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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通前首富陈保存因宝港破产案被一审判处14年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18日 14:03 《财经》杂志

  《财经》记者 宫靖 范军利

  跌宕起伏的宝港破产案,一场耗费了高额行政、司法及社会成本的角逐,直接导致南通最大私营企业的消亡

  52岁的陈保存再次站到了南通市中级法院的法庭上。

  这是1月22日,由江苏省高院主持的二审庭审。半年前的2007年6月21日,陈保存被南通市中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4年;其子陈剑被同案判监九年。父子二人被认定虚报注册资本、挪用资金、合同诈骗三项罪名。

  自2005年10月被拘以来,这位原南通宝港油脂有限公司(下称宝港或宝港油脂)的老板、一度的“南通首富”,已失去自由两年余。陈保存案发于2005年八九月间,导火索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南通狼山港务公司全面停止贷款担保,致使宝港油脂资金链断裂。

  随后,陈氏被拘,银行逼贷,政府接管,法院判令破产……围绕这家私企的破产重组,一场激烈的争夺在南通地方政府与众多债权银行间上演。

  如今,主导重组的南通市政府已与12家债权银行达成了75%偿债率的调解协议,并以国资机场、铁路为抵押,贷款1.5亿元先行垫付,继而将宝港油脂及陈氏剩余资产的追诉权握在手中。曾经的南通“第一民企”宝港油脂,也早已换了主人。

  在半年前的一审中,陈保存为自己作无罪辩护。此次二审,被告席上的前“南通首富”未及谈论案情,却已直指一审的司法瑕疵——一审判决后不到十天,南通市中院前后向他出具了两份判决书,后者对前者在涉及案情定性的关键表述上进行了修改。

  类似情形亦出现在一审审理中,控方南通市检察院曾对起诉书反复修改。上述判决书和起诉书的修改焦点,均关乎陈氏被控主要罪名——合同诈骗有无主观故意。

  这场控辩激烈、一波三折的官司至今未了,耐人寻味。

  陈保存与狼山港

  江苏南通市狼山港港区北侧,宽阔的长江出海口边上,十余座巨大的储罐矗立于岸线。运自美洲的转基因大豆,从高高架起的自动输送带上移船入罐;经压榨产出的食用大豆油,流入厂区另侧的高大油罐中。

  这座在港口占地百亩的现代化食用油加工厂,便是当年的南通头号私企宝港油脂。2007年3月间,它已易主新加坡上市公司来宝集团,变更为外商独资企业。

  宝港油脂所占据的这段长江岸线,属于国企南通港口集团的子公司狼山港务公司。宝港油脂的高速发展全赖这段黄金岸线。1999年之前,陈保存不过是南通邻县大丰的一名小老板,资产不足数百万元。1999年,受亚洲金融危机所累,狼山港一派萧条景象,时任狼山港务公司经理的黄文达结识了陈保存,邀其在港区建厂榨油。陈遂在南通创办新榨油厂,此即为宝港油脂。

  宝港油脂将生产线设于港口仓库内,海轮运来的大豆可从传输带直接进厂,就此获得无可替代的成本优势。而榨油厂常年大批进口大豆和油料,则可增加狼山港吞吐量,令港口公司收益不菲。

  “前港后厂”的模式形成,宝港迅速扩张。食用油脂加工厂追求规模效应,所需资金极大。而宝港早期移至南通时,注册资本仅260万元,亟需大量信贷支持。在实际运作中,宝港主要靠狼山港提供的国企信用担保为杠杆,撬动巨额银行贷款支撑自身超常规的发展。据其工商资料,宝港总资产在2000年已达3.8亿元,2004年升至12.9亿元,长年资产负债率在80%以上,最高时达93%。

  数年经营中,宝港油脂、拥有岸线资源的狼山港务公司,以及贷款银行之间,形成了独特的“三角融资链”。具体而言,宝港支付5%-15%的保证金,向银行申请开具信用证,由狼山港提供连带信用担保。信用证期限一般为六个月,一俟大豆到港,信用担保即转为大豆质押担保,狼山港对银行负有质押物监管之责,直至贷款清偿。

  实际上,狼山港务公司自身数千万元的净资产,远不足以覆盖其担保形成的数亿元风险敞口,其担保的本质是母公司南通港口集团的信用担保。狼山港系南通港口集团子公司,虽具独立法人资格,但经营、财务大权均归属集团。在事后的偿债博弈中,银行方面正是锁定了港口集团与狼山港之间的法律连带责任。

  更为关键的是,大豆进港后的所谓“质押担保”,实质上仍是国有港口信用担保。据知情人解释,大豆是易损物,并不能在六个月的贷款期内始终存放于某个储仓,直至偿清贷款方才调用生产。事实上,进口大豆一旦进港,便立即输入宝港生产线,因此,银行质押单据上的“某某仓大豆质押”字样,并无实际意义。

  对于这种名为质押实为信用担保的贷款模式,银行方面亦心照不宣。在市场繁荣、企业蒸蒸日上的1999年至2004年间,构筑于银企潜规则之上的“三角融资链”,为各方都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得寸易,进尺难

  宝港借此完成了飞跃,至2004年销售超过26亿元,成为南通最大的民营企业、国内民企500强之一,甚至号称“亚洲最大的食用油企业”。陈保存本人也成为以企业产值计的南通“首富”。

  烈火烹油的盛象之下,潜伏着巨大的危机。宝港2002年在二期工程完成后,总资产翻了一番,而常年资本负债率一直在80%以上,且负债主要体现为银行以信用证形式发放的短期信贷。如果不是有良好政府关系支持下的廉价且便利的信贷支持,这种模式的脆弱其实一眼可知。

  回过头看,在2002年前后一切顺遂之时,陈保存有机会使宝港夯实基础,即通过出让部分股权进行融资,做实企业资本金,进而还可力争通过新股东进入,获得企业独立债信,以长期贷款取代信用证短融。2002年前后,也确有不少外资曾有意入股。但陈保存什么都没有做。

  事实上,就是在2003年宝港有较多盈利后,陈保全还从宝港调出上亿元资金在家乡盐城进行投资,并未将解决宝港的财务风险置于首位。

  食髓知味抑或饮鸩止渴,陈保存的选择是追求放大这一政商关系模式。这一次的目标,是狼山港的土地使用权和港口的股权。

  早在1999年,黄文达即代表狼山港与陈保存签署了近百亩港区土地的20年租赁协议,且约定到期后宝港拥有优先租赁权。由于港口土地只是租赁,价值数亿元的油料加工及存储设备宛如架设于“飞地”之上,企业的资产抵押估值大受影响。陈保存遂与政府和港口集团交涉,希望进一步获得港口土地的使用权。

  然而,南通市港口集团拒绝出让土地,认为“狼山港处于港区的中心位置,若将土地出让宝港,会破坏港区整体性,影响港区协调发展”。

  陈保存也想问津港口股权。一份会议纪要显示,2004年5月17日,宝港油脂就增资重组狼山港与港口集团进行了谈判,双方同意宝港方面增资持有狼山港务49%的股份。但陈保存有心获股51%,以确保可靠的“担保权”。谈判最终不了了之。

  时机转瞬即逝,风向很快就变了。

  变生改制

  首先变化的是行业形势,2004年至2005年,油脂行业不景,宝港油脂连续两年亏损。据官方后来清算的数字,此时的宝港资产负债率超过100%。宝港人亦承认这一数字“接近100%”。

  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2005年,民企宝港油脂与国有南通港口之间的利益格局变了。

  此时,南通市政府已确立了“江海联动,以港立市”的城市发展方略,其合作方则锁定香港保华集团有限公司(香港交易所代码:0498,下称香港保华)。香港保华的控制人为港商陈国强,早年随港口大王李嘉诚东征西战,在香港市场有“壳王”之称。

  2003年到2004年间,香港保华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股权交易,以不超过2亿元人民币的代价,获得洋口港投资开发公司和洋通投资开发公司各75%的股权,这两家公司为规划中的南通新海港——洋口港的投资开发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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