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

　　7月6日，中央纪委宣布：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区总工会主席李达球因涉嫌严重违纪，现今正接受组织调查。

　　“这次李达球被查，自治区政府内部都感觉有些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广西自治区政府一位人士7月8日对本报记者透露。

　　就李达球被宣布接受调查的同一天，流经贺州的贺江爆出镉、铊超标污染事件，肇事元凶被查明为沿江违法排污的选矿企业。

　　与屡屡成为环保事件主角的贺江水相比，李达球“低调、谦和、不跋扈、没有官腔”，广西一位接触过李达球的媒体负责人称，李达球甚至很少在媒体上曝光。

　　但不管是查明真凶的贺江污染，还是案情尚未曝光的李达球违纪事件，背后都涌现了同样的黑影——贺州久治难愈的非法采矿。

　　在这座有着千年采矿史的西南边城，在当地采矿商人的口中，伴随着李达球成为当地“一把手”，其亲属在非法采矿业拥有较大的势力。

　　因亲属涉入政法委挂牌案件？

　　直到目前，南宁商人吴百鸣和吴金龙依然在网络上持续举报李达球。他们坚称，曾经经历了一起矿业纠纷引起的围殴案件，对方的“老板”正是李达球的一位亲属。

　　“打人的几十个人，是钟山县的黑社会老大李如雄的手下，雇佣李如雄的老板，正是原贺州市委书记李达球的一位亲属”，吴金龙对本报记者说。

　　2005年，吴百鸣来到贺州采矿，在拿到了贺州市县两级部门的批文后，后续手续却开始在各个部门间“卡壳”。2007年10月，吴百鸣雇佣了几十名采矿民工到贺州市望高镇黄江窿矿山搭棚生产，却在夜间遭到了黑恶团伙的围抢和殴打，“来了40多人，拿着六支冲锋枪，两把‘五四’式手枪”，亲历了围殴的农民工吴金龙告诉记者，其中一名民工在一年后因伤重死亡。

　　此后，吴金龙等人数次报案，但始终未能立案，他们开始在南宁、北京等地辗转上访。结果是，“公安部成立了专案组”，吴金龙说。一起深夜围抢事件演变为一桩中央政法委挂牌督办的大案。

　　贺州矿产资源丰富，金、银、铜、铁、锡、稀土和乌矿等储量较大。早在北宋时期，贺州产锡量已占全国总产量的38%，南宋时期曾达到全国产锡总量的62%。

　　贺州采矿业繁荣始自上世纪三十年代，新桂系主政广西后，大力开发矿产资源。贺州因具有资源丰富，产品质量好，距香港市场近等优势，深得桂系青睐。不仅官府投巨资开矿，而且提供种种优惠条件鼓励民间开矿。上世纪30年代，无论官办矿业的规模、机采公司数量，还是民营矿点数量等，贺州矿区都位居广西前列。

　　进入对资源无限渴求的当下，民营采矿演变为无序私采，环境问题首当其冲。上周末，流经贺州的贺江发生水体镉、铊等重金属污染事件，贺江向东流入西江，而西江是广西、广东部分地区的水源地。

　　无序私采的另一恶果，是合法监管失效的背后，必有其他力量渗入这一暴利行业。

　　这次围殴事件发生后，吴百鸣就此退出了贺州采矿业。他对李达球那位亲属的指认，并未能提供任何证据。至今尚不可知李达球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李如雄涉黑案件由中央政法委挂牌督办，审理则由广西自治区高院指定给两家与地区利益无涉的铁路运输法院，事后，包括钟山县县委书记在内的多名当地官员被以贪腐判刑，其调查是由广西自治区纪委直接进行。

　　今年4月，李如雄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事后查明，其触角伸向了钟山县的主要产业。以李如雄和他的两个兄弟为首的涉黑团伙控制了钟山县河沙销售市场，进而垄断了钟山县的河沙经营，欺行霸市，强迫交易。这个团伙还以暴力手段非法控制钟山县国有土地一级出让市场长达近十年时间，非法控制或转卖近百宗土地，面积近千亩，涉案金额达数千万元以上。在钟楼地块拍卖时，李如雄的手下威胁其他参与竞拍商家，使得全场无人敢举牌与其竞争。而在矿藏丰富的钟山县，李如雄更是强占、非法开采矿山的一股重要势力。

　　今年5月，钟山县县委书记谭玉和被以受贿、滥用职权判刑11年半，来自广西自治区纪委的披露信息显示，谭玉和是由李如雄案牵出。“但当时感觉李如雄的保护伞不应到谭玉和为止”，贺州市一名采矿商人介绍。

　　派人给国土局打招呼？

　　另一名举报人是贺州人韦厚林。韦从小就参与家庭采矿，“70年代都是私人散采，80年代之后开始由政府颁发采矿证，但直到现在办证也很容易”，他告诉本报记者。

　　2009年时，贺州本地人韦厚林再次踏入采矿业，尽管世代采矿，但这一次，他成立了公司，并竞标下一座大理石矿的采矿权。

　　但至今，他的公司仍未能顺利开采生产，“接下来的手续在国土局和政府之间互踢皮球”，李达球被调查后，韦厚林告诉记者，“后来我才知道是李达球派人给国土局打了招呼”。如今，彼时的贺州市国土局长黄超文已因贪腐落马，其主要犯罪为利用审判权为矿企谋求采矿权。

　　韦厚林尽管中标了采矿权，但他很快发现，这块矿场此前已被当地村民租给了玉林市的一家农业企业。贺州市政府法制办曾向贺州市政府出具一份法律咨询书，称这一租地协议非法。但这份咨询书没有改变租地协议的延续。

　　韦厚林告诉记者，“这家企业正是李达球引进贺州的”。在2003年就任贺州市委书记之前，李达球曾任玉林市委副书记。而在2010年，李达球升任广西政协副主席、总工会主席后，还曾到这家企业调研。

　　竞标不是在贺州获得采矿权的“好办法”。2006年时，黄超文为了帮一家外地矿企获得一处富矿，将这处矿藏“活动”为自治区重点推进项目，从而成功绕过招投标，以协议方式出让成功。

　　而在贺州当地，“初始的采矿权集中在政府背景的石材公司手中，个人采矿往往通过石材公司出让的方式进行，而打通关系的最重要人物，从2003年李达球当上市委书记后，就是李达球的一位亲属”，韦厚林说。

　　但举报者韦厚林同样未能提供任何证据。

　　矿权深水

　　李达球并不是第一个落马的广西政协高官，2010年9月底梁春禄被免去广西自治区政协副主席职务，并于当年10月被中纪委给予留党察看一年处分。

　　李达球在贺州任职期间，矿业发展成为经济领域绕不过的工作。2005年，贺州市制定规划进一步加快矿业发展，力争三年后，贺州市石材工业年产值达15亿元，有色金属和稀有金属工业年产值达15亿元，建材工业、铁锰工业和粉体加工业产值分别达7亿、6亿和5亿元。到2008年，全市矿业总产值达50亿元。

　　通过独资、合资、合作、联营、股份制等方式和“公司+矿山+工厂”的开采、加工、销售一条龙形式进行资产重组，促进生产要素向优势企业集中。

　　与促进矿业发展政策并行的，是屡败屡战的清理非法采矿专项行动。“非法采矿主与执法队之间存在着特殊关系，使得清理行动流于形式”，贺州当地采矿商人说。今年以来，贺州市多部门展开“清洁江河”行动，对新村河、马尾河等江河流域及沿岸的非法采选矿、非法采砂行为进行严厉打击。今年4月，“清洁江河”行动宣布“初步告捷”，贺州官方称，一个月时间内，共开展39次清理整治行动，出动人员730人次，清理整治非法采矿(砂)点36个。但结果却是7月的贺江重金属超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