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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度:中国不需付出太多污染成本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07日 00:11 《财经文摘》

  本刊记者 杨政文 段醒予

  奥运临近,西方对中国环境问题“关爱”有加。世界银行驻中国代表处环境及社会发展部主任李安度先生认为,中国环境问题的确不容乐观,但他相信,中国有这么好的政府,有别国先进经验可以借鉴,再加上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环境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2007年3月,世界银行发布《2007世界发展指标索引》,报告对全球111个主要城市的空气污染状况做了统计,中国被列出的有24个。从报告披露的数据可以看出,这二十多个城市污染指标居高不下。据新加坡媒体报道,世行的研究报告显示,在全球20个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中,中国占了16个。

  外媒的报道是否准确?世行对中国污染状况和治理力度究竟如何评价?为解答这些问题,世行驻中国代表处环境及社会发展部主任李安度(Aliebenthal)先生接受了《财经文摘》专访,以国际权威机构的专业视角解答了相关问题。

  客观看待中国污染

  财经文摘:世行发布的《2007世界发展指标索引》,囊括了全球较大的100多个城市,其评估范围是怎么界定的,数据来源是什么,有哪些关键性指标?

  李安度(下称李):对有关城市,我们研究的主要对象是空气污染,没有考虑其他指标。对于一个城市来说,气象污染是最容易测量的,因为分布比较均质。河流就不一样,测量必须要分段,各段间的污染情况可能都不一样。

  世行每年对全球100个城市的污染状况进行评估,其中有很多城市在中国。这说明中国至少在空气污染方面确实很严重。

  从数据来源看,我们主要的考察指标,都是根据各国政府环保部门公布的数据,经指标口径统一汇总而成,以便具有可比性。我们对空气污染的统计口径包括三项内容,一是可吸入颗粒物,二是二氧化硫含量,三是二氧化氮含量。这是全世界测量控制质量的通行指标。 同时,空气中的其他污染物也很重要,比如铅,很多地方都没有测量,这种污染源以汽车尾气排放为主。

  财经文摘:评估的精确度如何?外媒根据世行报告对全球污染最大的20个城市进行了排名,您对此如何评价?

  李:至于全球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中国是不是就占16个,我们认为,将不同国家的城市进行简单对比的难度很大。例如,我们在北京的测量点有二十几个,像飞机场、天文台等,后来发现这些地方的污染较少,而城市中心地区的测量点就相对严重一些,于是就在城市中心地区多设了几个点。这样平均下来可能情况比较严重。

  此外,郊区特别是农村地区的污染相对较少,在这些地方设点,又会将平均值拉低。所以,在什么地方测量,以什么方式测量,这些都会对结果产生很大影响。这种测量方式其实在别的国家也是一样的。我们所做的对比只是大致“意思”一下。

  合作喜与忧

  财经文摘:世行和中国的合作项目涉及到哪些范围?

  李:事实上,世行每一次研究的范围都不太一样。比如西安,研究的主要目的是改善交通管理。经研究发现,和很多城市一样,西安空气污染中很大部分与交通有关。

  我认为,在污染比较严重的时候,应该通过交通管理减少污染排放,对入城车辆加以限制。具体措施在实施上,可以让车辆环城行驶,不能进城。如果要进城,应该改坐公交车。这种交通管理办法比较灵活。

  在与中国的合作中,世行帮助一些地方改进污水处理系统,帮助他们获得贷款以便改善相关设备,比如排污管道、污水处理厂等。改善供水条件也是工作的重要内容,让处理后的污水达到饮用标准。

  雨水集中处理项目也是合作内容之一。还有一些项目涉及到河流环境的改善,比如,我们帮助贵阳改善河道,美化城市。这不仅要求要处理好工业污染排放,对河道周边的污染也要限制。

  为解决好这些问题,世行帮助中国地方政府修建和改进了垃圾处理厂、填埋点等。

  财经文摘:在合作中,您认为中国污染治理的难点和问题都集中表现在哪些方面?

  李:至于污染治理的难点和问题,我认为,造成中国污染问题相对严重的原因,还是管理问题。举例来说,只有污水处理厂是不行的,怎么把处理厂办好也很重要。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一些企业确实配套了污水处理厂,但为了省钱或其他原因,污水处理厂和相关设备并没有得到有效利用。

  有的企业在兴建污水处理厂初期,一些设备就没有落实,如建了污水处理厂却没有配备相应的管道。如果所有设备都配备完整,还会涉及到工程开挖和征地搬迁的问题。这对企业来说是很麻烦的事情,这恐怕也是造成污水处理设备利用率低的重要原因。

  据我所知,中国一些地方的污水处理厂利用率只有20%、30%或者50%,水污染处理自然很难达标。这个问题在中国很普遍。我听中国国家环保总局官员说,中国所有污水处理设备中,有三分之一得到了充分利用,三分之一从来没有使用,还有三分之一偶然使用。

  财经文摘:在与中国政府的合作中,世行对中国的投资占比多大,资金主要集中在哪些方面?

  李:世行和中国政府在很多方面有合作,其中一半以上与城市发展和改进相关的环保项目有关,如污水处理厂及其相关设备,供水系统改造等。在农村,世行和中国政府合作建设生态农场和森林恢复工程,防止沙漠化。我认为,世行在这些方面和中国合作得很好。

  不过,中国是一个大国,世行对中国的投资只占很少一部分,不到1%。但我们希望,这些项目能在中国发挥出示范效应,从而证明中国能在这些项目的建设上取得成功,收获效益。这就是世行的目的,而不是直接拿出多少钱投到中国。

  财经文摘:合作是否都能顺利进行,有没有失败的案例?

  李:合作中当然也有不成功的情况。中国水污染的一大部分是非点源污染,主要来自农村使用的肥料和农药。普通污染来自某一个点源,包括工厂、发电厂和污水处理厂,技术上可以成功做到减少点污染源。但非点源污染很难控制,这种污染源对水源质量影响很大。

  最近,滇池和太湖水域出现的污染情况比较突出,富营养化问题严重。在太湖周边,我们帮助减少了诸如无锡、苏州等地的城市污染,但来自农村的非点源污染还是无法根除,所以,太湖的污染问题仍得不到很好解决。

  滇池也一样。尽管昆明的工业污染有所控制和减少,但由于城市周边农业产业发展很快,农药和化肥的使用量越来越大,非点源污染很难得到有效控制。

  执行方式突破

  财经文摘:中国在环保立法方面还存在哪些不足?作为国际权威金融机构的专业管理人员,您认为中国在发展过程中对污染成本及其后果的重视程度,还存在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李:从法律角度说,中国环保方面的立法已经够用了。最重要的是要能利用法律武器管理好环境。这不但需要中央政府在立法方面多下功夫,地方也应该严格执行。问题的主要环节还是在执行方面。

  在经济发展中,目标太多、相互之间掣肘的情况不时出现,环境保护与其他经济目标有时会发生冲突。而地方政府在发展中要考虑吸引资本,因此在权衡利弊时有自己的取舍标准,不一定将环境保护当作最重要的事情。这是很自然的。

  对地方政府来说,环保成本很容易把账算清楚,比如建设一个污水处理厂的投资成本、运作成本,都很容易计算出来,但污染防治对健康、生态和经济发展带来的效益却不好计算,从短期来看并不明显。

  我们前几天看到,中国一些疾病在增多,这应该和污染有关。现在中国的畸形婴儿增加了50%,这肯定和污染有很大关系。但要证明这二者存在必然的关系,在统计和技术上还有难度。

  财经文摘:现在,有人对“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思路提出质疑。中国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社会成本吗?

  李:至于“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思路,不光是中国,世界上差不多每个国家都走过这条路。比如建设水泥厂、发电厂,其成本和利润很容易计算,但对生态、空气、水资源、健康、卫生和其他社会发展成本却很难确定。很多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考虑清楚。

  中国现在还是比较聪明的,因为中国看到其他国家经过了这个阶段,吃了一些苦头。早期的日本,由于化学工厂排放的含汞产品污染海水,鱼类因此遭殃,并且导致婴儿出现一些病状。后来,日本对污染的控制力度加强,这些问题有所改善。这是上世纪70年代的事。 美国也一样,一些河流受污染的程度也比较严重,事情被发现后,引起民众的强烈反对。不过在中国,老百姓可能要“老实”一点儿。

  污染对中国产生了很多影响。但我认为,中国不需要付出这么大的污染成本,中国可以通过学习国外的经验教训,将污染问题的解决纳入更高层次的目标,没有必要再走高污染之路。这应该是中国的聪明之处。

  中国现在正向高污染阶段靠近,与此同时,污染社会成本的测算会越来越科学。所以,对中国来说,污染防治的成功不需要等待很长时间。

  财经文摘:为加大污染防治力度,实现经济、社会的全面可持续发展,中国政府提出“节能减排”战略目标和规划。您对中国的这项举措如何评价?有何建议?

  李:中国政府已经提出“节能减排”战略,这很好。我相信,中国一定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但我认为,战略的执行方式还有待改进。

  中国的战略计划主要是靠命令管理方式实现的,在这种方式下,领导叫怎么做就怎么做。这种管理模式多用在中央计划型经济体中。与过去不一样的是,中国已经发生了变化,地方政府和企业都拥有一定的自主权,他们可以怎么高兴就怎么做。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与污染有关的因素,例如,让能源和水资源在使用中造成的污染,在价格和成本中体现出来。

  在增加能源污染税的同时,应减少其他清洁能源的税赋。从总体上来看,税赋水平并没有增加,但资金的环保激励效果却体现出来了。如果没有约束性和激励性税收的合理搭配,只靠命令式管理,要达到“节能减排”的目标比较困难。

  此外,

太阳能、风能等也要大力扶持,做大这些新型能源的市场。 要将污染治理好,把“节能减排”落到实处,应该用市场工具进行调节,改进能源使用方向。 中国在利用市场工具防治污染、改善能源结构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过,提高油价会遇到一些行业和个人的反对,对他们来说,任何提价的行为都是不愿意接受的。

  后发优势

  财经文摘:世界其他国家在发展中有没有低污染、高速度的先例?有没有值得中国汲取的先进经验?能否举例说明?

  李:越进步的国家污染防治管理越好。像欧洲、日本,它们也经历了高污染阶段。在其他发展中国家,没有那么多规模巨大的城市,工业发展速度也相对较慢。而中国是一个大国,人口密度高。同时,中国发展太快,相对来说,污染也比较突出。

  值得高兴的是,为解决这些问题,中国政府提出了“科学发展观”。这样的政府,不是每个国家都有的。在发展中国家中,恐怕很难找到在环境方面有特别建树的国家。据我所知,有的发展中国家政府混乱,社会问题缠身,无法考虑污染治理。

  对中国来说,恐怕不太需要从其他发展中国家去学习经验,而应该以先进国家为榜样,学习更进步的管理方法和技术手段。

  财经文摘:在全球气候变暖的问题上,西方发达国家对中国指责和要求较多。能否在这个问题上谈谈您的看法?

  李:在全球气候变暖问题上,中国的角色很重要。

  中国目前是温室气体排放第二大国,随着

中国经济加速发展,估计不久会排名第一。同时,中国也是受温室效应影响很较大的国家。这是因为,中国的水资源相对缺乏,气候干燥,人口密度高,生态破坏严重。

  历史上,中国将大量富涵水源的湿地变为农田,自然生态的抵抗力遭到破坏。中国的沙漠戈壁分布很广,这种自然条件也分流了一部分水源。

  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世界上对气候变化最敏感的国家。在这种条件下,我认为中国在防止气候变暖的问题上,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同别国合作,不要等着别国来帮助和补贴自己。这不仅能对别国有利,对中国自己也有好处。

  财经文摘:有专家认为,北京是一个水资源短缺的地区,现在北京已经发展成为近两千万常住人口的巨型城市,能否具备相适应的环境容量?

  李:世行对北京的空气污染治理情况还缺乏资料。不过我认为,要将北京空气污染控制下来难度还相当大。北京周边多山,通风条件不好。这样,来自海洋的潮湿空气和来自北方的干燥空气混合,容易形成多雾天气,对污染的扩散很不利。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我觉得解决问题的思路应该考虑得宽泛一些。

  从长期来看,北京应该尽量以城市公交和地铁替代非公用型汽车。在新加坡,进城需要付费。北京也可以尝试这样做,比如进入三环和四环采用付费制,这是从源头上的治理办法。此外,还要增加公交专用车道,保证公交车行驶速度快于普通车辆。同时,公交车站应该设在专用道边,这样,有利于缓解因拥堵造成污染集中、难以扩散的问题。

  从产业分布来看,北京已经打算将一些汽车和钢铁企业迁移出去,但这个城市现在还是集中了太多的工业企业。北京的水资源禀赋条件不高,在生态方面比较敏感,空气方面也是处于海洋和大陆气候的交汇点,空气污染不容易扩散。

  北京目前已经承载了首都的功能,人口太多,没必要将商业、工业和金融中心全部都集中在这里。

  从长期来看,北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将城市建设成适应自我生态敏感度的城市。作为首都,再结合商业中心与文化中心的功能也就够了,不需要在每一方面都去争做龙头和中心。

  财经文摘:总体看来,您对中国环境问题还是持谨慎乐观的态度。

  李:中国现在的污染情况确实比较严重,这一点每一个人都可以感受出来。然而,我相信,中国不是一个穷国,有资金也有技术解决好这个问题。

  最根本的一点,中国应该改进自己的管理战略,超越命令管理的思维方式,尽快多地使用市场工具进行管理和调节。对各种自然资源,比如水资源、能源的使用,要计算污染的社会成本。

  尽管污染成本现在还很难准确测算出来,但相关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效。在对污染成本有了一定认识的前提下,我们鼓励中国政府尽量利用经济手段制定污染防治政策,从而实施相关行为。比如,对车辆、空调销售采取控制行为,让消费者多关注需要付出的成本,同时考虑是否可以使用替代性消费,从而达到管理目标。

  中国在污染防治方面有自己的实力,国外也有很多值得借鉴的经验教训。中国现在有那么多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这说明中国人很聪明,问题应该不难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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