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要包括三费一税，包括森林植被恢复费、耕地开垦费、土地补偿费。其中仅耕地占用税一项，便由原先预算的8000多万，增加到现在6个多亿。”托口水电站筹建处主任赵迪华说，“现在托口每度电投资金额将在2元以上，而水电上网电价普遍低于火电，还不到3毛钱一度。”

　　由于471号令的出台，原先制定总投资61个亿的托口水电站，最后金额将超过70亿元。按照每年12亿度的设计发电量，收回成本至少需要20年。在业主五凌电力眼中，沅水这条美丽河流正在失去往日的魅力，幸好，这已经是最后的水电站。

　　“开门招商，关门打狗”

　　但真正让五凌电力不满的是如蜗牛行进般的移民现状。根据协议，业主方不参与移民搬迁的具体事宜，托口水电站的移民工作由怀化市移民协调领导小组和洪江移民指挥部两级机构实施，关键落实环节则在洪江移民指挥部，五凌电力的不满也集中在这个临时机构上。

　　按照原有规划，托口库区在今年汛期前至少要搬迁1.5万名移民，2011年底完成第一台机组发电。但现在大坝已经开工，除去坝基附近的村民搬走外，再没有更多成绩可言。

　　托口水电站移民总指挥杨剑宇认为，正是地方政府方面对移民政策研究运用的不透彻，才造成今日被动的局面。“比方说我们水坝下游有一个养猪场，我们要政府去督促搬迁半年了，还是没有动静。”

　　“我们的投资一天天的进来，这样下去，光是银行利息都得好几个亿。移民工作是很细致的工作，需要详细的政策宣导，但我感觉洪江方面有点不作为。”托口筹建处主任赵迪华直言道，“他们这是‘开门招商，关门打狗’。面对这个局面，我们公司总部领导和我都有放弃的想法，干脆甩手不干。”

　　常被五凌公司比较的是湘西州的保靖县。五凌公司先后于2003、2004年分别在洪江和保靖投产规模相差无几的洪江水电站和碗米坡水电站，但过程和结局都大相径庭。

　　“移民压力一直存在，关键在地方政府的实施上。保靖在我们工程开建的过程中积极协助配合，不仅移民顺利，还让地方经济配套跟上。之前，县城最好的宾馆还是木房子，但现在，保靖简直就是另外一座城市。反观洪江，这么些年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杨剑宇说。

　　负责托口水电站移民勘测规划的中南勘测设计院工程师吴坚同样颇有怨言：“月底我们就要出报告初稿，但洪江方面又有57户移民提出复核申请。我们将复核申请提交洪江方面等待盖章确认，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面对各方微辞，洪江方面则大为叫屈。洪江市分管移民的副市长周世刚解释道：“洪江是托口移民主要区域，4万人中就占了3万人。时间紧、任务重。移民搬迁政策又不一致，邻县有些项目补偿高一点，我们的移民工作就更难开展。”

　　洪江方面的担忧不无道理。洪江自古民风彪悍，是汉族与多民族杂居之处，居民安土重迁且敬天爱神。去年10月，因对搬迁补偿标准不一感到不满，托口坝区聚集一批愤怒的村民，并与施工方水电八局发生冲突，酿成小规模的群体事件。

　　“在维稳作为首要任务的政治形势下，洪江方面有点畏首畏尾，没人敢担当这个政治责任。”五凌电力一位高层说，“其实我们并不在乎基本投入，地方政府要求把办公经费由原来占移民经费的3%提高到4%，我们也能接受。这是功在千秋的事业，洪江这地方除了水力资源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吸引外来投资的亮点，地方政府应该要有前瞻性。”

　　托口之痛

　　3月18日晚，在托口大坝工地区，突然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这些人头戴矿灯，三五成群，在泥泞的河床中跋涉，似乎在寻觅什么。

　　当记者赶到现场时，平稳的夜间工地已经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所打破。那是工地上保安的驱赶声，这些不速之客，是一群淘金客。

　　据同行的五凌公司员工介绍，沅水自古产金，原住民世代间都有淘金的传统。托口水电站大坝开建，将河床的水基本抽干后，露出近乎裸露的河床，无形中成了天然的淘金场。实际上，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淘金客几乎夜夜光顾，多的时候人数能到两三百人以上，让工地上的保安苦不堪言。

　　一位提着铁铲、背着木制淘金盘的村民笑着从记者身旁走过，他今晚还没有收获。“我好像没发财命。两个月了也没赚几千块钱。前阵子，有人淘了一块尾指大小的金块，有70克，卖了17000多块钱。”他边走边比划道，“诺，他就在前面。”但他所指的方向，瞬间成了漆黑一片。

　　五凌公司员工告诉记者，他们每晚晚饭后就静等天黑，乘船从四面八方赶来，甚至还有芷江过来的。当保安四处巡视驱赶时，他们就躲回船上但并未走远。

　　“主要是太危险了。一是他们轮流用铲子挖坝基，很多土夯的坝基都裂缝了，一旦坍塌，后果不堪设想。”杨剑宇苦笑道，“有些不怕死的甚至大白天等你开方放完炮，就一拥而上。我在想要是碰上哑炮爆炸，托口也名扬全国了。”

　　但那位村民却对记者分明说道：“他们在这里开发水电站，这是我们世世代代的河流，为什么不准我们来淘金？”

　　这是托口电站移民困局中真正主角生活现状的一个剪影。

　　托口水电站规划的主库区是一个盆地，站在高处看下去，沅水在这里几乎来了一个九十度的转弯，在河道宽敞之处，静静地停着一些采砂船，河床两岸便散落着黑檐的村庄，还有连垄的油菜花。到了2012年，如果计划未变，这里将变成一片汪洋——一个水面达15平方公里的湖区。

　　这块肥沃的盆地将搬走1.5万人。事实上，托口居民早在等待搬迁。蒋易和是托口集镇上一家五金店的老板，为了等待搬迁，他6年没有给房子做过任何装修。“托口原来是洪江最富裕的地方之一，现在6年大家都不敢搞建设，反而成最穷的地方了。地方上的年轻人也不做事，整天游手好闲。”

　　等待的结局之一是社会民风的日渐沉沦。赵迪华说，有些人明目张胆地跑到筹建处，要求承包工程；有些村民已答应签字了，但第二天马上改口，原因是有人半夜跑到他们家，威胁如果答应搬迁就会被杀掉全家。

　　一些索赔的要求也千奇百怪。“渔民跑过来，原因是水电建设惊扰了鱼，让它们不长了；有人养了母猪流产，说是施工放炮惊吓了它。”

　　而这些移民的真正症结是对失去土地的莫名恐惧。五凌公司设计了补偿方案，除去基本补偿之外，还按照每年的物价水准给予失地农民世代每亩625公斤稻谷的补偿，外加600元每人每年的后扶资金，共计20年。

　　托口新集镇也将搬迁到地势更高的地方，规模也将由现有的3000多人增加到8000人以上。但蒋易和担心的是——“如果都成了城镇居民，企事业单位只有那么多，那点补偿搞完建设后就没了，这里的人们又能靠什么维持生活？”

　　调查路线2：

　　黄河上游水电开发受阻背后

　　2010年3月12日，黄应胤从循化县赶回西宁市。黄应胤是中电投旗下黄河水电工程建设分公司移民环保办公室主任，为了积石峡水电站的移民征地工作，他已经把指挥部从西宁搬到了循化，最后在一个叫清水乡大庄村的地方长期驻守下来。这次回西宁，他是带着近百幅抢栽、抢建树苗的照片来汇报工作的。

　　黄所工作的水电站附近树苗空前抢手。“都在抢进度啊。他们能在我们眼皮底下盖房子、种树苗。胆子大点的，甚至直接从别的树上砍个树枝插地上。”黄应胤说。

　　听起来，这不是个好消息。但更让人头疼的是，按照原定规划，积石峡水电站将于今年7月正式发电，依目前的情况看，受累于移民不利，工程延期势成必然。

　　狂长的树苗

　　“昆仑之丘……河水出焉。”《山海经》对于黄河源头的最早记载，虽然没有经受住时间检验，但却让人对此丘此水产生无限向往。

　　按照规定，十年一遇的洪水位以下全属于河道，不允许开地种植。如今，放眼望去，原本属于河道的河滩区域也栽满了树苗。细长的公路两旁密密麻麻地种着很多果树，一些枝丫已经干裂，甚至断落在地，由于还没到发芽的季节，看不出是否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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