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观察

　　“我们被绑得越来越紧”

　　“中国式求人”已成潜规则，政协委员呼吁让市场的归市场

　　虽然来自截然不同的两个领域，海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周厚健与中国海洋大学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麦康森却有着相同的苦恼。

　　今天，在山东代表团的会议上，这两位全国人大代表坐在了一起。

　　麦康森院士感慨，如今我国的科研经费投入加大了，但是经费使用效率还不如20世纪80年代。究其原因，政府职能过分集中，一些部委手中的权力不愿意放，逼得科技工作者跑关系、要项目。一些功成名就的学者也要忙着找关系，没有时间做研究。

　　他说，这会干扰年轻人对科学的钻研，对于国家科技创新的危害非常大。与很多科学家一样，他的建议是科技管理部门提高非竞争性科研经费的比例，保证科研中坚力量的主要时间用于研究而不是跑课题。

　　麦康森说，目前为了“跑”课题，人情网、利益网越织越密，发生的腐败案件就越来越多。

　　周厚健代表接话说，办事要找关系司空见惯，因为有些权力太大。有些事情不需要批准，也要去审批；不需要备案，也必须备案，这种现象很普遍。

　　这位大名鼎鼎的企业家目前非常关注权力机构的调整问题。他举了个例子，海信集团曾有一次为了开展一个业务，原本估计13天就能办完手续，结果办了13个月。原因在于海信是国有企业，尽管“不是一个效率太低的公司”，但需要在国内到处找人报批，一拖就是13个月。

　　还有一次，包括周厚健在内，海信集团4位老总为4件事情跑了近两个月，没办下来。他本来“很不愿意告状”，但是在权力部门面前确实无能为力，很气愤地去找了市委书记和市长，事情很快办完了。

　　他很不理解。找了市长就提高了效率，那么该部门之前干什么去了？

　　周厚健说，海信是国有企业，但首先是市场经济中的企业，在做资产处置、资本运作等关系到企业长远发展的事情，应该与其他企业待遇相同。应该考察企业的行为是否合法，而不应该设立额外审批程序。

　　周厚健说，目前大家关注的机构调整的确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从上到下把大量“不该拥有的权力”改掉，否则再怎么转变发展方式，也不会提高经济工作的效率。“机构调来调去，如果职能没有调，那还是换汤不换药。”

　　麦康森说，为什么我国会出现“九龙治河”的情况？难以克服“权力的欲望”是重要原因。每个部门都不愿放权，出了问题又不愿负责。如今，需要自上而下地推进改革。

　　“这些年，我们感受到的是被绑得越来越紧，效率越来越低。”周厚健说，自己1982年到企业工作，在那个年代，他对体制放宽的印象非常深。

　　同组的另一位代表指出了一个现象：在经济体制改革活跃的时候，很多大学生毕业后愿意到企业或自己创业。而现在，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考公务员？

　　“机制决定人的行为取向。”周厚健引用了一句管理学术语。

　　无独有偶，3月8日，全国政协委员周新生在全国政协十二届一次会议上做了一次大会发言，题目就是《尽量让国人不求人少求人》。

　　周新生举例说，一位司局级领导说，女儿在他的极力反对下仍入了外籍，女儿说：“爸爸您将来再不用为您的外孙在国内上幼儿园、小学、中学求人了。”

　　周新生说，在中国很多事都要求人。求人的主体上至高级官员下至布衣百姓。求人的客体是在各个涉及公共利益岗位上掌握着大大小小权力和资源的官员或工作人员。这个“中国式求人”，在社会上形成了潜规则、权钱交易，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关系学和钻营上，影响了社会的创新能力。

　　这位政协委员指出的一个原因是“改革不到位”。“原本靠市场机制配置资源，但很多地方靠权力和关系。”他建议，“减少政府对优质资源配置的行政干预，加大对权力的约束与监督。”

　　在这个问题上，三位背景截然不同的代表委员取得了共识。

　　很多人注意到，周新生发言时刚报出自己的题目，人民大会堂里就响起了掌声。

　　本报北京3月9日电