往年同类案件增长6倍多。在一个规模并不算大的行业里，举报如此强烈、查实率如此之高，在近年来实属少见。
由于深圳律师行业基本上是合伙制的结构，行业竞争较为激烈，为了少交税，个别律师事务所采取种种手段偷逃税款。税务稽查人员目前发现的一个最普遍作法是：律师事务所利用国家税法对于事务所有关费用规定不尽完善的“空子”，通过各种费用将大部分收入冲减掉，形成营业收入少、办案费用大的特殊营业现象，以至于许多律师事务所在帐面上没有利润或者所得很少。还有的律师以收款收据代替发票，收取现金不入帐，或者开发票大头小尾等，隐匿收入，偷逃税款。由于律师是社会的法律工作者，又属高收入阶层，纳税情况与实际收入严重不符，在社会上具有较大的负面影响，这已经引起了税务部门的高度重视。
据了解，到上月底，地税稽查分局已立案稽查17宗涉及律师事务所的偷税案件，占该局全年涉税案件的10%，已经结案12宗，涉案金额最高一单达到13万元。
(华声)
［新闻内幕］
税务机关有无责任?
陈德惠及其辩护人在庭审中都提出了税务机关的问题。税务机关究竟有无责任?
记者与长海县驻大连办事处联系上后，并没有找到现任主任李鹏本人。其单位的老杨倒是很健谈。他谈了他个人对陈德惠被控偷税的看法。他个人认为，地方税务部门的征税难免受到地方行政领导的干预，说情和照顾是普遍存在的。说陈德惠案责任完全在税务机关，这是不合适的。陈德惠首先设立了账外账，似乎就存在着偷税的企图；另外他没有如实申报纳税，责任并不在税务机关。
征税人给陈德惠实行定额征收，可能存在征收偏低的问题。但作为纳税人，陈自己应主动地按规定再拿出税款，补充偏低少交的部分。据他所知，关于陈德惠纳税多少的问题，县里领导确讲过让照顾之类的话。老杨认为陈德惠主要在于少报利润，这样就使定额征收偏少。
据悉，大连市地税部门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实行改制，此举动作很大，受到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关注。记者采访大连市地税局有关领导时，他们却不愿谈及陈德惠案，但当前大连地税的改制，或许与陈案不无关系。
大连地税目前实行征管体制的是1994年国家实行分税制财政体制改革以后开始实施的，随着经济成分的多样化和复杂化，越来越显示出其不合理性和不适应性。在一次税收改革研讨会上，一位税务部门的领导把大连地方税务管理体制形象地比喻为：“中国地税体制的最后一快活化石”。因为全国几乎所有的城市地方税务管理体制都已先后进行了改革，实行“垂直管理地属化征收”，惟有大连一地，仍保留着老体制的“古色古香”。
大连市地税局一位负责人间接地谈到陈案时说，陈德惠律师事务所本来在中山区，但却跑到长海县交税，实行又是定额征收。其中存在太多的“玄机”，如各级政府“拉管户，抢税源”，竟相攀比返税比例。结果是：“忙了税务、挖了财政、富了个人”。这位负责人说，借鉴广州、深圳的成功经验，建立按税种划分收入属性的分库机制，确立财政对地方税收收入级次划分的主导地位，强化地方税收的入库管理，是大连财政体制改革的当务之急。
或许是为了应付或宏观指导改制前这一段时间地税征管工作，今年4月份，大连市地税局推出了投诉偷逃税专线电话，同时发布了《大连市地税局关于打击涉税违法活动和整顿规范税收秩序的通告》。
大连地税征管到了该认真整治的时候了。
《羊城晚报·新闻周刊》2001年6月21日(闻峰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