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宽中小企业的间接融资渠道

　　《21世纪》：除了贷款这种间接融资渠道之外，是否也可以在直接融资渠道方面进行创新，为中小企业融资提供便利？

　　魏加宁：我们错过了推出创业板的最佳时机。前几年股市比较好的时候，推出创业板可以为中小企业提供一个新的融资渠道，同时还可以分流一部分A股的资金，减轻A股市场的泡沫。今年再推出创业板就两难了，不推的话，中小企业融资难，缺少直接融资的渠道；而推出创业板，又可能使得A股市场雪上加霜。

　　现在要在两难之间进行权衡，是保A股市场，还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假如认为后者更重要，那么即使A股市场在跌，也要推创业板；如果现在A股市场已经承受不了，那就干脆保A股市场，将创业板暂时往后拖，那中小企业直接融资的渠道依然有困难。

　　如果中小企业发债，没有政府和市场的引导，发出来的只能是垃圾债，因为它们的信用状况很不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在美国，是允许地方政府发债，它们发债所获得的资金，再贷给中小企业，因为地方政府的信用比较好，发债成本比较低。我们也可以尝试允许地方政府发债，到资本市场低成本融资，然后再转贷给中小企业。或者还有一种做法，就是政府把资金直接注入担保公司或为中小型企业服务的政策性银行，这样也是对中小型企业的支持。

　　汤敏：股权融资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比如风险投资，浙商创投就是从事这种业务的企业，由12家创始股东发起，首期资金10亿元，在新材料、新能源、环保、生物医药、IT、金融等行业寻找有核心竞争力的成长型企业进行股权投资。目前浙江登记的风险投资公司和相关中介超过30家，风险投资资本30多亿元，累计投资项目近500个，投资超20亿元。

　　另外，在深圳、北京等地也有一些尝试，比如把一些小公司集合在一起来发债。比如由深圳市贸易工业局牵头，深圳市远望谷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等20家中小企业作为联合发行人，按照“统一冠名、分别负债、统一担保、集合发行”的模式发行债券。该债券为5年期固定利率债券，票面年利率为5.70%，信用级别为AAA。我们看到，这20家企业的信用级别并不是特别好，但为什么它们发行的债券有三个A呢？原因是有担保，一是相互担保，二是通过担保公司和国家开发银行进行再担保。如果这些企业垮了，担保公司给赔钱，如果连担保公司都垮了，就由国家开发银行赔钱，这样债券的风险就小了。

　　还有更富创造力的方式，比如阿里巴巴创造的网络联保贷款，它是由阿里巴巴与建设银行一起推出的无抵押无担保的中小企业贷款。由3家或3家以上企业组成一个联合体，共同来申请贷款，联合体中A企业获得贷款50万元，B企业获得贷款50万元，C企业获得贷款50万元，则每家企业承担的贷款责任都是150万元。如果A企业到期无法归还贷款50万元，B、C企业需要共同替A企业归还其50万元贷款及利息。这3家企业可能是非常亲密的合作伙伴，或者是上下游的供应商等重要的关联关系，由此实现互相之间的信用担保。

　　冯兴元：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还有一个途径是建立投资公司，现在我们国家对于设立投资公司有严格的限制，实际上允许设立投资公司有利于拓宽中小企业的直接融资渠道。很多地方性的投资公司，本来就是由地方大企业建的，他们对当地的中小企业很熟悉，这样风险也比较容易控制。而且投资公司的钱都是股东的，风险也是它们的。

　　《21世纪》：在信贷收紧的背景下，民间金融的现状如何？它在中小企业融资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冯兴元：正规金融的信贷规模控制越紧，民间借贷的重要性就越明显。从现在的情况看，民间借贷已经成为经济增长的最后一个稳定器，民间借贷变成了企业的最后贷款人。中小企业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资金链断裂，很多企业自有资金有限，需要借入资金，银行贷款的限制多，会导致很多企业——尤其是有问题的、经营困难的企业——大量借入民间资金。由于现在银行利率在提高(还要算上中介费用等)，民间借贷利率也跟着上涨，以宁波为例，原来民间放贷是1.5分月息，现在则变成了3分利，据说台州那边部分有担保和抵押的民间借贷月息已经到6分利，没有担保抵押的达8分利。即使利率很高，中小企业也不得不借入民间资金，因为对于它们而言，生存是第一位的，至于以后撑不撑得住，那是另外一回事。这既增大了企业经营的压力，也增加了道德风险(借款企业明知很可能还不了还借款)和逆向选择(风险越大、业绩越差的企业越希望得到民间贷款的支持)，比如有的企业可能经营不下去了，却假装经营得很好，然后去申请民间借贷。而民间借贷也伴随着风险的加大，利率越来越高。

　　企业由于有倒闭的风险，才要咬紧牙关向民间金融机构借钱；但民间金融的利息很高，企业亏损、倒闭的风险就会增大，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现在中小企业的经营环境在恶化，他们的资金链已经绷得很紧了，今年上半年全国有6.7万家规模以上中小企业倒闭，规模以下的企业更是不计其数。很多小型企业和微型企业在华东和华南沿海地区是没有注册的小作坊，停工停业非常普遍。

　　一般来说，民间金融风险再大，也是个体风险，而不是系统风险。但是，现在民间金融和正规金融存在着联动，很多民间金融的钱，实际上是从正规金融机构里流出的。比如，你在信用社存款10万元，再跟信用社合作，信用社把存款作为质押，悄悄放出贷款，这样民间资金就直接转给了某个企业。这种情况是比较多的，这种贷款既可以说是金融机构的钱，也可以说是民间金融的钱。委托贷款更是堂而皇之，只要做黑白两本账就能转贷民间资金。

　　而且，很多大中型企业会给小企业的银行贷款或者民间借贷担保，小企业一旦倒闭，这些大企业也会被牵扯进去。如果总体环境继续恶化，出现更大面积的企业倒闭，就会产生很严重的系统风险，从而把民间借贷乃至整个金融部门都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