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文

　　从媒体上读到过这样的消息，某地贸易代表团到加拿大，除了团长，其它人全“黑”下去了，某地一个学生团到美国交流，也是跑得不剩几个人。读到这样的消息，一面为他们丢脸，另一方面也佩服他们的胆量，他们凭什么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生活下去呢？

　　记得八九年前去与深圳的两个朋友一道去马来西亚公干，那是第一次出国。出关前，关员把我朋友的大小口袋摸了又摸，防的是带出去过多的美元。好在我们当时都站在贫穷的行列里，有心多带点钱出去也不能如愿，至今忘不了在那里天天希望有人请吃饭以及在小酒店里就着掏空的椰子壳煮青菜吃的细节。进人家的海关，那是相反——生怕你少带了钱，少带了钱就可能在那里打黑工。

　　那段时间，偷渡到马来西亚打黑工的印尼人特别多，也有中国人，我们在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馆的一个领事部询问赴第三国的细节，就见一个面孔黧黑的中国人闯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帆布旧包，他想回国，而手头的签证早已过期。领事在得知他8个月前随旅行社进关，迄今才“浮出水面”以后，频频摇头。这显然是一个进来以后就脱队并黑下来的华人，他说他来自福建的福清，并没有打黑工，只是去找一个亲戚，没有找到。领事也无心跟他诘问这些细节，告诉他，一旦报告马国劳工部，他就得蹲半年监牢，并问他是否还有一张返程机票钱。他说还有点钱，只是想早点回家，坐牢也没办法。他那张沮丧与无奈的面容，令人难忘。

　　黑下来不是那么容易生存的，何况还有很多人在没有踏上异邦土地之前就被蛇头送上了不归路。去年英国多佛货车闷死一车偷渡客，只是例证之一，这样大大小小的例证，其实每年都有。偷渡以及出去以后就把护照一撕，黑下来，这样的事情多了，人家肯定是警惕加反感。持中国大陆护照，很少能得到它国免签证得以进入的惠遇，恐怕多了这类人，是原因之一。

　　进了温哥华的海关，里面有个移民手续台子。起始看见华人多在此排队，以为也是必过之关，后来一想不对，我们是来访学的，不仅不是移民，连移民的念头也不曾闪过，为什么要在这里排队？随推了行李，离开这间房子，出了候机大厅。

　　华人遍布世界，这真不是坏事，走到哪里都能见到熟悉的面孔、眼神以及听到熟悉的乡音，多么好，中国人就是那么认亲情。记得季羡林老先生在他的《留德十年》里，说他三十年代在德国哥廷顿那样的小城留学，就见一拨一拨的浙江青田人，一句德语也不会说，却顽韧地生活下来。前几年在福建马尾，也听说浪歧一带的学校，到中学孩子就跑得差不多了，到美国等地的亲友那里去了。

　　这次，在温哥华飞多伦多的飞机上，遇上并非同道的一男一女两个福建人，那女的约摸二十六七，与我邻座，问她，说是旅行签证出来，先到温哥华，再去多伦多看亲戚。旅行签证出来，没有跟旅行社行动，很可能就是半途脱逃。她一句外语不会，黑下来打算做什么？加拿大幅员辽阔，飞机从温哥华飞抵东部的多伦多，加上中途停留，飞了六七个小时，飞抵已是子夜时分，看着她拎着简单的行李跟着那个也是半道认识的“老乡”，消失在无边的夜幕里，真让人担心。移民，如果在国内有足够的资产，选温哥华等大好城市去做寓公，当然无话可说，但是，要想到那里去谋职业，尤其是无甚特长，甚至还没过语言关，还真是不容易。碰到一个苏州人，年纪已经不小，花了几十万人民币移民加国，经商多年，在国内大手大脚惯了，他说，出来花十几加币也要乘以六(加币与人民币的汇率)，不敢随便。这就是因为找工作太不容易，有再多钱，坐吃山空，不能不计算着收支。

　　我返国时，朋友的房东要带一封信给他深圳的亲戚，原来是一个商业(资本)移民的考试材料，一个新的移民梦，又将在一个人或一个家庭的孕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